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聽周承輝提到馬芯娘,楊驕忽然覺得這車里一股子怪味兒,她不悅的皺眉道,“臣女不擅音律,也嫌吵吵,什么好琴在臣女眼里,跟木材沒區別,就不勞國公費心了?!?/br> 楊驕生氣了?為什么? 周承輝已經聽出來楊驕是不高興了,他盯著楊驕看了一會兒,見她垂眸根本不理會自己,覺得沒什么意思,從車窗里退了出來,不再說話。 楊驕見周承輝不再跟自己歪纏,心里更肯定自己的猜測,那個馬芯娘,只怕以后也是要進國公府的,不過她已經迅速想明白了,周承輝自然不可能一生只有一個女人,尤其是他真的如愿做了太孫的話,只怕兩宮賜下的都不會少,何況太子,甚至以后登基之后,三宮六院就更正常了,如果這些自己都要生氣的話,就太小家子氣了,而且也只會亂了自己的心性,叫自己落到十分被動的境地。 只是這馬芯娘,楊驕靠在車壁上,想著馬芯娘的模樣,也不怪馬家將她養的嬌貴,甚至心機跟氣度都不足,就憑她那傾國傾城的容貌,頭腦,手段這些,只怕根本不需要了,楊驕嘆了口氣,透過車窗上輕揚的綃紗看著周承輝高挑的身影,好在自己比馬芯娘大著三四歲呢,等馬芯娘進府,自己無寵,那個時候,想來她已經生下兒子了。 ☆、第104章 一百零四黑高參 太子府里,太子周璨看著坐在下首的康親王周克寬,囁嚅片刻才道,“康王到底是什么意思?難道孤想到父皇跟前盡孝還有錯嗎?做兒子的,孺慕君父,也錯了?” “殿下自然是沒錯的,”周克寬強壓心頭的不耐,拱手道,“只是臣不明白,為什么您到了現在,忽然生出了請辭太子的心思,臣只是想見見那位向殿下諫言的先生,別無他意?!?/br> 周克寬已經跟周璨耗了好幾日了,可怎么問,周璨都是這兩句話,因為只是奉建安帝的私命暗察,周璨又沒被廢,君臣分際在這兒擺著,周克寬心里再搓火,也只能好聲好氣的跟周璨商量,請他將給他獻計的人交出來。 周璨其實心里也跟火燒了一樣,他是聽了自己的一位侍讀秦濤的獻計,以退為進,試探一下建安帝的心思,也從一個方面,叫大家想起來自己這個常年困在太子府的“太子”! 他也確實如愿看到了,整個朝堂都在為他爭執,也看到了到底哪些人在支持他這個嫡長,而哪些人已經投向了周琛一方。 周璨并不擔心自己真的因為“請辭”的事而丟了太子位,秦濤已經幫他分析過了,這種請辭的事,向來是三請三推,才能成事,周璨也做好了,當建安帝找回他的折子之后,再請一次,等再被建安帝拒絕之后,便叩謝皇恩,老實繼續呆在太子府里,叫那些等著看他下臺的小人們,吃個啞巴虧。 可他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建安帝會出了這么一招,叫人過來查他,這分明是看穿了自己的算計,而且他請辭太子的折子,并沒有像自己想像的那樣,被建安帝打回,而是留中不發,每想到此,周璨就后背發涼,真怕皇帝一道圣旨下來,治了自己的罪,奪了他的太子之位! “唉,殿下,皇上豈是那么容易被蒙騙的,依臣看,殿下還不如老實將實話說出來,這些年您安守太子府,忽然就上了這么個折子,任誰都會多想的,與其叫皇上來查,被人鉆了空子詆毀,倒不如將實情說出來,您跟皇上畢竟是嫡親的父子,有什么誤會是解釋不了的?”康王看著一臉郁卒的太子,心里一嘆,就這癡肥的樣子,就算是湊到了建安帝跟前,只怕也得不了好去。 