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侄兒擔心的是,這陣子梁氏跟顧家人來往頻頻,若真的叫他們成了事,這些年侄兒跟著太子可沒少做事,只怕您不在之時,便是咱們國公府被清算的時刻了,”也是因為這個,魏國公是絕對不會叫梁貴妃跟顧家得逞的。 “你放心,當初哀家既然叫你全力幫太子了,就不會叫咱們府上沒有一個好下場,只是現在怎么給皇上一個臺階下,叫他體面的將說出去話收回來,哀家就不相信了,哀家還活的好好兒的呢,他就敢真的廢了先皇立的太孫???” 有了鄭太后的承諾,鄭永鄶算是徹底放心了,這些日子妻子從宮中回來,提起姑媽的態度,總是一臉憂慮,雖然鄭家是跟定了太子,但若是家里這個老祖宗不一心,行動起來就太麻煩了。 靈佑帝這次是真的病了,群臣們便再次可以在府里安心的用完了早飯往各自衙門里辦差,而秦逢時,也在靈佑帝清醒之后,立馬被召進了宮, “中玄,虧朕一直待你不薄,沒想到你卻跟周承輝那小子一條心?!”看到秦逢時垂著頭進來,靈佑帝心里的火又上來了,指著秦逢時罵道。 “陛下,太醫說了,你不能生氣的,”欒嬪看到靈佑帝發怒,連忙俯身為他揉著胸口,“您召見秦相之前,可是答應過嬪妾的,要心平氣和的跟秦相說話,” 欒嬪壓低的聲音道,“您是皇上,真的看誰不順眼,直接叫侍衛將人拉下去打板子便是,犯不著傷自己的龍體,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愛妾一陣兒嬌聲軟語,靈佑帝的火氣才算是熄了許多,“朕聽愛妃的話,不生氣,朕得長命百歲,好好看看你們這起子小人能有什么好下場!” 這就是自己一心輔佐的君王?跟個碎嘴的婆娘一樣,秦逢時壓下心中的無奈,提袍跪在靈佑帝榻前,“陛下的微臣解釋,微臣也沒有想到張天師會說那樣的話,原來他至始至終在都欺騙微臣,微臣也是上了他的當了!” “那你為什么不許朕廢了太子?!”原本靈佑帝以為,就算所有人不贊同,秦逢時也會支持他的,有了秦逢時,他就算是殺光了那些反對他的人,這朝堂也照樣運轉的下去,可萬沒想到,秦逢時當時也不站在自己一邊! “微臣怎么會不知道皇上的心思?在皇上心里,二皇子更肖皇上,可是先皇去世一年未到,您也剛剛冊封太子不久,就無故要廢太子,這會引起朝野震動,于國不利??!” 現在秦逢時已經不敢跟靈佑帝講什么嫡長之類的話了,左右周承瑞也不錯,真要是換了他做太子,自己悉心教導幾年,也照樣是一位明君,說不定還比周承輝好左右呢,可是廢太子是舉國大事,周承輝在朝中已成一黨,哪里是一道圣旨便可以廢除的?尤其是掌著兵權的幾家勛親,可都站在太子一邊兒。 “你的意思?” 秦逢時看了一眼小心為靈佑帝試汗的欒嬪,沒有吭聲。 欒嬪也是個曉事的,忙起身道,“嬪妾去將蓮芯撿出來,一會兒泡了茶給皇上,您可不許嫌苦不喝哦!” “去吧,愛妃撿出來的黃連,也是甜的,”靈佑帝戀戀不舍的放開欒嬪的手,待她出了殿門,才收回目光道,“你有什么計劃?” “唉,當時臣就說了,叫您罰太子閉門讀書,這一罰什么時候解禁,還不是皇上您說了算?”多好的時機,卻白白錯過了,自己還背了個氣病皇上的罪名,將來只要被人攻訐,這一條是準跑不了的, 靈佑帝哪肯承認是自己沒想明白,撫著肥碩的肚子不自然道,“你以為朕不明白你的意思?可那治表不治本,將來朕成天跟那起子小人打嘴仗,聽他們叫嚷放太子出來?” 秦逢時也沒指望靈佑帝會承認錯誤,“臣來時看了,太子如今正跪在殿外呢,皇上您先叫殿下回府才是,不然這一來二去的,就是皇上您不慈了,” 一個皇帝,不孝不慈,簡直就是被人唾棄的對象,但凡周承輝有異心,靈佑帝就是人人喊打的對象了。 這周承輝天天在自己殿前跪著,過來給他求情的也好幾撥兒了,想想這些日子梅氏伺候自己也是盡心心力的,靈佑帝頷首道,“就依你,來人,傳朕的旨意,叫太子回府去吧,” 叫太子?