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聽到稟報聲,殿中的諸人都停下了議論,抬眼去看親自由顧貴妃陪著進來的沈驪君。 按說沈驪君這樣的身份,又頭胎誕下皇孫,坐個雙月子也無可厚非,只是添盆兒那天被德陽公主一通白話,后來又漸漸有昌王妃生產時傷了身子,幸得長興侯府郭老夫人救命這樣的流言傳出,為了向眾人表示那些根本都是謠言,自己什么事兒都沒有,馬上就可以追生二胎,沈驪君也只能放棄那些體面矜貴,親自抱了孩子出現長春宮。 “臣妾見過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恬妃娘娘,太子妃娘娘,”沈驪君今天是盛裝而來,一個月下來,精心調養過的身子看上去氣色極好,她先將婆婆顧氏送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向姜太后諸人行禮。 “快將孩子給我抱過來,這么大老遠的,也虧你舍得,可見著皇上啦?”姜太后看到顧貴妃帶著沈驪君進來,一顆心就全放在襁褓中的小曾孫身上,原本顧氏要帶孩子往無極宮去,她是不贊成的,這才幾月的天氣?剛出月的小人,萬一冒了風,哪里能禁得起? 可顧貴妃心意太堅定,鄭皇后又在一旁勸了,她也無可奈何,只能由著這個不著調的祖母折騰去。 ☆、第83章 八十三賜名 八十三、 為了顯示自己跟自己兒子圣寵無敵,顧貴妃今天特意帶了兒子兒媳并孫子,往建安帝常住的無極宮晉見,順便么,為自己的小孫子討一個好名字。 顧貴妃顯然是遂了心愿,高興的掩了口笑道,“可不是么?皇上知道臣妾要帶了小皇孫過來,一早兒就等著呢,還親自御筆給小皇孫賜了名字,叫承浩!”說著叫下頭人將建安帝的御筆捧到姜太后跟前,“娘娘您看看,臣妾覺得這個名字,很有氣勢呢!” “承輝,承瑞,承浩,好,以后浩哥兒就像他兩個哥哥一樣,無病無災的,平平安安的長大,”姜太后細品了這個浩字,也覺得不錯,點點頭道。 “連翰林院的那些大儒,都贊嘆皇上學問好呢,他賜的名字,哪里會不好呢?就如母后所說,承輝,承瑞,承浩,等以后梅氏這一胎誕下,還不知道皇上會賜個什么樣的字呢!” 若說這話的不是鄭皇后,顧貴妃都能叫人掌她的嘴了,自己添了個大孫子正高興呢,這個賤人,成天拿梅氏又有了身子來膈應她,顧貴妃準備給鄭皇后些顏色看看,“嘁,我記得承瑞的名字就不是皇上賜的吧?這太子妃肚子里的,還不定是男是女呢,皇上會不會賜名,還真說不準呢!” 真以為懷了就能生小子?啊呸! “承瑞的名字確實不是皇上起的,不過是皇上說了,承瑞將來啊,只需跟著他哥哥,做個富貴閑人便是了,因此太子才請太后娘娘賜了名,借借太后娘娘的福壽,至于太子妃么,若是這一胎是個女兒,自然也是承輝這一輩兒,頭一個嫡女,身份又豈是那種庶出的能比的?”鄭皇后輕撫著倚在她腿邊的周承瑞的臉龐,笑的心滿意足。 這是在罵自己的兒子是庶出么?顧貴妃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平民家的小姑娘了,見人都要讓三分,聽到鄭皇后當眾拿這個敲打她,氣的柳眉倒豎,剛要開口反譏,卻被一旁的沈驪君拉了衣袖,“母妃,浩哥出來也有陣子了,不如叫乳娘將他抱回去……” 今天是自己兒子的滿月禮,若是貴妃跟皇后吵起來,壞的只有兒子的喜氣,于皇后來說,有什么壞處?沒準兒她要的就是這個結果呢,沈驪君又怎么能叫她稱了意? “行啦,你也下去吧,這里有我呢,”顧貴妃被兒媳一拉,又聽她提起孫子,心里火氣去了一半兒,親自從太后手里接過周承浩,交給沈驪君。 “真不知道她們有什么可吵的,每每見面,必不得安生,”吉時未到,宴席未開,姜太后也不忍一直拘著各府的小姑娘,吩咐宮人領了她們到御花園里游賞,馬蕊娘一出長春宮的門,便跟楊驕走到了一起。 “還不是因為這宮里,只有一個皇上么?”楊驕微微一笑,看了看四周,小聲道。 “你這個丫頭,這種話都敢講,真真是,”馬蕊娘指責的話還沒說完,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楊驕這話糙理不糙,但凡府里妻妾多的,哪一家能和睦相處? “我剛才看見張大奶奶也出來了,你不過去打個招呼?”楊驕在正殿里已經注意到張影心了,再厚的脂米分也蓋不住那臉上的憔悴,不過精神看上去,似乎不不錯。 馬蕊娘跟周徇的親事,只差等著康王周克寬回來,親自請了大媒往歸德侯府下聘了,只要親事定下,她跟張影心就是正經妯娌了,“誰要跟她打招呼?大*奶奶這些日子,心緒不好,咱們還是不過去打擾的好?!?/br> 周昧已經正式將黃宜恩給迎到王府里了,楊驕收到的消息,連著幾日,周昧都是歇在黃宜恩的院子里,加上丁湘云對黃宜恩的態度也是極好,雖然越不過張影心去,可是高傲如張影心,受的打擊又小的了么?楊驕輕嗤一聲,“我最不耐煩這樣的人,不樂意,直接說不樂意,難道以她的出身,周昧敢真跟她擰著不成?非得一邊扮賢惠,一邊使詭計,到頭來,落著什么好下場了?” “瞧你話說的敞亮的很,我可將來等著看你如何做了?”馬蕊娘深以為然,嘴里卻不忘打趣楊驕。 自己能如何做呢?想到周承輝,楊驕不由凝了眉頭,若是今世只是躲過王府的算計,平安嫁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她倒有此底氣,可是靖國公?她現在也不過是過過嘴癮,真有那一天,唯一能做的,就是將事情辦的比張影心漂亮一些。 “怎么啦?啞啦?我聽說這次三皇子也是要封王的,你啊,以后有恬妃娘娘做主,自然不會遇到這種憋氣的事,”馬蕊娘以為楊驕想到自己的親事,才一副神傷的表情,忙小聲安慰,“這兩宮哪個不喜歡你,放心!” ???楊驕被馬蕊娘說的一愣,低頭看見自己戴的手串,才恍然明白,不由俏臉微紅,“你胡說什么呢?這些跟我有什么關系?” “沒什么關系,你臉紅什么?你看見了沒?剛才姜卉,還有蘭婷,可都紅了眼了,你要不要看看恬妃娘娘賞了我們什么?”馬蕊娘嘻嘻一笑,回頭就要向身邊的丫鬟要牛恬妃的賞賜給楊驕看。 “貴人的意思咱們何必亂猜,我也沒有那個福氣,”楊驕將腕上的手串趕忙捋下來遞到青梅手里,“娘娘賞的是好東西,我怎么好就這么隨意戴著,回去得好好收起來才行?!?/br> “你?你可別傻,三皇子我見過幾次,是個穩重仁厚的君子,比你也就大了兩歲,是門好姻緣,”她促狹的一笑,“連王妃都不想當,你要嫁個什么樣的?” 靜王妃確實是個好選擇,可前提是能保證周承輝不死!楊家不??!周昧母子必倒!楊驕搖搖頭,何況她在康王府的時候,明顯的感覺到了,陽泉縣主跟李讓的關系,只怕李讓也有意這王妃之位,當年有太后在,姜卉算計了她跟李讓,最終還能被李讓勝出,這次,她何必去給人擋路? “我不是說不想當,而這種事,不是咱們這些做臣子的說了算的,要看兩宮跟恬妃娘娘的意思,做不做王妃,都是君恩,”楊驕自然不會將自己的真實意圖表露出來,不然以馬蕊娘的聰明勁兒,猜出什么來,反而麻煩,“倒是蕊娘jiejie你,將三皇子說的那么好,左右眼康王府還沒有定親,這邊兒可是現成的王妃之位……” 馬蕊娘沒想到楊驕在這兒等著自己,娥眉一揚道,“我馬蕊娘豈是那種反復的小人?既然家里已經定下的事情,除非是那邊不樂意了,不然,就是,”她想說就是周徇殘了自己也嫁,可又覺得不吉利,一跺腳道,“反正我只愿意他!” 至于王妃什么的,未必將來就沒有! 