于自善：“……”然后他周圍看看，顯然不知道這窮鄉僻壤有什么好看的。

    “快點?！卞X小樂給他開了車門。

    然后拽著他上臺階。

    小賣店很小，就是橫著兩個柜臺，后面的貨架上擺滿不知真假的小食品，五顏六色。

    店主是個小五十歲的婦女，正在坐著看《還珠格格》。

    錢小樂問，“有汽水嗎？”

    “有?！钡曛髡酒饋?，“要冰的還是不冰的?！?/br>
    “不冰的?！卞X小樂說。

    店主彎腰，就拿出一瓶群眾汽水放在柜臺上。

    錢小樂回頭看了于自善一眼，用眼神表達洋洋得意。

    于自善這下明白了，原來要他看這個。眼中也帶上笑意。

    卻見錢小樂轉頭，把那汽水推回去說，“我不喝橘子味的，有別的嗎？”

    店主說，“沒有！”

    她竟然說沒有?！斑@么大個小賣店，好歹不能只有一種汽水吧？”錢小樂裝著不可思議，“那別的飲料有什么？”

    “一瓶飲料10勺糖，剛剛給你的果汁是輕型的，你不要，那喝水吧?！钡曛靼⒁桃粡澭?，又給他拿出一瓶礦泉水。

    非常熟悉的，“群眾”廠子出的純凈水。

    錢小拿起水，又不死心地問，“你們就賣這兩種，還有什么？”

    “沒了?！钡曛鳟惓８纱嗟卣f，“喝水最好?！?/br>
    “那別家有嗎？”錢小樂往門口張望。

    店主霸氣地說，“這村子里小賣店就我們一家。你們倆人，我給你們拿兩瓶。四塊?！?/br>
    干凈利落，兩瓶水放桌上了。

    錢小樂無言以對，順從地交了錢。

    轉身對上于自善，于自善已經笑著往臺階下去。

    錢小樂也是。

    店主卻追著他們說道，“就算走到下個村，也只能買這個。我給你們說的好話，喝水好，一瓶飲料10勺糖！”

    錢小樂差點腳下踩空。

    上了車，他就大聲笑起來，“這個保真……太絕了。我給你說，越是偏僻的地方，他們攻陷的越徹底?！?/br>
    于自善也忍不住笑，說道，“她們培訓非常密集，出發點不錯，想從根本上糾正別人的飲食習慣，但這樣太過了。容易得罪人?！?/br>
    “那也沒辦法，這些小店上面的二批商想掙那25%，所以拼命推群眾的東西，都是逐利，大家路子不同罷了?！?/br>
    于自善拿過那瓶水，看了看說，“三年時間，她也不容易?！?/br>
    錢小樂發動了車，卻有點感慨，“時間真快，我是眼看著，一年年咱們五一出游，少了一個又一個?！?/br>
    于自善擰開一瓶水，沒有說話。

    錢小樂自顧自說道，“簡二萬結婚早我還能理解，就是沒想到，趙宣他們三個也結婚那么早，和比賽一樣，鄭開明更過分，竟然都當爸了，還好我小幾歲，不然還不被家里催死。當朋友的，他們怎么一點不講道義?！?/br>
    于自善說，“他們事業都發展的好，早點結婚，成家立業，對外形象也好。更對家里人有個交代。何況他們三個結婚對象也是自己選的，都喜歡。多好的事?！?/br>
    錢小樂的手抬了一下，車上掛著的一塊牌子翻過來，上面是一個q版的女孩，如果是熟人看到，就可以一下認出是顧西。

    這東西他不敢讓顧西見，沒她的時候才掛一掛。

    于自善從那牌子上轉開目光，說道，“明年五一，也許你得一個人來了?！?/br>
    錢小樂還沒反應過來。

    于自善的手機響了，他拿過，看到屏幕，立馬接了電話，輕聲說，“你知道我們回來了？”

    對面人說了幾句，他看向錢小樂，說道，“你在什么地方，我去接你，咱們一起吃飯?！诠尽彼戳丝磿r間，“下班前到?！?/br>
    掛了電話，他說，“保真打的。你出發前給她打過電話？”

    “嗯?！卞X小樂卻滿懷期待地看著他，“你也準備結婚了嗎？要不怎么說明年五一我一個人來旅行？”

    于自善說，“我比你們還大，你剛剛還抱怨壓力，那想想我家里人的壓力?！?/br>
    錢小樂說，“我以為你比較獨立，比我們都懂事明理?！?/br>
    “就是懂事明理，有些事情才得辦?！彼慈ゴ巴?，“又快到六月了，保真下個月又要走?！?/br>
    錢小樂說，“她每年現在有半年都不在這兒，到底干什么去了？”

    于自善說，“前年，她報了一個意大利建筑的課程，不在這邊的時候，就在意大利。去年，她報了英國一個研究美學的課程，今年就不知道了?！?/br>
    “你說?！卞X小樂看去他，“保真每次都說她陪老公去的，你相信嗎？我怎么覺得她根本就沒老公。上次見過一面的那個人，這三年可是一次都沒出現過。保真在帝景城的時候，咱們那么熟，你說說，她哪里有一點結過婚的樣子?！?/br>
    于自善說，“這話我給你說過好幾次了，你做朋友就別東打聽西打聽。她要能告訴你，一定就告訴你了。不想讓你知道的，你就算知道，也最好裝著不知道?！?/br>
    錢小樂諾諾地說，“我就是隨便說說，你怎么反應這么激烈。我還不是想著，你也結婚了，大家都結婚了。我還能和她有點機會?！?/br>
    “要有機會早就有了，要能給你機會，早就給了?！庇谧陨频脑捳Z出口，里面的不留情面令他自己也有些意外，就又說道，“你別弄巧成拙，她是什么都丟的下的性子。你惹急她了，她要真的一走了之，你去什么地方找她？”