司虎心里一松,忙在門外脆聲應了,顫顫兒的跑走了。 見靈佑帝還肯聽自己的話,秦逢時精神一振,“皇上您春秋正盛,如今二皇子年紀尚小,咱們可以從長計議,微臣就不相信,這么多雙眼睛盯著,太子他能一點兒錯兒也不犯?其實微臣覺得,皇上您想叫殿下像您當年一樣,也是一片慈父之心,這不出門,不上朝,自然就不會犯錯,太子中宮嫡出,誰又能奈他何?” 秦逢時不住的搖頭嘆息,連靈佑帝都要覺得自己真的是對兒子滿滿慈心,偏這個不孝子不感恩,還cao縱著群臣跟他做對!“知朕者,中玄也,朕起初哪里是真的要廢了他?只是這一試才知道,原來這朝堂上,他一個太子,居然已經有了這么大的勢力,中玄你說,他要是沒有別的心思,籠絡這么多朝臣要做什么?” 他是好父皇,錯的都是周承輝,是周承輝逼他廢太子的! “等皇上病愈之后,便叫殿下聽政吧,先皇在時,太子不是已經跟著上朝了么?皇上您再派些差使給他,” “朕懂了,”差使辦的好不好,可不是他周承輝說了算了,這要是回回都辦砸了,就別怪他無情了。 京郊一處偏僻的莊子里,顧培正正戴著斗笠倚在一顆大柳樹下悠然的喝著小童兒泡的新茶。 “相父,相父,”周琛疾馳幾十里,遠遠看到顧培正,興奮直接翻身下馬,向顧培正跑過來。 顧培正雖然人不在京城了,可是每天都有快馬向他稟報京城里的風吹草動,現在看到周琛,自然知道了為什么這么高興,“噓,殿下嚇跑了草民的魚了!” 自周璨登基之后,周琛為求顧培正支持,不但許諾成功之后封顧培正為異姓王,為了表示親近這意,還改了稱呼,不過顧培正卻一直謹守君臣之禮,不肯應他一聲。 這幾日朝堂上的風云急變,已經讓周琛激動的根本在王府里呆不住了,若不是被府里的謀士攔著,他當天就沖到顧培正這里來了,“一條魚有什么?等將來,本王將這整座山還有這山下的湖,都賜給相父!” “殿下可是因朝中的事來?”顧培正沒有接周琛的話,縱然那個異名王叫他動心,但卻不是他真正決定幫周琛的理由。 “相父也聽說了?不過今天我在路上已經收到消息了,說是周璨已經命那臭小子回太子府去了,我看啊,這回叫臭小子贏了,” “我這位皇兄簡直沒有一點兒帝王之才,誰不知道他這皇位是靠兒子保住的?現在椅子都沒坐熱呢,就要過河拆橋了,當初那臭小子若是不幫他,難道我這個皇叔還會虧待了他不成?哪像現在,只怕有一天,命都沒嘍!” 想到周璨跟周承輝父子倆就要斗起來了,周琛就合不攏嘴,就算將來江山他得不到,能看著這對父子自相殘殺,也挺開心的。 如果叫你得了江山,周承輝只怕死的更快,顧培正捻須而笑,“那殿下準備怎么做?” “我這不是來請教相父了么?下來咱們要怎么做?你說的一點兒都沒錯兒,那個周璨氣量太小,腦子也不夠用,我叫咱們的人跟著鄭家馬家一道兒反對廢太子,他就炸了!”可惜只暈了,沒氣死! “皇上身邊有秦逢時呢,殿下放心,他是個愛權的,他是絕對不會樂意皇上留著太子的,”一個已經成年的太子,怎么可能被秦逢時左右? “估計以后,皇上會頻頻找太子的毛病了,只有一個犯了錯的太子,廢除的時候,群臣才無法反對,而且,還得犯大錯才行!” “那咱們呢?幫著皇上?” 顧培正拿出魚餌小心的掛在銀勾上,“先幫著吧,咱們這位皇上,你不幫他,他什么也做不成!” “妾身見過秦相,秦相萬福,”跟靈佑帝計議好了,秦逢時精神抖擻的從乾清宮出來,沒想到正與一個美婦撞了個正臉兒。 “哦,娘娘有禮了,”這個時候出現在這里的,自然是宮眷了,秦逢時連頭都不敢抬,拱手一禮,“娘娘先請,” “秦想不記得妾身了?咱們原本在太子府里是見過的,”德妃薛氏今天是特意在這兒堵秦逢時的,哪里會叫他這么輕易就走了。 “這個,”看這架勢,自己是走不了了,秦逢時抬眸匆匆掃了德妃一眼,“原來是德妃娘娘,臣秦逢時見過德妃娘娘,” “秦相不必如此多禮,妾身也是乍一見秦相,心里挺高興呢,”德妃向身后一抱著皇三子的乳母道,“還不讓安兒給秦相見禮?” 