這幾日被周克寬這么逼迫著,就算外人不知道所為何事,估計也不會往好里猜,周璨無奈之下,找兒子周承輝問計,也希望自己這個一向比自己得圣心的兒子,能出面幫他說說話,結果,卻被周承輝給勸了,與其這樣跟皇上硬扛,叫皇上多想,倒不如直接將秦濤給交出去,他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叫皇上看見,太子心里最親近,最敬重的還是皇上,順便也快快送走周克寬這尊瘟神。 聽了周承輝的意見之后,周璨又特意往內院見了自己的太子妃梅氏,雖然周璨一向嫌棄梅氏成天在他跟前端著太子妃的架子,從來不向梁氏那樣曲意討好自己,但周璨心里清楚,有大事的時候,還得靠自己這個時常出入后宮,又得兩宮的疼愛的妻子,相信就算有事,憑著梅氏有孕,太后跟皇后都會竭力保住他的。 而且梅氏也是支持他將秦濤交出去的,如果秦濤心思坦蕩,自然不怕周克寬查問,如果真是想借著周璨生事,那剛好,收拾了也就收拾了。 見梅氏跟自己的想法一樣,周璨也覺得有了底氣,他只用一口咬定自己就是為了能到君父跟前盡孝就好,至于秦濤,落到周克寬手里有個什么萬一,左右也是梅氏獻的計,他不過是聽了內幃的話,并不是出于他的本意,也算是有了借口。 “王爺說的沒錯,確實是有人見孤日日因著不得到父皇膝前盡孝而傷神,才給孤出了這個主意,孤也覺得甚好,畢竟于不論是為了子還是為人臣,成日像孤這樣安守于太子府內,每每想起,實在是侵食難安,所以才依了秦侍讀的話,上了那道折子?!边@次周璨也不再堅持,將秦濤給交了出來。 秦濤也是兩榜進士,在翰林院呆了幾年之后,便被派到太子府來了,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看上去極平常的一個人,但在周璨身邊呆久了之后,慢慢也贏得了他的信任。 “秦侍讀?只有他一個?”太子困于太子府二十年,原本派的太傅致仕之后,建安帝也沒有再特意為他安排,只請了幾位閣老輪流講學。 能進到中樞的六部尚書們,又哪個不傻的,時間久了,誰看不出來周璨不是個可造之才?而且又不得皇帝的喜歡,因此也都絕了以太子老師名垂千古的心,說是講學,個個頗為敷衍,甚至漸漸的以公務繁忙的理由不來了,所以太子身邊常駐的,都是直接分來的侍講,這些人一旦進了太子府,便被打上了東宮的標志,也只有一條心跟著周璨走下去了,時間久了,周璨對他們也頗為信任。 “是啊,孤身邊左右也沒有幾個人,秦先生提了這個建議,呂先生幾個也覺得不錯,孤便上了折子,”周璨一臉苦笑,“若只論親戚,孤還得叫王爺一聲皇叔呢,皇叔您看看,我過得可像太子的日子?” 這個叫周克寬怎么說?歷朝歷代太子當成這樣的,也只有周璨一個了,擱先帝時,皇上十幾歲就聽政了,當然,那也是因為先帝只有建安帝一個獨子,可就算是這樣,將自己的長子關了二十年,饒是久經沙場的周克寬,也不得不服氣建安帝的無情了。 “殿下只管將秦大人講交給臣便是了,殿下放心,臣一定會查出個是非曲直,不會冤枉了秦大人的,”周克寬唯一能做的,就是怎么給周璨開脫了。 這邊兒太子府的侍讀人領走了問話,那邊山東巡撫蔣超卻快馬送來一個大大的“祥瑞”,生生將京城上下震的鴉雀無聲。 山東巡撫報來的祥瑞隨著他的折子跟壽禮一道上的京,按說這各地敬上的壽禮,大多提前一個月都會送到,何況離京城不遠的山東,只是這次有這么個大寶貝,想送到盛京實在是有些困難,因此才一直耽擱到現在。 蔣超送的這個“祥瑞”在歷朝歷代也時常出現,但他的這塊特殊就在于,來自泰山之巔,而上頭只有八個古篆:囚牛出柙,天下大昌。 這塊巨石被九百九十九名青壯民夫拉到盛京城時,幾乎是萬人空巷,大家一早都等在城門外,想要一矚天降神石的奇特之處。 