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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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惜余光感覺到,頓時覺得臉熱,不明白他怎么忽然看自己。 卻聽程進的聲音響起,在她的左邊,“我大概說了兩句,是米加那邊運作的,炒作了中間的政治隱喻,馮濤的畫作一向是做這個概念,帶點批判性,所以那邊人都愿意追捧……” 顧惜這才明白,原來程琦的視線越過自己,是為了看程進。 又一思量,她頓時明白過來,別人提到在聊的話題,是想聽程琦兩句話。程琦看程進,卻是先要了解程進剛剛說了什么,萬一觀點不一致,不就傷了他自己家人的面子。 這么不動聲色的維護。 不敢細究的心意。 這男人……他怎么這么會辦事。 顧惜覺得有種熱切燃起,令她想犯罪,簡直不知如何表達……她只想,只想恨不能抓著什么東西咬一口,顧惜被自己嚇??!她怎么會有這種想法。 程進還在復述自己剛剛說的話,顧惜卻半個字也聽不進。 程琦目光清淡望著那邊,余光卻在她身上,看她對著面前的白桌布專注凝視,長發順著肩頭落下,手支在桌邊握成拳,不自覺的緊張。 他在那手上停留了兩秒,轉開目光,說“……還有個原因,米加本身最大的一個投資人,手上二十年前收過很多馮濤的作品。這事情他們籌劃很多年了,現在是開始準備出手了,所以大家看個熱鬧就行?!?/br> 一句話,把這事就蓋棺定論! 桌上都是人精,立刻明白。 有些笑說,“炒高價碼,還不是等著國內不懂的收藏家接手,難怪去年開始,我就覺得馮濤的作品大幅度明顯在步步攀升?!?/br> “可不是,現在炒房,炒股票都是看政策面的臉色,有錢沒地方保值,不跟風買藝術品買什么?!?/br> 程琦淡聲說:“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殍。這種作品看似具備炒作概念,但是總非長久之計,用揭自己國人傷疤去迎合西方人的市場……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還是不能碰?!?/br> 大家都聽出話外之音,不怕查水表嗎。 同行爆出天價,對在坐的每一位刺激都很大,可是程琦一句話,大家早前的感嘆世事不公,全都煙消云散。 聊的話題也就輕松了起來。 外面不知什么時候開始飄細雨,散著從空中散下,菜,一道道的又上來。 顧惜重新慢慢地吃飯,一言不發,只聽大家說話。這是一個高雅的世界,除了早前的話題,所有人都清風明月。 沒有齷蹉骯臟的事情。 不聞低俗不堪的笑話,甚至說笑的內容,也是令人覺得如沐春風。 也許因為程琦來了,連菜都上的更精細,大家都是分餐,一碟碟上來,各人吃各人的。 現在這一碟,中間擺著四個特質的湯羹,湯羹比平時的大一些,一羹一樣,這一碟就四道菜。藝術餐廳,旁邊的伴碟點綴在一起,本身就像藝術品。 里面有一味蝦球,那蝦球做的極小,不知里面裹了什么,好吃的不得了,顧惜悶頭吃,聽著令人開胃的話題,漸漸就覺出這頓飯的好來。 “為什么不說話?”身側忽然傳來他的聲音。 她剛夾了一個自己盤子里的蝦球,手一抖,落回了盤子里。 她忙抬頭,發現并沒人看她,別人都在聊天。 程琦看著她,剛剛他一直在看她,她垂著目光,吃的專注,顯得別無所求的愉悅神態,就令人忍不住想惹惹她。 顧惜轉頭看他,他卻自然轉回頭,收回目光,好像剛剛根本不是他在說話。 顧惜怨念,視線卻一下凝在他身上,他里面,竟然穿著件淺灰色的襯衫,她不由就低頭看自己身上的裙子——同!樣!的!顏!色! 顧惜簡直驚呆了,怪不得剛剛程進神情古怪,她轉回目光,手心冒汗,卻還是覺得說什么都不合適,低下頭繼續吃東西。她不想在這種地方,和他顯出任何特殊的地方。 程琦卻忽然抬手,把自己碟子上的湯羹拿起,放去隔壁的碟子上,自然而然的動作。 顧惜看到自己碟子上忽然擠進來的調羹,滿滿一勺的蝦球,還沒反應,她的空勺子就被順手帶走了,落在了他的碟子里。 顧惜傻了! 完全來不及反應,也不知該有什么反應。她好像十八般武藝什么都不缺,唯獨不知道應付他,或是這突如其來的愛情。 她咬著下唇,不敢抬頭,不知道有沒有人看到。只恨不能鉆到桌子下面去。 他怎么能這樣,讓人家看到會怎么想倆人的關系? 心中一凜,一個不敢相信的念頭浮上心頭。她頓時覺得心空落落地向下沉去,沉去冰山之下冰封之地。 他們,不會是在給她做局吧,想把她過明路。 這樣一想,她連手臂都汗毛直豎,幾乎是想也不想的,她伸手伸到程進碟子上,拿過人家的調羹,“你的不吃也給我?!?/br> 程進頓時傻了,條件反射伸手攔,“我都吃了?!?/br> 顧惜錯了錯呀,忍著恨說,“我不嫌棄?!比缓笏湍闷鹂曜?,吃著程進的半勺子剩菜。 屋里這下,真的安靜了。 