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算了,今兒日頭挺好,我就在這兒坐一會兒吧,”楊驕并不想往百花廳去,里頭大的跟自己不熟,小的就更不熟了,她尋了一張石幾,拿帕子墊了坐下來,打算等過一會兒再往百花廳里去。 “奴婢見過二公子,見過國公爺”,楊驕正享受著初春的陽光,心里尋思著一會兒在車上得叫曉雨出去一趟,把黃家的事兒給解決了,就聽到馬家的丫鬟的聲音。 “你們怎么叫楊姑娘孤身坐在這里?蕊娘呢?”馬之儀遠遠看到楊驕,便走了過來。 馬芯娘跑回自己院子哭的消息第一時間傳到了馬之儀這里,雖然他知道這消息馬芯娘的丫鬟不是說給自己聽的,但今天終究是meimei的好日子,且放著一府的客人不管,叫人知道了,也不像話,便親自過去勸她,而身邊的周承輝,則是馬之儀這個做兄長心里一軟,請他一同來的,今天是meimei的生辰,先遂了她的心愿,左右馬芯娘年紀還小,等周承輝定了親,她的心思也就放下了。 周承輝比馬之儀看到楊驕更早,只是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在陽光下連頭發絲兒都似乎在發光的女子真的是自己以前見的楊驕?她的眉毛有這么黑長?嘴唇有這么紅潤?甚至連握著帕子的手指,那指甲尖兒上都氤氳著珍珠般的光華! “見過靖國公,見過二公子,”等馬之儀他們走到跟前,楊驕已經斂衣起身行禮,“二公子誤會了,是我看這園中景致頗好,便多留了一會兒?!?/br> “那楊姑娘自便,”馬之儀心里記掛著meimei,向楊驕一拱手,又囑咐了府里的丫鬟好生服侍,便告辭離去。 馬之儀跟周承輝剛離去不久,就見一個婆子過來,招手叫了那兩個馬家的丫鬟過去,楊驕心下詫異,心道這次馬芯娘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兒了? “沒想到表妹生辰,你居然會來,”楊驕正在考慮要不要往百花廳去了,就見花樹后周承輝悠悠的轉出來。 “啊,”楊驕嚇了一跳,福身道,“見過靖國公,”這馬家的規矩還真是,“二公子怎么叫國公爺一個客人落了單?” 周承輝可是花了些小心思,才“落單”的,“沒事,芯娘的院子,我不方便過去,就拐回來了?!?/br> 你是走到馬芯娘的院子前了,才想起來不適合過去?楊驕根本不相信周承輝的話,但她沒必要為這樣的事跟他費口舌,頷道道,“國公爺說的是,芯娘也十一了,就連臣女,也不方便在這里跟國公爺單獨相處的,臣女告退?!?/br> 因著有了要嫁他的決定,楊驕越發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隨意不避嫌忌了。 “咱們又不是頭一回單獨相處,你放心,馬家的丫鬟我都叫人支開了,”周承輝看著楊驕身邊的青梅青杏,無賴的一笑,“至于她們,想來也不會賣了自家主子?!?/br> 叫周承輝這么一說,好像自己跟他有什么私情一樣,楊驕的臉霎時紅了,“前次是無意中偶遇,臣女還要到百花廳去呢……” “這次也是偶然相遇,我根本沒有想到今兒你會過來,”周承輝上前一步,擋在楊驕身前,“你好像比以前長高了,都到我肩膀了?!?/br> “你起開,”這個登徒子,離自己這么近,楊驕的臉更紅了,“國公爺若有話,就請快說,若沒有,臣女真的要走了,”說罷一低頭,奪路要走。 好不容易從馬之儀脫了身,又堵了楊驕,周承輝哪里會這么容易的叫她走了,“你剛才在想什么呢?我猜一定又在想著對付什么人吧?” 