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
可是,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姨丈不是爹爹。甚至就算是對幼詩來說,姨丈都不是爹爹。他是皇上,是天子。是我們不能違逆的人。 要是他真的生氣了,我們就真的會被砍腦袋。 娘說,姨丈也總是不開心??墒?,還能比咱們更不開心嗎? 我無論怎么反抗,保不齊最后還是要嫁給太子哥哥。而漂亮哥哥可能還會娶別人。襲月,我現在懂了,為什么老祖以前老是笑瞇瞇的看著我說:我們小九可不要長大,最好永遠都這么小,在老祖的懷里就每天笑啊,笑的! 我還不高興,和老祖生氣,告訴老祖我要長大,很大很大的那種。 你說,那時候我多傻?長大有什么好的!” 說著,一滴晶瑩的眼淚順著福九的眼角就淌了下來,福九趕緊伸手擦了,不讓別人看見。 但是襲月看見了,她心疼的一摟福九,難受的說道:“小九,事情還沒有到那一步。你放心吧,蕭韌熙總會有辦法的!你不是說要相信他嗎?你就算是不相信他,也一定要相信老祖。他們是絕不會讓你嫁給太子哥哥的?!?/br> “嗯,我相信漂亮哥哥,我一直都是相信他的!可是,有時候我也會偷偷的想,要是我自己更強大、更懂事一點就好了。這樣,就不用老是老祖給我cao心了。你看看,這兩天因為我的事,老祖都已經病成什么樣子了?!娘也是擔心的不行。都已經進宮找姨母好幾次了,每次回來都會偷偷的抹眼淚。我看了很難過,但是還不能說,因為我要是說了,她們就更難過了。襲月,你說,我是不是笨蛋?什么都不會,只會給別人添麻煩!要是沒有我,……” “要是沒有你,老祖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每天都很開心?!?/br> 襲月不等福九說話,便將她的話攔住,轉過頭,握著她的手說道:“要是沒有你,我肯定連一個朋友都沒有。而且,肯定會變成薛冰最討厭的那種女孩子。所以,你以后再也不許說如果沒有你的話了。要是沒有你,肯定什么都和現在不一樣了。至少,我肯定不會和現在一樣開心。蕭韌熙也不會開心的。還有我哥,他一定會變成一個全世界最陰險的壞蛋。 爹娘沒得早,小時候我那幾個叔伯還去我家分過家產,要不是有佟先生護著,我和我哥保不齊早就餓死了。所以,我哥老是心里有陰影,就變得很壞??墒撬鲆娔阒?,我覺得他好多了。真的好多了!至少我看他偷偷看你的那個糖人的時候,老是會笑的又開心又甜蜜。所以,我哥是真心喜歡你的!” “那個糖人他還留著呢?”福九很驚異,轉過頭看著襲月,“那都多久了,會化的?!?/br> “嗯!留著呢!他想出一切辦法保護那個糖人。為了讓那個糖人保存完好,他自己還學會了捏糖人,捏陶瓷。自己給所有東西上色。你不知道吧?其實,我哥畫畫水平非常高超。我還偷偷告訴你哦,你所有時候的樣子,我哥都畫了一幅畫,自己偷摸藏起來,誰也不給誰看。只能自己偷偷跑去看。你看,他對你是不是不比蕭韌熙差?!” 福九立時點點頭,非常認真的說道:“其實狐貍眼真的對我還算是蠻不錯的??上?,我心里只喜歡漂亮哥哥,否則,我一定會嫁給他!” “這話你可別讓我哥聽見,否則,他就算是拼了命也一定殺了蕭韌熙!”襲月笑著的看著福九說道。 福九立時抿了抿小嘴,“我不說了!你也沒聽見,是吧?” “是!” 兩個人立時都笑了。 靠在一起說了一會悄悄話,才都沉沉的睡去。 所以,當第二天一早,蘇舞秋帶著鴛鴦和秀兒等人給福九穿上大品的秀服的時候,福九并沒有反抗,反而神色輕松的很配合。 她堅信,她的漂亮哥哥一定會把她帶出來,不讓她嫁給太子哥哥。 蘇舞秋看著女兒亭亭玉立的樣子,幾次沒忍住,都轉過身將眼角的眼淚偷偷抹了去。 后來還是鴛鴦看蘇舞秋實在是內心忍的難受,便讓下面的小丫頭去把四娘找來了,將蘇舞月給請了出去。 