但對于但凡讀過些書的人來說,這個“祥瑞”就很是耐人尋味了,囚牛眾所周知,龍的長子,囚牛出柙,這是要叫放了周璨出太子府?可再想想二十年前先張天師的那道讖語,自然也可以做另一種解釋,就是廢了周璨。 至于天下大昌,就更明白了,就是這天下要歸了昌王周琛唄,加上山東巡撫大家都知道,那是顧培正的門生,妥妥兒的顧派,這分明是在給廢太子,立昌王造勢。 當然,還有另一種更直白的解釋,就那就叫太子出府聽政,則天下大昌,不過么,這個解釋,沒幾個人會信。 建安帝沒想到自己過個五十五歲的整壽,本來挺好的個事兒,現在卻鬧得大兒子二兒子各顯神通,說白了,不就是都坐不住了?還引申些,是不是都盼著自己活不到六十呢? 外頭的事兒鬧的紛紛攘攘,宮里鄭皇后卻表現的極為安靜,仿佛那個上折子請辭的不是她的兒子一般,弄得建安帝想找個人撒撒火氣,也找不到借口,再看顧妃,倒是轉了性子,成天準時到無極宮里陪著他聽經煉丹,乖巧的不行,連撒嬌使小性的毛病都改的徹底,但一想到這種改變后面為的是什么,建安帝又覺得掃興的不行,他喜歡顧氏,除了她艷麗無匹的長相之外,就是自在隨意的天然本性了,現在這么一弄,簡直恨不得再弄出個鄭氏來,假的叫人煩心。 等到康王周克寬將自己察問的結果報到建安帝跟前時,看著那厚厚的一摞證言,和上面血紅手印兒,建安帝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搞了半天,這個秦濤是二兒子一早埋在太子府的眼線,一直暗中將太子的所作所為報告給周琛,現在更是按周琛的命令,攛掇著周璨上表試探自己,面前這一摞摞供詞,就是在向自己證明,自己一向寵愛的二子,是個陰險毒辣的小人么? “康親王,聽聞你的二兒子跟輝哥兒年紀相仿,平時來往頗多,”建安帝將那些證言扔到御案上,抬眸看著恭立在堂下的周克寬。 “皇上說的是,去年的時候臣府上宴客時遇到了刺客,犬子跟靖國公便結下了不解之緣,兩人頗為投契,”周克寬自然聽懂了建安帝話里的意思,心里暗笑建安帝偏心,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對建安帝的詢問也不避諱。 周克寬這么一說,建安帝想起來了,可不是么,周徇可是救過自己孫子一命的功臣,他點點頭,“朕想起來了,那是個好孩子,好像跟你去了宣化大營?” “是,臣的長子不好武事,讀書卻是不錯的,去年中了舉人,又娶了張相的女兒,臣已經往吏部打了招呼,給他謀個差使,也算是為國盡忠,總比常年在家里吟風弄月的強,”周克寬不著痕跡的將話題扯到周昧身上,他苦笑道,“雖然子不肖父,但臣心里倒挺高興的,只要他們小夫妻跟以后的孩子們都平平安安的,也算是全了臣的私心了?!?/br> 都是做父親的,建安帝也能體味周克寬的苦心,康王世代守邊,原本子嗣又不豐厚,人家留一個保本兒,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何況周家老大中了舉人,又娶了張明冀的女兒,可見是個有學問的,這種人叫他帶兵打仗怕也為難他,“朕給吏部打個招呼,你想給老大謀個什么差使,只管說去,斷不會叫你落空?!?/br> 聽到建安帝的許諾,周克寬連忙起身下拜,不論周昧到底是不是他的兒子,在外人面前,那就是他的長子。 建安帝被周克寬這么一提醒,也算是想起來了,康王府跟張家是姻親,而張明冀則是顧培正一手提拔上來的,從來都是唯顧馬首是瞻的,再看周克寬,對自己這個長子還是很用心的,有了這個認識,建安帝才再次拿起那摞證言,“你的意思是,太子請辭的事,完全是受了秦濤的蠱惑,想來試探朕,而那個秦濤,則是老二的人?!?