原來自己的心思都寫在臉上了?楊驕是真的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去撫臉頰,這樣可萬萬不行,“沒有,是國公爺看錯了,臣女心里贊嘆這歸德侯府的園子建的別致?!?/br> 這丫頭,嘴倒是硬的很,偏心也挺硬,“你就誆我吧,我還不知道你?不過上次的事兒,你還沒有謝謝我呢!” “上次什么事?臣女又要謝國公爺什么事?”這人真是錙銖必較的可以,楊驕可想不出來自己什么時候又欠了這人的人情,“還請國公明示,還有,那固元丸,不知道太子妃娘娘用后,身體是不是好了許多?!?/br> 這丫頭倒真跟自己挺像的,一點兒便宜都不給別人占,周承輝現在發現,還是楊驕最對他的脾氣,輕嗤一聲,“我原以為你是個良善人,沒想到手也夠黑的,更沒想到的是,”周承輝彎下腰,離楊驕更近了,“咱們兩個居然能想到一塊兒去了,不過么,你還是得謝謝我,若沒有我,你們河內府老家的族老們,怎么能這么快的到盛京?” 自己長了一張可以隨意被人輕薄對待的臉么?楊驕一股怒意沖到眉間,“靖國公慎言,您的話臣女竟然聽不懂!臣女伯父派人過去了,自然會負責將人接過來,臣女竟不知道楊家的家務事,跟靖國公有什么干系?!” 居然有人比自己還能睜著眼說瞎話,而且還是個俏生生的小姑娘,周承輝心頭閃過一絲興奮,臉上的笑容更盛,“原來是這樣啊,嘖嘖,跟本公爺居然沒有一點兒關系?唉,我還以為這里頭有我一份功勞呢,這樣吧,那我以為可要叫下頭的人殷勤著些兒,省得再有什么事晚一步,白出了力,也落不著好兒?!?/br> 什么意思?難道周承輝叫手下的人盯著自己?還是盯著長興侯府?楊驕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心里一虛,再想到自己可是跟祖母商量好了的,要謀國公夫人的位置,聲音又小了一些,“國公爺日理萬機,哪里閑功夫去管那些角角落落的小事,剛才是臣女唐突了,還請國公爺見諒,臣女告退?!?/br> 說罷楊驕一福身,就要帶了青梅她們逃跑。 剛才還跟自己對嗆呢,這怎么忽然就成了沒捻兒的炮仗了?難道是被自己嚇著了? 周承輝好不容易才見楊驕一面,怎么舍得就這么放她走,忙一扯她的衣袖,“我剛才胡說呢,你不認我的功我也沒生氣,我跟你說,你一個女兒家行事到底不方便,你要是想做什么,只管跟我說,我幫你就好,就像那個姓杜的,不過是個小人,你理他做甚?” “姓杜的?”楊驕猛然回頭,吃驚的盯著周承輝,“原來你真派人盯著我?” 杜如柏跟著自己的姨母去了古家,楊驕卻沒有真正的放心,而是叫人小心盯著古家的一切,有什么異樣的情況,都會通過曉雨告訴她知道的。 周承輝見楊驕變了臉,立馬醒悟自己一時口快說漏了嘴,忙解釋道,“你莫生氣,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吧,手眼通天的,沒打算查你,只是下頭人報上來了,我沒注意就看到了,實在是覺得那樣的人,不值得你費神,才多嘴一句?!?/br> 一個舉子,住在一個當姨娘的姨母家里,不愛惜名聲也就算了,只是還跟自己的表妹拉拉扯扯,被人發現了,卻不肯明媒正娶,只肯納其為妾,還以自己的身份相要挾,“我看那邊再鬧上一陣兒,沒誰兒古家會來侯府尋事的,不如我叫人去壓下來,也省得累了侯府的名聲?!?/br> 為什么要壓下來?楊驕揚眉冷笑,“楊家跟他杜如柏有什么關系?要鬧也應該上成都鬧去,這樣的人,我家是萬萬不會再見的,何況那古家也是,府里住著個外男,不知道看好門戶么?” 