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被自己的兒子教訓了,許長宗若是在以前早就發火了,可如今他只是搖頭苦笑,“知道又如何,我如今身為階下囚,早已沒有了之前的風光?!?/br> “太子殿下念您畢竟是我的生父,而且明眼人一看便知,你是給別人背了黑鍋。太子殿下明察秋毫,已是多次在陛下面前為大人求情。如今陛下已經松口,只要大人檢舉有功,必會輕判?!?/br> 買賣試題的雖是一小眾人,但其影響著實惡劣,在朝堂上掀起了不小的風波。 牽扯人員不可能就許長宗和禮部幾個小官,該還有別人。 肯定還有其他買賣試題的人沒有揪出來。 許長宗沉默良久,許辭見狀,再接再厲道:“你當年為了借林氏討好恭親王,已是舍大求小,如今身邊留了林氏這種狼心狗肺之人。你現在還打算護著把你推出去頂罪的那人,白白把自己搭進去嗎?” “值得嗎?你便是這么做,也沒人會感激你,沒人會道你一聲好,他們只會在背后罵你一聲蠢!你留在大曜國歷史中的,只會是寥寥數筆的擾亂朝綱?!?/br> 許辭的這些話的確說到了許長宗的心坎里去了,可他還是有所顧忌,畢竟費遠征權勢滔天,他總要給自己留條后路。 一旦咬上他,自己的下場必定生不如死。 他雖有些心動,卻還是忐忑。 “你若是忌憚某個人,那你就從把下面的都拽出來。我會求太子殿下,讓太子殿下求陛下將你的流放之地改成北關。北關是公孫拓和太子殿下的地盤,費遠征分身乏術,斷然不敢在北關傷你?!?/br> “北關雖是氣候惡劣,但民風淳樸。如今也無戰亂,雖不比京都奢華,但不可為一處避難隱居的好去處?!?/br> 許辭將這些說完,許長宗已是再無顧慮。 …… 費遠征這些日子格外煩躁,許長宗那事兒他雖有心要辦,但友邦來朝的事情一拖,他就耽誤了幾天。 這事兒費遠征還未來得及做,他這邊的人居然有先他一步出手的。 起先他還以為是那位御史大夫察言觀色,幫他解憂。 萬萬沒想到,事情發展到后來竟然是一發不可收拾。 后來他一查才發現,那御史大夫哪里是他費遠征的人! 明面上是自己的人,實則早已被太子所用。這人是有心要攪弄朝堂,點起這把火來的! 他自然不會被卷進這趟渾水,可他沒想到,許長宗手里居然還有個賬本,記錄了這些年的參與人員和每筆交易。 許長宗跟隨他時,唯命是從。 他當時下令不要留下把柄,卻許長宗還是自己留了一手。 許長宗在大牢中咬出一個又一個人,把自己看好的禮部侍郎也咬了進去。 但是他倒也知道分寸,只咬了這些人,卻沒有扯出自己。 費遠征為官數十年,居然在他手里栽了跟頭,這兩天他可氣得不輕,干脆告了病假在家養傷。 這禮部如此便是不能要了,索性眼不見為凈。 十幾天后,該審的該查的該辦的都處理的差不多了,許長宗的懲處果然如許辭所允諾的一般,發配到了北關邊城,此生不得入京。 而經過思量,禮部尚書便由性格孤僻的鴻臚卿周廣來擔任。 周廣時年已是五十歲有余,是早年的新科狀元。 為人剛直,不受人收買,也從不結黨,遂被人排擠,在鴻臚寺中一呆便是二十幾年。 如今禮部無人,此人便被太子殿下推舉了出來。 …… 許長宗背著行囊走出城門,本以為此途孤身一人,可沒想到走了一段官路,便在長亭處看到了等候已久的許母、趙氏和那雙胞胎,還有許辭。 許辭是知道許母定會跟去的,許母年邁,而且當年在許府時待他母子一直不錯。 他不忍許母一路艱辛,故而為她備了一輛馬車。 望著等在那里的親人,許長宗突然眼中酸澀,竟流出了眼淚來。 許母心疼兒子,過去安慰擁抱了許久。 押解犯人的官兵等得有些心煩,可許冼馬在那兒他們也不敢多說什么。 幾人擁抱夠了,許辭才走上前,壓低聲音問道:“許大人,此去之后,你便再無機會回京了,可還有什么遺憾?” 想到了什么,許長宗冷笑一聲,“我只是可惜林氏無緣與我同行,若許冼馬能碰到我那夫人和女兒兒子,還請將他們送來與我團聚?!?/br> 許辭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他眸光閃爍,朗聲一笑,“許大人臨走所托,許辭定當竭力為大人完成?!?/br> 幾人的身影原來越來越小,終于消失在遠處。 許辭這才收回目光,心中感慨萬分。 前世之時,自己成了階下囚,被無數人唾棄厭惡。 他便是走到此處時,被趕來送行的太子殿下攔住。 當時種種,一幕幕仿佛就在昨日發生過一般,歷歷在目。 那時他與太子誤會種種,互相傷害。釘子扎在木頭中,雖是可以拔出,可痕跡卻是消除不了。 他對太子殿下的傷害便像釘滿釘子的木板,早已滿目瘡痍。 如今重活一回,他發誓再不與太子殿下有什么誤會產生。 許辭的胸口陣陣抽痛,卻又有暖意充盈在心口。 那時反目成仇,如今如膠似漆。哈哈,不枉他重生一次。 