福九看見娘親偷偷抹眼淚了,她忍著沒去勸,因為她怕她一勸自己就先哭起來。 連秀兒的神色都很不好,看著小姐強顏歡笑的樣子,她覺得心里特別難受,但是又一點辦法沒有,整個人就都有點愁云慘霧的。 屋子里的氣氛有些沉悶壓抑。誰也不說話,和世界末日似的。 最后還是福九實在受不了了,大吼了一聲:“我是參加祭天大典,不是去參加喪禮!更不是去參加我自己的婚禮。你們能不能不要這樣子?還讓不讓人出門了?!要不,我離家出走了?!” 襲月一聽,立馬將福九身上的粉紅色紗衣披上,“走!馬上走!還墨跡什么?!大爺爺還在外面等著呢!秀兒,打起精神來!看著情況不妙,還指著你帶著你們家小姐跑路呢!” 大家一聽襲月如此說,才忍不住都笑了起來,氣氛算是緩和了下來。 等福九收拾完,前面的人已經等了很久。 薛朗看見孫女美麗萬方的走了出來,心里立時咯噔一下,差一點眼淚就掉了下來。低著頭控制了一下情緒,才笑著走過去,拉著福九的小手,小心的叮嚀她今天應該注意的一切。 福九聽了,只是笑著點點頭,說自己都記住了。 最后還和后面擔憂萬分的哥哥們做了一個鬼臉。等所有事都做完,才轉過身,深深吸口氣,將手搭在秀兒的手上,緩緩和宮里的引領宮女朝著準備好的車輦走了過去。 薛鼎天被薛伯攙扶著躲在門口偷偷的看著福九,但他看到福九上車的一瞬間,立時老淚縱橫。心里暗下決心,無論如何,他絕不會讓自己的福九去到宮里那暗不見天日的地方去。 蕭韌熙從早上就很忙。 早早的,他率先來到了祭祀的地方,內心計算著每一個步驟。 雖然這地方他至少已經偷偷的來過五次以上了,但是他依然不放心。 他要準一點,更準一點,一點都不能差的計算今天的每一步。 事情其實并不難辦。 偷換的祭文他早已寫好。最關鍵的是要如何換到恕空的手里,讓他當中念出來。 為了顯示天機的神秘不可測,最開始的部分是搖簽。 就是如同求簽一樣,由欽天監的監正進行遞簽,恕空按照天意吉時進行搖簽卜卦,搖到哪只簽就提取相應的簽文。 蕭韌熙料定這所有的簽文一定已經被宋清仰給換了,到時候,無論是哪只簽最后宣讀出來的一定都是福九被選為太子妃的上上簽。 這種把戲根本就是騙人的。 無論是欽天監也好,或者是宋清仰恕空也罷,這個時候天意不重要,重要的是晏澈的想法。 誰也不會傻的真的聽從什么老天爺的安排,而忽略眼前這個真正的天子。 而只要換了這個簽,恕空就算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蕭韌熙對于換簽這件事做了非常精細的計算。 他想過,要想換簽,在開始的時候還不行。因為憑著這些人的小心謹慎,一定會仔細的檢查簽文的。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將簽文換掉,只有在簽文被封上之后,會寄放在神壇一會,借以先是天威。而那,就是他唯一的機會。 蕭韌熙讓踏文換好了太監的服飾,然后帶著領外兩個心腹準備好,打算來個乾坤轉日月,直接給掉包。 只是,這算計是這樣算計的,但是他必須時刻緊盯,絕不能出一絲意外。甚至,他還讓踏文和下面的人悄悄的帶起了非常珍貴的人皮面具,以防有人認識踏文。 一切都準備就緒了,蕭韌熙第一次感覺手心隱隱的出了層汗。 隨著陽光的慢慢升起,所有的大臣、文武百官,在京的三品以上的外放官員都穿戴整齊,肅穆的站在乾清宮的兩邊,準備迎接晏澈。 終于,卯時三刻,晏澈在蘇舞月的陪伴下,身穿黃色龍袍,神采奕奕的出現在大殿中。 立時,群臣跪拜,山呼萬歲。 在晏澈威嚴的目光中,隨著他微微擺動的手勢,祭天大典正式開始了。 晏澈從昭享門外東南側具服臺更換祭服后,便從左門進入圜丘壇,至中層平臺拜位。此時燔柴爐,迎帝神,樂奏“始平之章”。 接過劉忠手上的高香,晏澈步至上層皇天上帝神牌主位前跪拜,上香,然后到列祖列宗配位前上香,叩拜?;匕菸?,對諸神行三跪九拜禮。 