楊驕看著馬蕊娘的臉,比身上的縷金百蝶穿花大紅織錦長襖還紅,心里是滿滿的感動跟感激,前一世,最可憐的人除了她之外,就是周徇了,甚至,被生母跟哥哥算計身死的周徇,比無辜的她更可憐一些,可如今,他遇到了真心維護他,并且一心要嫁他的姑娘,這叫說不出取笑馬蕊娘的話,“jiejie以后,一定會跟周二公子過的極好?!?/br> “那是自然,”馬蕊娘已經做好了被楊驕笑話的準備,沒想到卻等來這么一句,心里也滿是感激,“我會一心一意,好好跟他過日子?!?/br> “只是康王府,那個丁王妃,似乎心偏的厲害,”楊驕拉了馬蕊娘的手臂,“以后你可得小心一些,”楊驕想了想,還是覺得再說的明白一些,“聽我祖母的話音兒,丁氏現在,還在找人說項,早些立了大公子做世子呢?!?/br> 周昧是嫡且長,立世子原在情理之中,可周徇眼看著不是個不尊兄長的,又都是丁湘云親生子,這么急切就有些奇怪了,馬蕊娘點點頭,“我也猜到了,只是想不明白外頭傳的可是,王妃最是溺愛二公子,為了能親自教養他,跟老王妃也多有齬齷?!?/br> “jiejie進了府去,萬事都要留心才是,老王妃才是最心疼二公子那個,”楊驕遠遠看著姜卉過來,拍了拍馬蕊娘的手,“不知道卉娘又怎么了?” 結合馬家查到的,加上楊驕的話,馬蕊娘自然是全信了,她隨著楊驕的話音兒去看姜卉,“這是又怎么了?大喜的日子,又要賣金豆子了?” 姜卉今天也是著意裝扮過的,一身淺紫色刻絲纏枝蘭紋褙子,下配月白底色點綴了淡黃花瓣的長裙,長發梳了飛仙髻,只是簡單戴了兩朵赤金鑲綠松石珠花并一支紫玉明珠流蘇長簪,許是怕這身打扮太過素雅,沖了滿月宴的喜氣,又特意在胸前加了一個赤金五彩瓔珞長命鎖。 “卉娘也真是用了心了,”馬蕊娘也看出姜卉這身打扮的苦心之處,牛恬妃常年無寵,若不是有個兒子在身邊,只怕都要出家做居士了,穿衣打扮自然極為簡素,姜卉這是一心要投她的眼緣了。 “何必呢?卉娘時常在慈寧宮里走動,見到恬妃娘娘的機會自是不少,她是什么樣子的人,娘娘哪里會不曉得?太刻意了,反而不美,今天畢竟是小皇孫的滿月宴,”楊驕搖搖頭,“她也是個可憐的,畢竟府里,沒有人是真心為她打算的,”而姜卉,偏又心高氣傲,要做人上人才甘心。 “驕娘你在這里?叫我好找,”說話間姜卉已經到了楊驕面前,眼眶一紅,在楊驕身邊坐了下來。 “我一直跟馬jiejie在這里說話曬太陽呢,這兒地界最好,既暖和,又能看到滿園的花草,不愧是御花園啊,春上開的花,這里盡數都開了,你跟我們一道兒坐坐,”楊驕仿佛沒有看到姜卉“強忍”著委屈的表情,笑瞇瞇的指著滿園的牡丹,芍藥,報春,玉蘭,“我記得你最喜歡錦帶,這不,剛好可以就近瞧瞧?!?/br> “是啊,你們選的這個地兒真不錯,不過園子那邊瓊花也開了,漂亮極了,驕娘不過去看看,”姜卉“強笑”著,向楊驕建議,“我記得你最喜歡的就是瓊花了,說是看著像白玉繡球,叫人想捧入懷中?!?/br> “這里恰就看得見啊,”楊驕一指姜卉過來的方向,“你看,可是不一清二楚么?”瓊花開在樹上,遠遠觀賞,反正比站在樹下更動人心魄。 “漫說天宮多玉樹,不如仙館一瓊花,原來驕娘喜歡瓊花?”馬蕊娘隨口吟道,“我平日倒沒有注意這花,今兒一看,確實其花如玉,不愧其名?!?/br> 楊驕聽到馬蕊娘贊瓊花,也很是高興,“jiejie你看,這瓊花清新清雅,花中有花,白如玉盤,潔似瑞雪,結子卻赤如紅丹,更可貴的是,瓊花不像那些藤蔓一樣,需要依附于外物才可生長,且它開在高處,等閑人根本折不到它?!?