這件事楊驕已經收到消息了,杜如柏跟他的那個表妹,不過是一個有心,一個有意罷了,只是偏這有意的跟有心的在價錢上談不攏,古家的幼女是嫡出,就算是填房也是要當正妻的,而杜如柏自恃才高,還想著金榜題名之后,高門娶婦呢,只肯納其為妾,這樣的人品,說起來楊驕都覺得臟了嘴。 若是古家那邊真鬧到侯府來,反而好了,左右杜如柏跟彭氏只是遠親,彭氏也不在府里,而借著這個由頭,楊家徹底跟杜如柏撇清關系。 杜如柏因為這事壞了名聲,以后便是高中了,前程也是有限的。 周承輝不明白楊驕為什么提起杜如柏來,臉上不自覺的便帶著散不去的恨意,這恨意讓楊驕在春日的陽光中也如一塊化不開的冰,叫周承輝一陣心疼,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撫上楊驕微蹙的眉尖,“你說什么就是什么,不就是個舉子么,品性不端,就老實再讀幾年書好了,左右他現在有了得意的岳家,不缺衣食……” “國公爺,您做什么?”楊驕身邊的兩個丫鬟眼睜睜的看著周承輝的手伸到了楊驕的臉上,嚇的面都白了,青梅一下子就跪在了周承輝跟楊驕中間,“求國公爺叫我家姑娘回去?!?/br> ☆、第75章 七十五安慰 七十五、 楊驕也被周承輝貿然的動作嚇到了,不過這驚嚇也只讓她有片刻的怔忡,更叫楊驕驚心的是周承輝看著自己的時候,那雙鳳眸里滿滿的疼惜,叫她無端的心尖兒微顫,“青梅退下吧,國公爺只是一時想到了別的事,無妨的?!?/br> 雖然楊驕給周承輝找了“合理”的解釋,可兩人的氣氛還是尷尬起來,周承輝心里暗罵自己太過冒失,這樣一來,反而不好再跟楊驕說話了,“那你回去吧,我也該走了?!?/br> “國公爺,你,”他們難得能見上一次,想想周承輝應該活不到他訂親,楊驕心里便跟火燒一樣,“您身上肩負的不是止是一人的希望,還請國公爺多加珍重自個兒,常話說,防人之心不可無—” 今天自己在周承輝跟前的表現太糟糕了,楊驕原本要為了家族嫁給周承輝的心思已經歇了不少,但是周承輝卻一定是要好好活著才行。 這是楊驕第二次提醒自己了,又是如此敏感的話題,周承輝笑容微斂,沉聲道,“你知道什么?”難道太子府里,還有自己和母妃看不到的地方? “臣女不過有感而發罷了,國公爺手眼通天,自然也猜得出康王府的蹊蹺,一個王爵之位,尚且能讓一母所出的同胞生了不該有的心思,為了打壓親弟無所不用其極,何況國公爺您所處的位置,”楊驕將自己想好的說辭一一道來,“在臣女想來,更是舉步維艱,尤其是那些防不勝防的暗箭,”她舉起纖細的食指向上指了指,“那個地方,足以叫人拋棄一切?!?/br> “你是在提醒我,禍起蕭墻么?”周承輝已經從震驚中冷靜下來,他俯身盯緊了楊驕的眼睛,“這不是第一次了,只是因為我那兩個堂叔?你覺得我會相信?” “這也不盡然,國公爺也知道,臣女的祖母身有所長,看到的自然也比旁人多一些,臣女也是無意中猜到了康王府的一些事,再想想太子府中的梁嬪娘娘,深以為駭,梁娘娘的為人心性,國公爺不用臣女再多說吧?” 周承輝死的時候,周璨還沒有登基,梁氏就敢為了自己兒子還看不到的未來,就暗算主母所出的嫡長,足見梁氏心黑膽大,而這種心黑膽大,明顯是超出了周承輝跟梅氏的意料! “國公爺您又擔負著整個大晉的未來,又常年不在太子府,而太子妃娘娘……” 楊驕略頓了頓,梅氏說起來在盛京城里口碑很好,太子府貌似也風平浪靜,可任由一個太子嬪坐大,其中未必沒有她意冷心灰之下,放縱的結果,而這惡果,最終落到了她唯一的兒子身上,“臣女冒昧多言,還請國公爺見諒,” 這個時候的周承輝臉上俱是與他年齡不符的冷冽,楊驕有些不敢與他對視,可又覺得如果此時躲閃了,便是心虛的表現,硬挺直了后背直視他的眼睛。 “我肩負著大晉的未來?你這么看的?還是……”周承輝驀然想起楊驕還有個叫高瑛的老師來,“高先生這一向可有信來?” 怎么就忽然轉了話題?楊驕不由嘖舌,“我每旬都會寫信過去請安,只是都是高家jiejie回信給我,聽聞先生回鄉之后,在山中筑一竹屋,潛心修書……” 周承輝自己都要表揚自己一下了,他怎么把自己這位“老師”給忘了?那可是個有大才的,不然也不會叫顧培正顧忌頗深,一心打壓,最后還貶回了老家去,“真是太好了,你就是我的大救星,哈哈!” 楊驕愕然的看著仰天大笑的周承輝,不知道他那根兒筋又抽了,“靖國公,您這是?” “沒事,我好著吶,你真是我的福星啊,你說吧,有什么事想辦卻不好辦的?只管告訴我,我都幫你辦好嘍,不過么……”周承輝眉眼帶笑的看著楊驕,“細論起來,咱們還是師兄妹呢,不用像以前那么外道!” “師兄妹?跟國公爺”楊驕猛然想起,好像周承輝說過,高瑛給他校過筆鋒,這也算先生?好吧,他說是就是了,“臣女比國公爺癡長三月,國公爺若是歸如先生門下的話,也是師姐弟才對?!?/br> 姐弟?這叫什么話,他才不要跟楊驕當“姐弟”!周承輝好看的濃眉一挑,“我七歲之時,得高先生指點,入門比你早了好多年吧?高先生門下可不以年齡論長幼!” 你怎么知道高先生門下不以年齡論長幼?看著一臉肯定的周承輝,楊驕不由莞爾,“高先生門下是不以年齡論長幼,因為先生至今,只有我一個弟子!” “誰說的?那我是什么?當初皇爺爺叫先生為我校筆鋒的時候,其實就是將他當做我的先生了,”周承輝從來都是理直氣壯,從腕上褪下一串綴了祖母綠佛頭硨磲珠,“不論是入師門的早晚,還是學問的深淺,我都當得你一句師兄,楊師妹,愚兄也沒有什么好東西給你,這珠子是太后娘娘親自為我求的,你拿去吧?!?/br> 若不是現在是初春時節,楊驕都要以為周承輝是中暑熱壞了腦子,她驚詫的看著周承輝伸到自己面前的手串,“靖國公,您連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都不懂,居然還敢跟我論學問?” 他當然懂,可他不是就想送楊驕一點兒東西,叫她看到自己送的東西的時候,就能想起他么?“什么男女授受不親,我如今是你的師兄,便如長輩一般,長者賜,不敢賜你不知道?” 這人怎么一會兒成熟沉穩,一會兒又如孩童般胡攪蠻纏?楊驕真想請自己祖母給周承輝扶扶脈了,這萬一是個腦筋有問題的,“國公爺就當臣女不懂禮數吧,等將來先生親口說了您是臣女的師兄,臣女再接您的見面禮不遲,” 說完楊驕又一福身,再不理會周承輝,徑直帶著兩個丫鬟,走了。 見楊驕不顧自己轉身離去,周承輝也沒有生氣,他看著陽光下楊驕裊裊遠去的身影,忽然發現,其實有些姑娘還真是挺漂亮的,就是生氣的樣子,也叫人整顆心跳的如鹿撞一般。 周承輝轉轉捻著手中微涼的硨磲珠子,暗笑自己也是暈了頭了,怎么腦子一熱,就將自己貼身戴的東西拿出來了?也怨不得人家不會收了,不過么,這以后她成了自己的師妹,他這個師兄便可以光明正大的關心她了。 馬蕊娘兄妹足足哄了自己的壽星meimei有半個時辰,也沒有哄得meimei露個笑臉兒出來。 后來馬芯娘聽馬之儀的人送來消息,說是周承輝有事,走了,原本已經收住的淚水又落了下來,剛才她一直哭,為的是將自己傷心的消息傳到周承輝耳里,叫他過來哄一哄自己,可萬沒想到,周承輝心腸這么硬,居然就這么走了?! 