/br> “是,臣不諳審案,將人抓了之后,就請了勛南幫忙,這些都是勛南幫著審出來的,”周勛南出身宗室,又是鎮撫司指揮使,也是建安帝最相信的人之一,只是因職務所限,平時極為低調,輕易也不跟人來往。 ☆、第105章 一百零五皇上為難了 一百零五、 原來這些是周勛南審出來的,建安帝心里發愁,若不是出自周勛南之手,他還可以找些其他的理由將此事揭過,可這些卷宗出自鎮撫司,依周勛南的性子,就算是不叫外朝知道,還是會告訴宗老的,一個算計嫡長,敢在太子府里安插人手的庶子,擱哪兒都是被收拾的命??! “可這周璨,居然被一個小小的侍讀說動,其心可誅??!”建安帝想來想去,還是想不起來太子周璨是個什么模樣,也生出不對他的憐憫之心。 您怎么不說自己關了他二十年呢?周克寬捫心自問,若是被關的是自己,只怕早就想辦法出府了,沒準兒還要將這個不念父子之情的爹給擼下來,“可是昌王,”他沉吟著道,“這些天關于那塊泰山石,至于太子是不是囚牛,臣不敢妄下斷言,可天下大昌,依臣看,大晉有皇上,已然是盛世……” 這倒是,周琛為了謀這個太子之位,居然連自己都攻擊上了,建安帝被周克寬一提醒,心里也不樂意了,他自問君臣相得,百姓安居,連邊關也有幾員悍將鎮著,沒出過什么大事兒,每每跟天師說起,就算是自己那天飛升了,也無愧于天下了,現在叫周琛這么一弄,好像等他坐了江山,這大晉的天下才會真正昌盛起來,那自己這些年的辛苦,又算什么? 見皇帝垂頭不語,周克寬跪倒在地頓首道,“皇上恕臣直言,太子輕易被人蒙騙,可見忠厚有余,機敏則,”他再次頓首,將批評的話略去,“至于昌王殿下,臣以為,心太大了,只怕真坐了那個位置,皇上您……,臣怕……” 建安帝看著跪在腳下的周克寬,心里也是一酸,周克寬話里的意思他有什么不明白了,周琛確實心太大了,自己這些年,最偏愛的就是他,也是因為這些偏愛,叫他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一個庶子,該算計中宮嫡子,那等到他真做了太子之后呢?該算計什么了?建安帝一手緊抓龍椅的扶手,一手撫著有些暈眩的頭,他的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有這么個“心大”的兒子在身邊,若是哪一日自己降不住他了…… “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這些東西你先放下吧,朕叫你查的事,告訴勛南,此事只有朕,你,跟他三人知道,”有些事他一時也想不明白,不如放一放,等以后再想好了,建安帝擺擺手,叫周克寬退下。 只有他們三個知道?周克寬訝異的望了一眼已經一臉疲倦的建安帝,想說什么,最終還是安靜的退下了。 周克寬一個常年戍邊的武將,也覺得皇帝的話太兒戲了,他奉旨去審太子,往太子府里去,自然不可能趁夜潛行,因此整個京城都是知道的,之后押走了秦濤,再后來周勛南介入,周勛南堂堂一個鎮撫使,難道要親自動手審犯人么?何況因著秦濤,又連著抓了幾個跟他聯系的人,這么一來,如何能“只有三人知道”? 建安帝想將此事放一放,不論是周琛,還是周承輝,都不會叫他如愿的,沒有幾日,朝臣們便紛紛上書,有請求徹查敢往太子府里伸手的昌王周琛的,太子是什么人?大晉未來的天子,你今天往他身邊安插人手,明天就有可能投毒,后天呢?是不是要謀反了?