/br> 姜卉娘根本聽不進去楊驕在說什么,她剛才跟李讓和權蘭婷遇在了一起,幾句話下來,才知道自己小看了李讓,原來這丫頭也不像平時那么好說話,因此她才特意跑到楊驕這里來了,雖然楊驕不像以前那樣,處處維護她,但姜卉自覺,比起跟楊驕沒有什么交情的富陽侯之女李讓,還有已經暗中結了死仇的權蘭婷,楊驕肯定會幫著自己的,可她到了這里,楊驕卻連問都沒有問一句,只一味的跟馬蕊娘閑話。 “卉娘,你怎么一聲不吭就跑了,害的我好找,”姜卉正在苦思如何將話題引到權蘭婷跟李讓身上,卻看到崔婧急匆匆的趕來。 “沒事,我不耐煩跟那些不講理的人說話,便來找驕娘來了,”姜卉心里暗喜,眼眶卻再次紅了,“婧娘你自玩去吧,不用管我?!?/br> “我哪里會不管你,你也是的,李jiejie也沒有壞心思,你怎么就將人扔下了?”崔婧沒鬧明白,怎么幾個人無意中湊到一處,才閑話幾句,姜卉便走了。 這個崔婧,自己若是像她,從小便被訂給了舅家表兄,只等著年紀到了便過門兒,也可以像她這樣沒心沒肺,“沒事兒,我看你跟李姑娘挺投契的,你跟她們玩去吧,我就在這兒坐坐,聽驕娘跟馬姑娘說瓊花呢?!?/br> “你也是的,卉娘都這樣了,你也不勸勸她,”姜卉一臉委屈,崔婧如何能走,她索性往楊驕跟姜卉中間一坐,小聲念叨楊驕,這個楊驕也是,自從跟馬蕊娘和好之后,跟自己和卉娘越來越疏遠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馬蕊娘灌了什么迷湯了。 ☆、第84章 八十四聽不懂 八十四、 “我還真的沒注意到卉娘有什么不妥?聽你的意思,是跟李姑娘起了爭執?到底是為了何事?李姑娘我雖然不熟,但每次見她,都是個和婉人,從不曾聽說跟誰起過沖突,蘭婷也是個溫柔性子,咱們卉娘更是好說話了,她們幾個走到一處,怎么會起沖突?我看啊,是你在胡說呢!”楊驕點了點崔婧的額角,根本不相信的樣子。 被楊驕這么一說,崔婧簡直懷疑自己是弄錯了,“我也不知道啊,李姑娘好像說卉娘是太后的族人,自然有太后照拂著,以后一準兒是個安享富貴的好命格……” “婧娘,你哪里懂她話里的意思,”崔婧話音兒剛落,姜卉就急了,叫崔婧這么一說,豈不成了自己無是生非了?“你沒看見李姑娘說話時的眼神?我們承恩伯府自然是不能跟你們這些府邸比的,若不是出了太后娘娘,我哪里有資格跟你們平起平坐?至于什么富貴命格,我是什么樣的身世,她不知道么?這么苦苦掙扎著,還被人這么奚落!” 前一世姜卉也是哭訴李讓瞧不起她,還對姜太后言語輕慢,楊驕才一時火起,找著李讓去理論,結果姜卉過來“勸架”,“不小心”撞了楊驕一下,將原本就身子前傾,氣勢逼人的楊驕撞到了李讓身上,結果,便成了楊驕對李讓動了手了,攪了顧貴妃特意辦的滿月宴,回去之后,楊驕也被拘在府里三個月不得出門,若不是憋的太久,她也不會一解禁便跟著何氏到蓮華寺燒香了。 “不是我說你,你也是想的太多了,若是覺得李姑娘說話不好聽,你不聽就是,以后咱們避著她,何況這話我聽著也沒有什么,她說你是富貴命格,難道你不是?咱們這樣的人家兒,誰的命格不富貴?你放心,有太后娘娘在,你的命格一定差不了!”楊驕笑微微的看著姜卉,慢言慢語的寬慰她,仿佛在開解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驕娘說的沒錯,連今上身上都流著一半兒姜家的血,誰敢說承恩伯府不富貴?”馬蕊娘掩口輕笑,“卉娘真真是想太多了,李姑娘我是知道的,最是與人為善的一個人,這分明是說好聽話哄你高興呢,哪里會有半點兒輕視你的意思?” 這下姜卉傻了眼,她原指哄得驕娘去給她出氣,最好將事情鬧大,沒想到楊驕今時不同往日,再不是那個一點就著,事事為她出頭的傻丫頭了,反而一番話說的,好像她是個好壞不分的蠢貨,“罷了,就像馬jiejie說的,李姑娘一向最會為人,我說什么,你們都是不會信的……” 姜卉擺出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不愿再多說。 “就算是她對你有不周之處,卉娘你看在今天是小皇孫滿月的大喜之日,你更得抬抬手將此事揭過了,難不成現在咱們跑到太后娘娘哪里去,叫她為你做主不成?”楊驕一指不遠處的人群,“你看,那邊她們都過來了,快將眼淚擦擦,傳到貴妃娘娘耳朵里,又是一場故事!” “幾位姑娘,我家公主請你們過去呢,” 楊驕剛才已經看到那人群正中的是清河公主,還沒等她們整衣過去請安,清河公主已經遣人過來相請了。 清河公主跟楊驕有著共同的秘密,一見之下,便覺比旁人親近很多,等她們跟自己行了禮,才赧然道,“剛才皇祖母叫我出來招呼你們,若是有不周的地方,還請見諒,驕娘,許久不見你了?!?/br> 清河公主是楊驕見過的最沒架子的宗室女了,別說德陽公主了,就連陽泉縣主,在人前腰桿子都挺的比她直,連同樣一向不怎么出門的周蓓兒,這小半年應酬下來,身上也添了貴女的崢嶸,只是這清河公主,還是跟原來一樣,見人就臉紅,縮手縮腳的樣子,叫楊驕都忍不住替她心急。 “太后娘娘呢公主招呼臣女,是臣女們的福氣,若是貴妃娘娘設宴,再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哪我們府里的家宴,還不得寒磣死了?”楊驕向清河公主燦然一笑,“臣女剛才未去酌月殿向公主請安,還請公主恕罪?!?/br> “哪里,你們原是來參加小皇孫的滿月宴的,哪里用得著向我請安,沒關系的,”清河公主的臉更紅了,今天顧貴妃根本沒有安排她出來,若不是姜太后忽然想起還有這么個孫女兒,只怕她還要老實呆在自己的殿里,聽著外頭的喜樂喧嘩,一個人默默的做針線。 清河公主不被顧貴妃待見,是公開的秘密,而太后跟鄭皇后,對這個孫女也沒有多少寵愛,加上清河公主又安靜的如同一抹影子一般,大家簡直都要忘了宮里還有這么一號人物。 也是因為這個,大家過來跟清河公主見禮之后,各自找了由頭,四散而去,懶得在她跟前應酬,片刻之后,清河公主身邊,也就剩下了楊驕,李讓,陽泉縣主,跟姜卉,崔婧幾個。 姜卉似乎很怕李讓,小心的往楊驕身后躲了躲,引得陽泉一陣冷笑,“卉娘這是怎么了?難道我們還會吃人不成?”這人也真是,既然不喜歡李讓,何必呆著不走? “沒,沒有,我跟驕娘是一道兒來的,自然要等著她,”姜卉的眼睛又紅了,她求助般的看向楊驕,希望她趕緊跟清河公主說完話,走人。 “驕娘我跟你說,我萬壽節獻給父皇的青詞已經繡成了,也全都背會了,真實懂了才明白,為什么父皇會那么喜歡顧相寫的青詞了,真是字字珠璣,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有學問的人,真是厲害的很!”清河公主看到楊驕,急忙跟她分享自己這兩個月的成果。 顧培正若不是寫了一手好青詞,這首輔的位置如何能做的這么久?治國的本事沒見多好,弄權倒是一等一的。 “喲,清河倒真是長進了,都知道‘字字珠璣’了,敢情貴妃娘娘開了眼,給你請先生了?”陽泉縣主在一旁聽著,忍不住笑道。 清河公主似乎挺怕陽泉縣主,被她這么一取笑,下頭的話都不知道怎么說了,楊驕卻是厭極了陽泉這種逮誰都刺的性子,冷笑道,“貴妃娘娘沒有給公主請先生,只是公主虔心為皇上盡孝,平日努力在背誦顧相寫的幾篇青詞罷了,這人啊,學問才華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心地,說句不怕得罪人的話,臣女雖然只見過公主一次,卻覺得公主是臣女見過的最良善的人?!?