方畢純眼睛一瞇,立刻先看程琦,看他神色未變,但還是連忙就站了起來說,“這招呼的不好,菜上的太少,該說說大劉了,小meimei都不夠吃?!?/br> 一句小meimei,顯得誰都不必介意,小孩子嘛。 程琦靠向椅背,看著顧惜的發絲眼神帶笑。 程思也跟著一笑,拿起自己的調羹,遞過去給顧惜,“我的還沒動,也給你,這菜也沒什么特別的,回家咱們家的廚師也會做?!?/br> 碟子里就又擠進來一個勺子,顯出滑稽的擁擠,藝術伴碟都要擠沒了。 顧惜欲哭無淚,現在她終于貼上了吃貨的標簽。 行政主廚看到也能哭出來,什么都得有空間,沒有空間感,還怎么體現空靈的美感。 這飯沒辦法吃了。 程進卻也是恨恨的,真想喊一句,“再來碗面!我忘說了,小meimei最愛吃面。給她上一大碗?!?/br> 可惜他哥在,他不敢呀。 ☆、第52章 顧惜和程琦站在屋檐下,等司機開車過來。 雨不知何時落的多了,水霧散在四周,水蒙蒙,霧蒙蒙的。藝術館在身后,白色的墻,煙雨朦朧中唯一的真實。 女孩身上是淺灰色的半長裙,和身側男人的襯衫顯出同樣的色調,協調的驚人。 顧惜忍著心里的火氣,站在那里有火沒處發。 程琦站著和她兩步遠,嘴角帶笑,她這樣不看自己,正適合自己打量她,特別是她身上的裙子。其實他也是中途才看到,進門的時候,他也不敢看她,只怕嚇到她。 程進今天約她,他知道,當初是自己交代方畢純給她畫像,并且囑咐不要透漏自己,可現在……他垂下目光,笑容淡去, 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只想一次次再見到她,簡直無法理解,對這種感覺,更對自己。 那天見她之前,他相信自己還沒有這么強烈的自砸招牌沖動。 他抬頭,天幕上水霧鋪天蓋地而下,被罩住的人簡直無處可躲……可是來了才知道,那一天,顯然才是開始。 兩個人,怎么就穿了一樣顏色的衣服,這寸勁,簡直要被“緣分”這個詞碾碎了。 如果不是發生在他身上,他簡直不敢置信。 他想他一輩子也不會忘了,中途看清她衣服的顏色,那一秒的心情……完了。 只這兩個字。 風吹過,水霧飄進來,清涼地落在他臉上,他連忙后退一步,順手去拉顧惜,“別站太外面?!?/br> 顧惜感覺手腕被握住,還沒反應,已經被輕拉去一步。 她心里無處發泄的怒氣好像終于有了借口,“你為什么要這樣?” 程琦好脾氣地看著她,“怎么樣?” 顧惜左右看看,“這里有監控嗎?” 程琦失笑,輕聲說,“不妨事?!?/br> 他的語調那么沉穩好聽,“不妨事”三個字說出,都帶著天下太平的隱然威儀,令人安心,顧惜覺得自己要瘋了。 這人不在她的計劃里,不在她的設想里,甚至不曾出現在她的幻想里??伤瓦@樣來了,帶著不緊不慢的勢在必得。 顧惜真的怕了,怕的像這滿天雨霧,她無處可去。 她的神色令程琦瞧出不安來,他走前一步,卻也不敢太近,“到底怎么了?”手心里,好像還停留著剛剛那一握的感覺,那么細的手腕,說不出的感覺,卻纏綿難去。 顧惜完全沒糾結被碰了手腕,她只想快點掙脫這種局面,說道:“你今天是故意這樣做的嗎?” 程琦下意識搓了搓手指,才拉回心神,“什么?”問的卻專注。 仿佛她的問題,對他都是重要的。 這種感覺再一次擊中顧惜,她忍著想沖到雨中,表明立場的沖動說,“你故意讓程進帶我來的嗎,而后讓你認識的人也來?!彼f著話,邏輯帶回了冷靜,語氣就變得越來越冰冷。 程琦仔細凝神在她的眉眼,“你想到哪兒去了?”他的聲音還是好聲好氣的。 顧惜神色不動,也不看他,一口氣說完,“你故意讓我來吃飯,是想在我身上先貼個標簽嗎?讓大家都知道我和你關系非同一般,”說到非同一般,她覺得有點自作多情,陡然還怕聽到笑聲。 她羞恥地閉上眼。 停了一會,卻沒有。 一絲輕笑都沒。 她睜開眼,雨已經越來越大,蒙蒙散去,成了困擾人出行的細雨綿綿。 就像這纏綿的細雨,漸漸就無處不再。他在自己身邊出現,一個暗示,自己就被貼上了,“他看上的”這個標簽。 程琦是什么人,只看戴邵東婚禮那天的排場就知道。 誰不怕他,誰不給面子。上層資源壟斷狀態。 那么她以后,還有什么人生可言,她還創什么業。走到哪兒,都是在他畫的一片天空下。 他甚至不是帝景城的人,也能有這么厲害手段,她想都不敢想。 程琦一直在盯著她看,慢慢梳理她說的話,想明白了,心中反道生出好奇,柔聲問道,“你怎么會這么想?你覺得我是那種人?” 顧惜被那柔聲細膩關懷的語調灼傷,她氣惱地轉身,“你今天為什么會突然出現,我不想把你想成壞人,可你說我這樣想沒道理嗎?” 程琦向一側的方向清淡望了一眼,那邊有監控,而后走向她,低聲慢慢說,“……這行……掙錢的是中間的炒家,藝術家本身,很多只有身價而已,今天出了天價成交,他們都是同行,一樣的努力,或者從純藝術的角度講,更加出色有才華,卻不能被市場認可……我這樣說,你還會覺得就是為了讓你心里不痛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