甚至還帶出這些年顧氏做貴妃時不敬中宮,暴虐成性,擅殺宮人,杖斃低等宮嬪的舊事;再往下引申,顧氏的出身也被扒了出來,刨出她上數三代也跟顧培正家攀不上親,可就這么認了顧培正當堂兄,這又是要做什么? 也有彈劾太子周璨心思不純,事父不孝,事君不忠的,這樣無德不仁的人,又怎堪做為儲君? 一時間又亂成了一鍋粥,甚至又有朝臣彈劾顧培正目無君父,不敬儲君,并將他這些年來對太子的那些不敬言辭都一一羅列,廣而告之。 朝堂上的爭論百姓們不懂,也不敢隨意議論,但顧培正的所作所為,大家就可以站在自己最“尊敬”的皇上的一邊,狠狠的罵了:太子是什么人?那是皇帝的兒子啊,你顧培正連看父敬子的道理都不懂?大道理百姓不懂,但往小里說,你一個大管家,敢不把少東家放在眼里,那是妥妥的要謀人家產啊,這樣的人誰家敢用?還有那個顧氏,一個跟顧培正八桿子打不著的女人,認成妹子送到宮里?這是要做什么?想媚壞了皇上的身子,好奪江山不是? 這樣的議論一時之間甚囂塵上,原本稱病不朝的顧培正,這下還得繼續歇著了,以前他只是被一部分士子所罵,現在好了,大晉老百姓都在罵他,顧培正已經成了妥妥的大晉的白臉jian相。 長春宮里顧妃看著頭發花白的顧夫人賀氏,沒來由一陣兒煩躁,現在顧培正病了,整個閉門謝客,兒子想見他一面都不方便,若不是這樣,自己也不會將這個老太太叫到宮里來,“堂兄身子如何了?本宮賜的藥可曾用了?” 賀氏對丈夫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堂妹并沒有多感冒,何況因為個她,顧家沒沾上多少光不說,最后顧培正跟這個堂妹的關系現在也被傳的十分的不堪,連“奇貨可居”這樣的話都出來了。 現在顧氏還在自己面前端著架子說什么“賜下”,“老爺這些年一心為朝廷,連一刻都不敢歇息,生怕會誤皇上的事,可沒想到,”賀氏抹了抹干澀的眼眶,“外頭的人生生將他說成那樣,這不是要他的命么?老爺當時就氣暈了過去!” “是啊,堂兄這是叫人陷害了,本宮都不用猜,肯定是太子府那起子小人,算計皇上不說,現在又誣陷堂兄,咱們一定不能放過了他們,” 顧妃跟太了解顧培正了,才不會相信他會被人給氣暈呢,何況外頭說顧培正的話,根本就是事實,別說顧培正了,連她,也沒有將周璨放到眼里過。 “你回去跟堂兄說,這個時候,他可萬萬不能再病著了,朝廷里還得靠他主持大局呢,”朝堂上沒有顧培正,顧氏就像缺了主心骨,“那個張明冀,本宮有些信不過?!?/br> 顧培正確實是在裝病,但這個時候上朝,只會被政敵們當靶子死命攻擊,何況當初顧培正不將周璨放在眼里,確實說了頗多不敬的話,甚至還辦出過見太子不禮的桀驁事兒,現在他要是上了朝,只怕會被那些言官指著鼻子一件件拿出來質問的,要知道建安帝在上頭坐著,聽別人揭發他不敬太子的過往,只怕再好的脾氣,也會因此對顧培正生出嫌隙來,所以顧培正是打定了主意,等風頭過了,再銷假上朝,而且這么一直病著,也更容易叫皇上生出憐憫之心,不去計較他做下的事情。 只是這些話,賀氏知道,卻是不能告訴顧氏的,這個顧氏,心里只有她跟昌王母子,“老爺確實病的起不了身了,不然又怎么會這么被人往身上潑臟水,連折辯都不曾?” 賀氏一臉苦笑,“不過娘娘您只管放心,再怎么著,還有皇上呢,臣妾家里那幾個不成器的孩子,現在也都在為娘娘奔走,這次的事兒這么一鬧騰,大家也都能看出來太子是個沒用的,就算是為了江山社稷,大家也都明白支持哪個才是?!?