/br> “驕娘,”被楊驕這么一說,清河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不過她常年做低服小,被人打壓的已經習慣了,最擅長的就是克制自己的情緒,仍然是膽怯木訥的樣子,“叫驕娘這么一夸,我都要臉紅了呢!” 陽泉縣主爵位不高,但輩份在,平時人又強勢,一般人家的女兒,輕易不敢攖其鋒,今天沒想到楊驕居然這么大的膽子,不由輕笑,“真是沒想到,清河會背詩了,楊家驕娘也長大了,都能在人前侃侃而談了,我今天可真是開了眼了?!?/br> “這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縣主以后‘開眼’的事會更多,再說了,縣主雖然是長輩。但公主是今上所出,這滿盛京未出閣的女兒家,無人比其更尊貴了,還請縣主念及君臣大義,莫在做輕率之舉,免得國公爺也被人置疑?!睏铗溍碱^微皺,一臉正色道。 “驕娘說的是,陽泉縣主,本宮敬你是長輩,但國禮還是要守的,縣主不敬本宮可以,不敬父皇,便是縣主的不是了,”若是楊驕已經為了自己,沖撞陽泉縣主了,自己再不說話,清河公主真怕陽泉的性格,會恨上楊驕,跟她糾纏不休,因此她暗暗鼓起勇氣,努力擺出公主的架子來,自己嚇不了她,皇上怎么也是她的親爹! “公主殿下也是知道的,陽泉歷來說話不走心,她剛才也是在開玩笑,萬望公主莫放在心上,”李讓也對清河公主的變化暗暗稱奇,雖然她從來沒有對清河公主不敬過,但對這樣明明貴為公主,卻軟的如一攤稀泥的人,打心眼里尊重不起來。 姜卉聽到李讓又出來裝好人,覺得自己機會來了,輕嗤一聲道,“原來縣主說話不走心,我看是根本沒有將尊卑放在心上吧?” “你,”陽泉哪里會怕姜卉啊,臉一沉就要開口,卻被李讓給壓了手臂。 “姜姑娘誤會了,咱們在座的幾位,其實縣主跟公主才是最親近的,她做為長輩,對公主只有關心的,哪里會敢不敬啊,不敬公主,不就是不敬這大周的天下嘛?”李讓含笑向清河公主道,“公主您說是不是?” 這個李讓,還確實挺精明的,楊驕心里暗笑,這擺明了還是欺負清河公主說性子,在德陽公主跟前,陽泉自己不擺自己“長輩”的架子?看人下菜碟的所謂“驕傲”,比自卑更叫人輕視。 清河公主偷眼看了下楊驕,見她輕輕沖自己點頭,笑道,“李姑娘既這么說了,那肯定是的,驕娘,你陪我回酌月殿一趟好不好,我還想叫你幫我看看繡品呢?!?/br> 楊驕現在真心有些感激清河公主了,起碼有她的句話,自己算是擺脫了姜卉了,至于李讓跟姜卉,想掐的話,隨她們的便,只要自己不在場就行,“公主之命,臣女莫敢不奉,何況公主的繡藝超群,也叫臣女獲益頗多?!?/br> “唉,我不想成天悶在屋子里,可真的出來了,又害怕的很,那些人,真是太厲害了,”一出御花園,清河公主長舒一口氣道,“今兒幸虧有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跟她們說話?!?/br> “公主,臣女悄悄告訴您啊,其實臣女心里羨慕您的很,”楊驕看了一眼清河公主身邊的宮人,小聲道。 “羨慕我?我有什么可羨慕的?”自己才真的羨慕這些貴女們,可以讀書,認字,參加各式的宴會,還能出去玩,而她,常年被困在一間偏殿之中,不見天日。 “我就在想,我要是公主的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誰還能把我怎么樣?那些貴女們,再矜貴又如何?一個君一個臣,規矩就將她們定的死死的,這世上,只有不是的臣子,哪有不是的君王?”楊驕俏皮的向一臉疑惑的清河公主一笑,“公主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