這下馬芯娘假哭也變成真傷心了,直接一扭身子沖回自己的臥房,撲倒在錦被上放了聲。 meimei大了,馬之儀也不好跟進去,無奈的看著馬蕊娘道,“你進去好好勸勸吧,有些事,不是咱們能強求的,我看承輝也不是任人左右的性子,這婚事,他不點頭,只怕兩宮也沒有辦法?!?/br> 馬蕊娘可是見過周承輝在兩宮跟前的模樣,一個嬌兒撒過去,太子跟太子妃只怕也當不得家,不由頷首道,“哥哥說的是,你自忙去吧,我進去看看?!?/br> 等馬蕊娘送走馬之儀,轉身進了meimei的內臥,也不勸她,只抱了杯清茶坐在那里小口品著,而那邊馬芯娘見jiejie沒有動靜,也不敢胡鬧下去,漸漸收了聲,只是人并不坐起,睜著大眼睛盯著拔步床框上的西番蓮紋樣發呆。 “你今天都十一了,出閣也是轉眼間的事兒,母親去年已經叫人下江南置辦料子了,只怕也開始給你置嫁妝了,”馬蕊娘見meimei不哭了,放下心里的甜白瓷茶碗,揮手叫屋里的丫鬟都下去,才溫聲道。 聽到說自己的嫁妝,馬芯娘躺不住了,一翻身悶聲道,“你少拿我做伐子,明明是給你置嫁妝,跟我有什么關系?!跟別人兒不知道你要跟康王府二公子訂親了一樣!” 周徇馬芯娘也是見過的,雖然心里只裝著周承輝,可馬芯娘也不得不承認,周家宗親里,數周徇長的是最好的,以前還能說周徇空有一副好相貌,卻是個被祖母養在懷里的繡花枕頭??蓻]想到周徇居然舍身救下了周承輝,還得了個四品將軍的銜,跟著康王赴宣化了,現在盛京城里誰不說周徇有勇有謀,連母親私下里也常說幸虧跟老王妃定的早,不然這么好的女婿未必輪得到馬家! “我是要跟二公子定親了,咱們這樣的人家兒,哪里會等著訂親才備嫁妝的?我的嫁妝,現在除了首飾頭面跟繡品,早就備好了,這回啊,除了去江南給我置辦時新的料子,就是給你挑好木材了,你以為這箱籠的材料都是易得的?”馬蕊娘輕敲馬芯娘的拔步床的闌干,“就這么一小塊紫檀,都不好尋去!” 聽馬蕊娘說的仔細,馬芯娘心里也信了母親開始為她備嫁妝的話了,臉一紅將頭埋在枕上,“你跟我說這些做什么?這親事還沒有訂呢,就跟個碎嘴媽子一樣了?!?/br> “你下頭還有三哥呢,我才多大,急這些做什么?娘也是太閑了,”嘴里抱怨著,馬芯娘卻不由自主的豎起了耳朵,想從jiejie這里得到更多的信息,難道太子府那邊有信兒過來? “你以為我跟你說這些,只為逗你玩兒?我是想告訴你,咱們這樣的人家,吃的用的,都是這世上最好的,便是你我的嫁妝,長輩也會竭力為我們準備最好的,可做為兒女,卻不能只安然享受富貴榮耀,若是這棵大樹倒了,你我又該如何自處?” 又來了,馬芯娘頹然的倒向床內,做為女兒家,尤其像她這樣的女兒,不就是為了享受世間最好的一切才來到這個世上的么?從祖父母到伯父母,還有父母,哪一個不是這么說的?可偏偏到了自己這個jiejie這兒,大道理層出不窮,將原本的親情說的你來我往,跟交易一樣,“不聽不聽我不聽,有祖父,有伯父跟爹爹在,還有大哥二哥呢,馬家怎么會倒?” 自己這個meimei,根本就沒有長大呢,看不到家人的艱難,可偏有牛性的很,馬蕊娘嘆了口氣,“這天底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們這些馬家的子孫,所能做的,就是將祖宗留下的家業傳承下去,你我終是要出嫁的,難道還能靠著娘家一輩子?” “不是還有表哥的么?有他在,咱們怕什么?”想到周承輝,馬芯娘不由羞紅了臉,她的將來有什么可擔心的?只要嫁給周承輝,連馬家也不用再為將來擔心。 