幾個月的娃娃能見個什么禮???秦逢時汗到下來了,再次一揖到地道,“不敢,微臣見過三殿下,” “原來秦相高就之后,就跟妾身生分了,妾身原想著有緣再見秦相,求秦相看在往日,能應妾身一件事呢!”薛德妃嘆了口氣,聲音里是無盡的惆悵。 “不敢,娘娘有什么吩咐盡管直說,”什么往日?秦逢時迅速看了下四周,除了薛德妃帶的人外,再無他人,高懸的心才算放下了。 早知道當初在太子府遇到這么個麻煩,他就不會看到個小姑娘在哭,就過去詢問了,現在好了,在薛德妃口里,卻成了叫人誤解的把柄。 薛德妃并沒有急著說出來意,她靜靜的看了秦逢時一會兒,“噗嗤”一笑,“瞧秦相嚇的,妾身能有什么事?” 她伸手將兒子抱過來,“如今妾身再不是當年那個會因為夫君冷待便偷哭的傻姑娘了,現在妾身只有一個愿望,就是妾的安兒長大成才,” “秦相,” “???娘娘請說,” “如果安兒到了開蒙之年,由秦相親自教導如何?妾身跟安兒能依靠的,除了皇上,就只有秦相了,” “這?”叫自己給一個小娃娃開蒙?他可是兩榜進士,翰林學士。 “秦相看不起妾身?” “不,怎么會?娘娘想將三皇子交給微臣教導,也是看得起微臣,”秦逢時腦子里飛快想著薛德妃的用意,不過他很快就明白了, 這一切,都是靈佑帝廢太子給鬧的,這看中太子之位的,不只是梁貴妃,還有薛德妃。 這下秦逢時心里有底了,他直起腰來微微一笑,“微臣能不能給三皇子開蒙,還要看皇上的意思,等到三皇子三歲之時,只要娘娘能請得動皇上金口玉言,臣便竭盡所學來教導三皇子?!?/br> 如果靈佑帝能活的長久,那么年紀更小的周承安,可比周承瑞更好,尤其是他已經聽到風聲,梁貴妃跟顧氏打的火熱,想想當初顧氏一黨對他的打壓,捧出一個不被顧家控制的太子,對自己更有利。 “那妾身就先謝謝秦相了,”沒想到會這么順利,薛德妃鄭重向秦逢時一禮,“那妾身就不耽誤秦相了,請秦相先行,” “嬤嬤,你說的一點兒沒錯,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咱們安兒可也是皇上的血脈呢,”看著秦逢時走遠了,薛德妃將手里的兒子交給乳母,扶了身邊一位深紫比甲的嬤嬤小聲道。 “薛老爺升了三品,馬上就要調回京了,您的家世,雖然比不上皇后娘娘,可比那位高多了,她能想的,憑什么咱們不能想?” ☆、第203章 二百零三更新 楊驕隨著周承輝回到太子府,祖母跟母親已經都守在府里了,看到他們回來,郭氏上前一步道,“快叫你舅舅幫殿下看看,你跟來過來,祖母幫你灸兩下,” “祖母放心,我們沒事的,您給的東西早上往乾清宮去的時候,我跟殿下都綁著呢,老娘娘又特意叫人給我準備了墊子,”楊驕在馬車上已經由迦嬤嬤幫著按摩過了,她在郭氏跟前轉了個圈兒,“祖母您看,” “哎喲,你這個丫頭!快跟你祖母進去,”想到女兒在宮里受了五六日的苦,自己這個當娘的卻一點兒也幫不上忙,小郭氏心疼的夜夜背著楊華哲落淚,可現在卻看到女兒像個沒事兒人一樣,在她們面前又跑又跳的,又氣的不行。| “殿下還是跟臣走吧,剛才老夫人已經叫人傳話出去,您跟娘娘一回府,就病倒了,您這傷,且得養些日子呢,”郭太醫知道姑姑的道行,現在看周承輝雖然面色發白,可雙目依然有神,可見是沒有傷了根本,不過么,這戲還得唱全場才對不是? 等楊驕帶著郭氏她們進了內室,小郭氏一把就將她抱住了,從頭到腳一陣兒摩挲,“可有傷著哪兒了?天殺的,可憐我的女兒受了多少苦啊,” 她家驕娘從小到大連個大聲對她說話的人都沒有,這回卻生生在宮里跪了六天!“母親,您,”可得幫我女兒報仇! “咳咳,娘,我真的沒事,要是你不放心,就叫祖母幫我扶下脈不就成了?”楊驕被小郭氏的眼神嚇的一哆嗦,有些事真是只能放在心里想,可千萬不能訴諸于口。 