許辭轉身上馬,仰頭大步離去。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 買賣試題的案子處理完的一個月后,大曜皇宮收到了金國送來的燙金龍紋請柬。 確切的說是兩張,一張是求親書文,一張是請柬。 而同時,公孫將軍府被十幾輛馬車包圍,身穿金國甲衣的士兵抬著一箱接一箱的彩禮入內。 公孫府中,公孫兄弟的父母早已身亡,府中只有公孫拓和公孫御兩兄弟相依為命。 公孫拓連年征戰沙場,雖然回京后素來風流,家中卻連個侍奉的女人都沒有。 公孫御如今是武狀元,已經可以撐起一個家。況且他身邊還有許辭和太子殿下可以幫忙照看,公孫拓并不擔心,故而公孫拓走得也極為灑脫和安心。 如今兩個月過去,金國女帝如今居然發來請柬,要在一個月后迎娶公孫拓為后! 太康帝看著案幾上這一金一紅兩份文書,瞠目結舌。 “荒唐!”他一拍桌子,勃然大怒道,“簡直是荒唐!哪有求親文書和請柬一塊下的!” “???!做做樣子而已嗎?!” “金國女帝求娶的可是我大曜國獨一無二的從一品鎮北大將軍!” “她也不先問問朕是否會放人,就這么大喇喇地把請柬也送來了?!” 太監總管海公公見狀,趕緊給太康帝順氣,“陛下消氣,可莫要氣壞了身子。您不是也說了嘛,這金國女帝來提親您肯定不放人,所以她就直接迎娶了唄?!?/br> 太康帝回頭猛瞪了海公公一眼,越想越氣,直接拿起茶杯就擲在了地上,“真是豈有此理!還有他們還怎么進城的?!???!” 海公公嘿嘿笑道:“進關文書不是殿下您簽發的嗎?” 太康帝氣結,他那里會知道來使入關文書的理由上那句“為聯姻而來”是這種情況。 他只當金國女帝是要為她的弟弟結姻,尋個大曜國公主。 卻不知原來是金國女帝要娶走他的鎮北大將軍,若早知如此,他怎么也不會讓他們入關的! 第59章 出使金國 金鑾殿外蟬鳴陣陣,如今時候已到了八月中旬,盛暑已過,正是秋高氣爽的好時節。 太康帝皺著眉,眼睛緊緊盯著紅色的請柬。 要是眼睛可以當做利劍,那張請柬如今只怕已是檣櫓灰飛煙滅。 太康帝如此狀態,已經過去有三天了。 他敲著桌子,皺眉盯著礙眼的請柬,嘆氣道:“我大曜丟了一個忠良人才啊?!?/br> 太子殿下被太康帝叫來書房已有一炷香時間,期間太康帝只是盯著請柬發愁,卻也不與太子殿下交流什么。 半柱香過去,太康帝才開口道:“公孫拓是朕的朝臣中,最會察言觀色、最有分寸的一個。進退有度,雖然屢立戰功,卻又不過分冒進,他是個聰明人?!?/br> “琛兒,他年紀只長你十歲,朕本想將他培養成你的左右手,卻沒想到這金國女帝橫插一腳,來京多多幾日,便把朕最中意的武將給拐走了!” “朕說這話雖是自私了些,可朕身為一國之君,先要考慮的是國泰民安,而非兒女情長。若是聯姻也未嘗不可,我大曜國的公主同他金國的皇子聯姻豈不更好?再者說,這女帝若真想自己娶親,我大曜國多少英俊男兒,隨便她挑,可她怎么就單單選了朕最相中的鎮北大將軍呢?” 用一個大有用處的朝廷命官換一個閉關封鎖的金國的若即若離,怎么想都覺得吃虧! 李昊琛心里咯噔一下,隨便她挑? 那可不行,若真是讓她隨便挑,自家小辭豈不是要第一個被那女帝挑走? “父皇,事已至此,金國女帝也非蠢笨之人,既然公孫拓這般優秀,您能看到他的優點,女帝未嘗看不到?!?/br> “事到如今,您還要反對不成?若是那樣,不但兩國無法共修友好之誼,反而會反目成仇?!?/br> 太康帝聞言嘆了口氣,“朕也知如此,金國畢竟也是一方霸主,如此雖然兩國交好,可朕這心中怎么就這是這般不愉、如鯁在喉呢!” “父皇莫心焦,”李昊琛早有對策,“我們大曜國怎么也說得上是公孫拓,公孫拓身嬌體貴,如此既然金國要娶,那我們要的彩禮自然是不能少的?!?/br> “嗯?”太康帝挑眉,略一思量,點頭道,“倒是不錯?!?/br> “再者,公孫將軍既然敢就這樣將他最疼愛的弟弟一個人放在大曜國,自然也就表明了對父皇您的忠心。即便公孫將軍,呃,遠嫁金國,他的娘家還是咱們大曜國?!?/br> “琛兒所言極是,朕倒是不擔心公孫拓的忠心?!碧档蹟Q著的眉頭微松,“哎,也罷?!?/br> 太康帝倒是不擔心公孫拓的忠心,金國在大曜國的西南方位,而公孫拓之前馴服的兵力都在極北之地。 公孫拓便是有心,也是無力。 再者琛兒說的也對,他有公孫御在手,公孫拓行事便自會掂量幾分。 至于大曜國索要金國的那份彩禮,哼哼,既然你金國無禮在先,就別怪我大曜國失禮在后。 第二天,太康帝便頒發圣旨,公孫御聰敏大度、為人敦厚賢良,念其兄長遠嫁金國,家中無人照拂,故收其為太康帝義子,賜封號越王,改公孫將軍府為越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