馬蕊娘輕輕撫著meimei的頭發,“表弟也只是咱們自己在家里叫叫,在外頭,他是靖國公,而且侯府的一切都是憑著馬家先輩們拼來的,并不是靠著誰得來的,” “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侯府的一切都是圣上賜的,表哥就是未來的君王,又有什么不同?”馬芯娘心里很不耐煩跟馬蕊娘講這些,如今卻不得不努力的想先說服jiejie。 這個親meimei竟是個說不通的,也就是因為兩人是一奶同胞,馬蕊娘才會耐著性子跟她換個角度講道理,“你的心思家里也不是不懂,可是那邊是君,咱們是臣,歷來只有君讓臣死的,哪有臣子要求君上做什么的?” meimei這么糊涂,馬蕊娘如何肯叫她往那深宮里闖?“你且歇了這心思吧,沒事好好將女四書抄上幾遍!” “不是還有表姑母么?她最喜歡我了,只要你們肯透露出這層意思,表姑母一定會選我的,年齡不夠又如何?表哥也不過十四!”兩姐妹既然說開了,馬芯娘也顧不得羞恥,瞪著水瑩瑩的大眼睛道,“那些跟表哥年紀相仿的姑娘里,有比我強的么?” “有沒有比你強的我不知道,可比一聰明的一定有!”馬蕊娘沒想到meimei竟然狂悖糊涂,不由也動了意氣,“你成天規矩學著,詩書讀著,就學了這些?這等不知羞的話也說的出?” jiejie居然敢罵自己“不知羞恥”?馬芯娘又一次放聲哭了出來。 馬蕊娘被meimei哭的頭疼,偏今天又是親meimei的生辰,外頭還有許多親友呢,“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除了有一張好臉外,還有什么?外頭一府的客人,你一個做主家的,就敢將人扔在百花廳快一個時辰了都不露面,這樣的主母,你叫太子妃娘娘哪只眼睛看得上?將來國公府又怎么敢交到你手里?” “我今天勸你,是叫你放聰明一些,如果存了大志,就要想清楚現在該做什么,不然人心不足,就是在為家里招禍!祖父為國盡忠一生,伯父父親整日奔波,祖母伯母辛苦cao勞維持的歸德侯府,不是叫你敗壞的!”對著被詩書教迂了的馬芯娘,馬蕊娘只能用重鍾去敲了。 馬蕊娘還是頭一次對meimei這么疾言厲色,床上的馬芯娘有些嚇住了,立場噤了聲,半天眼淚如珍珠般落下,可憐兮兮的望著jiejie道,“我怎么不好了?琴棋書畫那一樣不出色?規矩儀態也是宮里嬤嬤教出來的,盛京城里比我強的女兒有幾個?再說了,這些話我也就是對你說說?!?/br> 她抽了抽鼻子,從枕下拿出一塊帕子將眼淚擦了,“憑什么表姑母會看不上我?以后表哥得了大統,我根本不用像伯母跟母親那樣去cao心那些俗務,你根本不懂,你什么也不懂,我只是在傷心,明明今兒是我生辰,我不高興,表哥卻連看都不看我一下,他太狠心了!” 原來自己這個meimei是個長了一張聰明臉的榆木疙瘩,馬蕊娘撫額,“表弟是太忙了,而且你們年紀也大了,怎么能像小時候一樣?你梳洗吧,外頭還有客人呢,至于以后你會怎么樣的話,萬不可對外人提起,表弟的婚事,兩宮也不過些微露出了些意思,外頭還沒有風聲呢,再說了,你的年紀也不合適,應當不會在遴選之列,” 現在馬蕊娘真的是慶幸自己meimei年紀小了。 “所以我才想見表哥,我想叫他在太后跟前將親事推上幾年,等我及笄,左右這盛京城里,誰能比咱家跟他親近,”馬芯娘的聲音越來越小,精致如畫的眉眼上也攏上一層緋色,“跟他年紀相仿的那幾個,根本就不能跟我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