說是沒事,寶貝孫女可是明顯比以前瘦了,郭氏嘆了口氣,“過來,叫祖母看看,” 等幫著楊驕診過脈息,知道她除了勞累,并無大礙之后,郭氏才算真正放下心來,“那個老不修的,哪有這么挫磨兒媳婦的?!等下我給你寫張方子,叫迦嬤嬤幫著你熬了,好好喝上幾天,” 孫女兒還沒有子嗣呢,萬不能傷了根本。 “知道了,我陪殿下跪著的時候就在想啊,等熬過了這幾天,祖母一準兒會好好給我補補的,”楊驕倚在小郭氏懷里,沖郭氏咧嘴一笑,“我是您養出來的,哪里會真跟那些嬌花一樣,動不動就毀了身子?” 這身子骨兒啊,只要從小養的強壯了,卻打磨越強健,郭氏點點頭,“萬幸的是只有六天,若再過幾日,唉,咱們是千算萬算,沒算著那位是這么個主兒!” “祖母,”楊驕沖郭氏擠擠眼,“您看脈案了么?” 郭氏自然知道楊驕問的是什么,頷首道,“怎么會沒看?昨天太皇太后還宣我進宮過去幫著給皇上扶了扶脈,” 不過太皇太后并不是真的關心靈佑帝要如何調理罷了,“皇上龍體厚碩,”郭氏搖搖頭,“又喜犖厭素,這心胸么,” 郭氏給了楊驕一個“你明白”的眼神,“唉,總之以后莫動氣是最要緊的,” 見楊驕點頭不語,郭氏又安慰道,“你們也別太過擔心了,我看啊,經此一事,皇上也會有所收斂的,”她壓低聲音,“太醫們建議皇上多休息,” 大晉這兩代皇帝,可是一個比一個愛“休息”,現在只要這位皇上不上朝,太子就可保一時了, “祖母,難道我們就這么一等著呢么?等著哪一天皇上再廢太子?”這一世的楊驕已經養成了事事先下手為強的習慣,如今的靈佑帝就像懸在他們夫妻頭上的一把刀,束手就擒,不是她的作風! “是啊,母親,就算是不廢太子,若是時不時的就將咱們驕娘弄進宮里挫磨一番,”想想女兒這幾天的日子,小郭氏的眼淚又掉下來了,“這什么時候是個頭兒啊……” 什么時候是個頭兒?郭氏眸光一閃,嗔了小郭氏一眼,“耐心等著,自然有苦盡甘來的那一天,” 她向楊驕意味深長道,“外頭的事兒有殿下呢,你只管安心守著太子府,等出孝之后,趕緊生個孩子,”等他們小兩口出了孝,也都十六往十七上走了,“有些事,不是你能管得了的,有祖母呢!” 郭氏她們離開之后,太子跟太子妃病了的消息便傳遍了京城,靈佑帝當朝大喊廢太子的事情已經將京城上下驚的撿不起下巴,現在太子又病了,大家都深深為可憐的太子小兩口掬了一把同情之淚,俗話說,有后娘就有后爹,這親娘還在呢,爹怎么就沖大兒子下手了? 慢慢的,一道流言便在京城里悄悄傳開了,這位當上任的皇帝老子是個寵妾滅妻的行家,當年在太子府里出不來,大家是不知道,根本不將大家出身的太子妃當回事,虧得太子妃三天兩頭的往回宮跑幫著他盡孝,而還是太子的皇上呢,成天在府里摟著小老婆。 若你不信,看看奉恩侯跟懷恩侯不就明白了?哪有將正妻的娘家跟小妾的娘家相提并論的?這不是壞倫常么? 現在這皇帝寶座還沒坐熱呢,想花樣又出來了,要廢太子了,這妥妥的是要給小老婆兒生的兒子騰地方兒啊,太渣了! 在百姓直白的腦回路里,宮里坐的那位正宮娘娘就是可憐的王寶釧啊,而梁貴妃,那就是可惡的jian妃!jian妃生的兒子,能好得了么? 等這些傳言到了昌王的耳朵里,笑過之后,他就更直接了,叫人往里又加了一味:當年先皇就是看著太子不是個東西,才想著廢了他將皇位傳給昌王殿下的! 宮里坐著的薛德妃自然也聽到這了樣的傳言,笑過之后,她也往里加了一味:這位jian妃娘娘在宮里不敬皇后,欺壓宮妃,還虐打宮女,只要趕上她心情不好,未央宮里就得往外抬死人! 薛德妃能聽說的,梁貴妃自然也聽到了,好吧,她第一個反應就是,將未央宮里的瓷器全都換成新的了,若不是親爹奉恩伯求見,只怕還真得往外抬個死人。 “娘娘啊,您這樣兒可不行,現在外頭會是罵您的啊,”梁伯夫人桂氏看到女兒,忍不住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