    錢小樂沉默了一會說，“三年前她結婚前，你問過我，愿不愿意娶她。我當時心里很迷茫，和她不熟，但現在……我總想起來這事，心里每天都想，覺得非常對不起她。她對咱們都這么好，她那么好，我當初怎么還會猶豫?！?/br>
    于自善：“……你看你這話說的，好像你不猶豫，就能娶到她了?！?/br>
    “不是?！卞X小樂一腳油門，車沖出去，他大聲說，“就是現在連想一下，也心里難受?！?/br>
    *******

    于自善熟門熟路，找到顧西公司的研發室。

    里面有人出來，他側身，“你們顧總呢？”

    “于先生，顧小姐退下來了，我們現在只有潘總?！?/br>
    于自善笑著點頭，“我總忘，那顧小姐呢?！?/br>
    門又一開，里面的人說，“當然在這里?！彼贿叧断滦涮?，一邊對后面的研發人員說，“明天繼續?！?/br>
    關上門，于自善依舊笑看著她，又拿起她的袖套，“你這是做什么？”

    顧西說，“我秘書今天給的，她女兒六歲，現在對縫紉感興趣，做了這個給我?！?/br>
    于自善微微有些不高興，“從小就給孩子灌輸巴結領導嗎？”

    “這話怎么說的?！鳖櫸餍ζ饋?，“是我聽說了主動要的，之前我幾次生病，都是我秘書來照顧我的，其中有兩次還帶著孩子。那孩子特別喜歡我，我聽說她學習這個，我要了她的東西，能起到變相鼓勵的作用。你別不了解情況隨便批評人?！?/br>
    于自善把那袖套慢慢疊好，交給她，“原來是這樣用心良苦的作品，失敬了?！?/br>
    顧西和他倆人往外走，她去了白大褂，又說，“我訂好機票了，兒童節走?！?/br>
    于自善的心咯噔一下，“今年走的更早？”

    顧西說，“嗯?！?/br>
    “那……什么時候回來？”

    顧西說，“……不知道，我年齡不小了，要孩子的事情得提上日程，家里人催了幾次，所以這邊事情我這一年都交給了潘廠長，廠子現在越來越好，我也可以隨時功成身退了?！?/br>
    于自善頓時覺得心里憋的難受，連腳步都重的抬不動。

    顧西推開辦公室的門說，“你等我一下，我拿點東西，然后再去吃飯?！?/br>
    他看著她把衣服掛在衣架上，換了外套，動作利落，分毫不錯。他覺得心里更堵了。退出去站在門外，看著她們廠房外的樹，顧西就像個久經訓練，一點點變專業的演員。

    她有秘密，而他知道。

    她在他們面前裝幸福，裝的和真的一樣。

    今年度蜜月了，明年二人世界去了什么地方……以前他還真的以為是真的。

    但去年她社?？▉G在醫院，他那天正好和她吃飯，陪她去醫院拿，遇上的是熟人。

    熟人不知道他和顧西的關系，以為是相親的女朋友。這兩年家里一直給他安排相親。那熟人就隨口開了句玩笑，“她來做常規檢查，都27了還是處，你給點力?！?/br>
    他永遠忘不了，那一刻他的心情。

    她有意瞞著他們，他也甘愿給她保守所有的秘密。

    “怎么了？”顧西走出來，低頭檢查包里的東西，“鑰匙，門卡，還有什么……”她撓撓頭，“最近怎么記性差了這么多，是不是年齡大了?！?/br>
    于自善覺得，這話要別人聽到，一定覺得她得遭雷劈。

    她的樣子有點苦惱，小女孩一樣，只看樣貌，誰也看不出她的年齡。這一點上，無疑上天格外眷顧了她，也或者，因為她沒有像別的創業者一樣，嘔心瀝血，她做什么事，成功的都很輕巧。

    那頭發.漂亮的輕巧，人也年輕的輕巧，事業更是成功的輕巧。

    他抬手，拽過顧西的包，看了看說，“記事本，車鑰匙都有嗎？”

    顧西低頭數著，“我覺得忘了一樣東西，可又想不起來?！?/br>
    她的語氣茫然，于自善心里就又多了心疼的感覺，他說，“先去吃飯，等會想起來，我再開出帶你回來拿?！?/br>
    顧西合上門說，“應該都帶了，就是每天走的時候都要這樣想一下。不這樣想，等我到家的時候，我又會想，哎呀我剛剛鎖門了沒有?！?/br>
    于自善陪著她往樓下走，一路上聽她說話，心里卻知道，這樣的日子也不多了。

    顧西有了去意，他絕對沒有猜錯。

    晚上陪顧西吃了飯，大家現在都忙，搞it的，搞地產的各個都成了行業先鋒。顧西這個幕后功臣，卻只是在員工福利方面提過要求，其余的，她竟然什么回報都不要。

    送了顧西回家，于自善心里越發不安。

    顧西都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他思前想后，給旅行社的朋友打了電話，知道顧西去英國，他跟著，訂了張機票。

    *******

    六月，樹木茂盛，抽枝發芽。

    于自善比顧西早一班飛機到，然后出關之后就在機場等著。

    顧西出來后，他就又和約好的司機跟上，一路尾隨，這一次，他覺得一定要跟出來，她到底準備干什么。

    這樣不對他知道。

    可是錢小樂都覺得好奇，他心里知道的更多，怎么能不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