/br> 想想自己那幾個兒子,賀氏一陣兒心塞,雖然也清楚丈夫跟這個顧氏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瓜葛,可是這么成天被人傳著,連出個門兒,大家看她的眼光都多了些曖昧,賀氏再淡定,也難以真正做到云淡風清,心里也在替自己老爺不值,他們顧家,就算不認這個所謂的“堂妹”,其實也照樣有今日的榮光,現在好了,因為個不懂事偏還心大的女人,搞的灰頭土臉,顏面無光。 顧妃養在深宮,根本不知道外頭已經將她傳成了“趙姬”,至于那些打罵宮嬪,虐死宮人的事,顧氏也沒有往心里去,她罰她們,是因為她們犯了錯,至于死了,那是身子太弱命不強,何況皇上也是知道的,當年鄭皇后也沒有將她怎么著。 不過賀氏的話她還是聽進去了,自己兒子周琛可比鄭氏生的那個蠢貨有能耐多了,也更得皇上的寵家,顧氏才不相信建安帝看不出好歹兒來,什么嫡啊,長啊,皇帝不也不是嫡子?這江山啊,向來都是有能才居之,交到周璨手里,還不亂了套了? 雖然沒有催動顧培正,顧氏也算是在賀氏那里得到了安慰,加上她現在能倚靠的,也只有顧培正了,她又送了賀氏一批藥材補品,叫人送她出了長春宮。自己則帶了宮人往慈寧宮里去,現在顧氏最后悔的,是當年自己太年輕,以為有了皇上的寵愛便有了一切,不但不將鄭氏放在眼里,連姜太后,也沒有下功夫去親近,現在好了,等她發現姜太后的支持有多么重要的時候,她已經站在了鄭氏那邊兒了。 ☆、第106章 一百零六聘禮 一百零六、 不過現在老天送給他們一個良機,顧氏跟著宮人進了慈寧宮,規規矩矩的向姜慶后跟鄭皇后行禮了,然后將自己親自擬的大紅灑金單子奉到姜太后面前,“昌王殿下有幸能蒙娘娘賜了卉娘給他做側妃,臣妾這個生母也不能干看著不是,這是臣妾親自定的聘禮,娘娘看看?!?/br> “上回琛兒娶正妃,都是你親自經的手,這回不過是納個側妃,你還能出什么差錯?”姜太后隨意在那張聘禮單子上掃了掃,隨手遞給鄭皇后,“你也看看,” 昌王娶沈驪君的時候,顧氏還是貴妃,又生怕鄭皇后委屈了自己兒子,親自跑無極宮請的旨,要自己cao辦昌王的婚事,鄭皇后也沒有反對,左右丟人的也不是她,沈家沒意見,她樂得看熱鬧,現在周琛又要納側妃了,不管他納的是誰,鄭皇后也是不會再伸手管的,直接下旨,叫顧氏自己看著辦。 姜太后這邊,也是無話可說,總不能娶正妃的時候貴妃婆婆出頭,納個側妃,反而皇后cao辦,也就睜只眼閉只眼的,由著顧氏出馬,左右還有宗室跟禮部看著呢,她想太出圈兒也是不可能的。 鄭皇后接過聘禮單子看了一遍,這顧氏為了巴結太后,還真是舍的下本兒,這張聘禮單子,比昌王娶沈驪君時可不差什么啊,微微一笑道,“光看這張單子,足見顧妃對卉娘是打心眼兒里滿意了,不過么,到底有規矩呢,這單子上的東西……” “娘娘不必擔心,這上頭的東西,都從臣妾的私庫里出就是,臣妾就這么一個兒子,現在又要娶自己中意的姑娘,臣妾若是連這點兒身外之物都舍不得,不寒了卉娘的心么?”顧氏看著鄭皇后輕笑一聲,這人最討厭的地方就是事事扳著“規矩”,也不看看,自己兒子要娶的可是太后娘娘的侄孫女兒,你按規矩來,不是踩太后的臉么? 這聘禮豐厚,不但下定的時候,女方有面子,而且將來聘禮也是算在姜卉的嫁妝里的,早晚還是他兒子的,這里子面子俱全的事,顧氏焉能不做? 鄭皇后當然知道顧氏的用意,不過她的聰明之處就在于,從來不公然跟顧氏爭什么長短,沒有什么比看著顧氏犯蠢猶不自知,更叫人高興的了,“既然這是你的心意,本宮哪有不成全的道理?!?