這是非常隆重的禮儀,所有的臣子都知道,這是晏澈在祈佑上天與祖宗的護佑。 大典肅穆而充滿神圣,所有的人都在下面跪拜。 隨著欽天監監正的一次次高聲誦文,晏澈按照規矩到主位、配位前奠玉帛、進俎,跪獻爵,下面先后響起了“景平之章”、“咸平之章”、“奉平之章”等宮廷御樂,下面還有宮娥跳起“干戚之舞”。 等完成這一切之后,禮部司祝跪地誦讀祝文。 然后又是晏澈為諸神位獻爵,奏“嘉平之章”,舞“羽龠之舞”。 終于,這一切都結束了,終于,祭祀大典到了最關鍵的時刻,求天卦占卜,賜太子以良人。 此時,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幦A更是在眾人的注視下,跪在了祭壇的面前,看著上面的祖宗牌位,與黃天上帝的神牌時,心里緊張的要命。 他不知道蕭韌熙到底有沒有把握,更不知道,當計劃成功的時候父親會是什么樣的表情。他只希望黃天大帝能保佑這一切都順順利利的結束,讓所有人都免受這場災難。 而福九則站在皇后身后的首位席位上,顯然就等著告文結束,她好去接玉牌,正式冊封為太子妃。 第一次,福九竟然比所有人都鎮定。她靜靜的盯著自己的裙擺,一絲慌亂也沒有,目光堅定而從容,顯然,她是深深相信蕭韌熙會將這所有的事都從她身邊帶走,而她又會是往日那個開心快樂的薛福九。 風祭夜也很緊張。他已經不止一次的偷看過蕭韌熙了。 只是,蕭韌熙一直低著頭,他實在看不清他的樣子。 現在如果求神拜佛有用,他立馬就跪下,只求蕭韌熙這小王八蛋能成功,千萬不要出什么意外。否則,他的小九就萬劫不復了。 蕭韌熙因為官并不大,又是年輕的晚輩,便一直站在靠邊上的位置。 此時,他是絕不能動,更不能隨意脫隊。 因為不只是周圍的人在看著,兩邊數不盡的禁衛、侍衛、御林軍,數不清的眼睛都在緊緊的盯著他們,誰要是敢有異動,立時便會被拿下。 但是人不動,不代表手也不可以動。 他在后面安排的可不只是踏文幾個人,而是安排了至少三十人。 這些人有侍衛,有禁軍,隨時隨地能將這里發生的所有狀況都摸得一清二楚。而他正通過自己微微點動的手指在下達著各種命令。 那簽文從被拿來開始,就已經秘密的在蕭韌熙的布控中了。 果然,按照規矩,下面的人將所有的簽文都已經密封好,隨時準備拿上去。 而簽文的紙張、樣式,甚至是封口的模式,都和他準備一模一樣,沒有絲毫不同。這讓他內心先是放心了一大半。 正如同他預計的那樣,簽文被欽天監要拿去神壇求天意。 這是他最好的機會,他立時點動手指,計劃開始。 踏文帶著下面兩個人捧著的是給皇上祭祀的貢品。 他看準了那些捧著簽文的欽天監官吏,帶著手下人,假裝步履匆匆的低著頭就朝著他們撞了過去。 而這簽文因為還沒拿到皇上面前,所以,都是在后面準備中。 為了這次祭天,后面有百十來個宮女太監一直都在忙忙碌碌的做著準備,根本也沒有人注意到這邊一個小小的插曲。 迎面而來,交錯而過。 就在這一瞬間,踏文忽然一伸腳,立時將前面拿著簽文的人給絆了一下。 那官員沒注意,一下子便趴了下去。 踏文身后的人似乎找準了他倒下的位置,正好腳步落下沖到了自己的身上。 手中的果盤立時被打翻,自己也仰面倒了下去。 場面亂成一團。 “沒事吧,大人?”踏文趕緊走過去蹲下問道,身體擋在前,將扔出去的簽文給擋住,欽天監的小官視線被阻,什么也沒看見。 “沒事!沒事!公公安好?” 那官員趕緊爬起來,反而來問踏文。 “哪有什么事!就是果子都掉了!” 說著,踏文上去一人一腳,將后面跟著的人給踢到在地:“不長眼的奴才!走個路也能撞到大人?!這平日里教你們的全都左耳聽右耳冒了,難道那耳朵就是個窟窿眼?還不敢進給大人的東西撿起來!不成器的死奴才!” 踏文掐著嗓子說話,還真像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