/br> “臣妾想著,既然太后娘娘賜了‘淑’字給卉娘做封號,臣妾自然不能薄待了她,若是準備的太不上得臺面,將來太后跟娘娘您的賞賜下來,臣妾的臉還往哪兒擱啊,”顧氏抿嘴輕笑,“卉娘這些年常在太后娘娘身邊伺候,說起來,也是臣妾看著長大的,唉,若不是當年郭氏說沈氏是個宜生養的,臣妾真是恨不得當時就向娘娘將卉娘討過來做媳婦呢,現在好了,到底卉娘還是咱們皇家的媳婦,臣妾也算是了了心愿了?!?/br> 這是變相的向自己跟太后要賞賜呢,不過給顧氏和昌王長臉的事兒,鄭皇后是不會做的,再說了,賞了姜卉,就等于是打了沈驪君的臉,“母后,您看?要說卉娘出閣的時候,頭兩抬嫁妝是咱們賞的,也是極有面子的事兒,她本來就委屈,可驪君那里……” 就是因為覺得姜卉委屈了,自己才親自下了懿旨賜婚,又怕她在沈驪君手下吃虧,賜了封號給她,可鄭皇后說的也對,沈氏畢竟才是昌王妃,又給周琛生了嫡子出來,若是將她踩的太狠,豈不是自己捧著孫子寵妾滅妻? 姜太后是以皇帝生母的身份封的太后,她只是先帝的貴妃,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妾,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她最怕人心里笑她不懂規矩,反而更重嫡庶,這也是這么多年,她一直壓著顧氏,捧著鄭皇后的原因,她實在不愿意因為顧氏母子得勢,再被人提起,自己也是個貴妃,建安帝也不過是貴妃之子,而姜家,不過是憑著女兒才在盛京城里有一席之地的普通人家。 另一方面,姜太后心里也清楚的很,不論怎么比,姜家底子都太薄了,底蘊這東西根本都談不上,也是因為個緣故,她才給兒子,孫子都選了大家女兒為妻,也更希望自己的孫子都出自血統高貴的世家。 “皇后說的是,這封號比多少抬嫁妝都體面,哀家也不再賞什么了,既然你這么喜歡卉娘,就是她的大福氣了,琛兒納側妃的事,就交給你來辦吧,等萬壽節過后,挑個日子,迎她進府就是了,”有了鄭皇后的話,就算是為了起表率作用,姜太后也不會再給姜卉更多的恩賜了,甚至,她都開始為自己因為姜卉的眼淚,而一時心軟提前賜了個封號給她,有些后悔了。 這,顧氏不由在袖里捏緊了帕子,自己拿出那么多的聘禮,為的是什么?真的看上了姜卉?還不是給姜家面子,現在好了,簡直是馬屁拍到了馬腿上,人家根本不在乎,也沒有打算再給姜卉體面,可這邊自己的單子都寫好了,難道要收回去不成? 鄭氏欣賞著顧氏青紅莫辨的臉,心里趁意,她瞟了一眼殿角的小宮人,今兒慈寧宮里的一切,別人不知道也就罷了,沈驪君可是一定要“聽說”的。 楊驕現在難得出門一趟,今天能又像先前一樣,穿了用哥哥楊仁皖衣衫改成的儒衫,跟著他跑出來幫先生高瑛看房子。 因著建安帝要過壽的緣故,周承輝又借口幼時得過高瑛的教導,想繼續跟著他讀書,跟建安帝磨了幾回,雖然不喜歡高瑛強項,又愛跟自己的肱骨大臣顧培正擰著來,但高瑛的才學建安帝還是認可的,加上顧培正又在家“養病”,張明冀正借著這個機會全力拉攏顧培正手下的勢力,也沒有人顧得上一個躲在湖北鄉下的小小高瑛,架不住周承輝撒嬌,建安帝終是答應了撤回了將高瑛遣送回鄉的旨意,雖然不能官復原職,但人卻可以到國公府里以西席的身份教導孫子讀書。 高瑛是獨子,既然此番要進京了,老母李氏跟妻子兒女,是一定都會跟著過來的,楊驕想著以高瑛孤介的性子,定然不會全家依附于靖國公門下,得了消息之后,與郭氏商量了,便由自家出面,在京城里幫高家尋了一處三進的小院子,收拾利亮了,以待高瑛來京時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