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這個高氏還真不知道,她不由停下了腳步,想了想道,“走,咱們回去將給二房的備的禮收拾出來,我帶著你們,親自往蒹葭院看看我那個二嫂子去?!?/br> 高氏她們剛回來一天,并不知道家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可是楊華隆有多看重他這位“得來不易”的妻子,高氏可是看的真真兒的,如今要把她留在京城,這里頭指定有她不了解的內情,高氏抿嘴一樂,決定從蒹葭院出來,再往何氏那里轉一轉。 轉眼到了大年初一,按禮,每年這個時候,西府都要由莫氏帶著,往侯府這邊來,開了設在侯府的家祠祭祖的,今年莫氏的病情從年前一直纏綿到現在,楊華隆跟楊華林回來,也都往西府象征性的轉過一圈兒,奈何連楊華偉都病著,兄弟兩個,都只是遠遠地在莫氏的頤壽院外行了個禮,連進去請安都不曾。 因為是年初一祭祖,長興侯府將非大事不開的正院昭榮堂開了,一家人都到齊了,等著西府一眾過來。 “母親,您說今天那邊府上會不會過來?”何氏看著升的老高的太陽,有些不耐煩的開言。 “剛才大嫂已經遣人去問了,想來是要來的,”小郭氏坐在何氏身邊,小聲向她解釋。 “我自然是知道大嫂遣人去了,這不去了老大功夫了,這兩府之間,也就隔了道院墻,這功夫,騎著馬都能跑到城外了,”何氏對西府可沒有一點兒好感,嘴里嘟噥著。 “老夫人,西府老太太叫人將她抬過來了,還有西府大爺,也來了,”何氏那邊話音兒未落,已經王氏身邊的mama疾步進來。 這下郭氏可不樂意了,莫氏那身子,這么一折騰,若是死在自己這邊兒,外頭還不知道會傳什么閑話兒呢,這老虔婆是臨死也要擺自己一道不是?“走,咱們快去迎迎,你們兄弟幾個,務必勸著華偉,將老太太請回西府去,這祭祖,本來就是男人的事,若是連華偉的身子都撐不得,有仁謙他們三個也夠了?!?/br> 楊華峰做為長子,自然知道這里頭的輕重,忙應了抬腿便往外走,可人還沒出昭榮堂的大門呢,就看到幾個健婦抬了一架軟轎過來,那轎子里,正半躺半坐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嫗,莫氏! “弟妹,這是做什么?大伯母身邊不好,就算是她要出來,你也要攔著才是!”楊華峰萬沒想到莫氏已經蒼老到這般地步,忍不住向軟轎旁邊徒步而行的小莫氏發火,“華偉呢?仁謙呢?” “都在后頭呢,今天,我帶著西府的子孫都過來了,”莫氏的聲音就像從破風箱里拉出來的,帶著咝咝的顫音,“怎么?侯爺,老身能不能進這昭榮堂?” 這個莫氏,眼看就剩一口氣了,說話還叫人這么不舒服,楊華峰將身子一側,“還不快將伯母給抬進去?!?/br> 昭榮堂做為侯府的正堂,自然是極大的,郭氏在上首看著莫氏的軟轎落地,連身子都沒有動,“大嫂都這樣了,還親自跑一趟,只怕為的不是見祖宗吧?哼,我看大嫂但凡還覺得自己是楊家的媳婦,都沒臉去見祖宗?!?/br> “是,我是沒臉見列祖列宗,更沒有臉去見老侯爺,也就是因為這樣,我今天才帶著華偉跟仁謙他們,求老夫人您看在他們都是楊家的子孫的份上,護佑一二,”莫氏顫微微的扶著小莫氏從軟轎上下來,腿一軟,便跪倒在郭氏面前。 “郭香馥,我是榮威侯府大小姐,你是六品太醫家的女兒,可現在,我卻得在你面前曲膝彎腰,只求你能高抬貴手,這下,你可滿意了?!”莫氏瘦的只剩一層皮rou的臉扭曲猙獰,她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一把將身邊的小莫氏扯倒在地,“你也跪下,咱們姓莫的都給她跪下!” “祖母,祖母您不要這樣,二祖母沒有說不幫咱們,”一旁的楊清玉看到莫氏跟母親的樣子,已經泣不成聲,她膝行幾步,跪在郭氏腳前,“求二祖母救救我祖母吧?!?/br> 這是做什么?求人?倒不如說是往侯府上下潑臟水來了,楊驕冷冷一笑,“清玉jiejie這是何苦來?就像大祖母以前往侯府來,常說的那句:大家是骨rou至親!這昭榮堂里坐的都是楊家的至親骨rou,之前發生過什么事,只怕沒有比成日服侍在大祖母跟前的清玉jiejie更清楚的了,不知道那個時候,清玉jiejie可曾用求過大祖母,放過侯府,放過我表姐!” “還有,大祖母,在這里驕娘是年紀最小的,有些事情真就不怎么明白了,西府落到今天的地步,跟我祖母有什么關系?自從大祖母病了,我祖母雖然不能日日過府探望,可是我幾位伯母跟五嬸兒,哪個不是輪著過去探???祖母也反復交代了,好醫好藥的往西府送?”這府里雖然沒有外人,楊驕也不能叫侯府落了苛待族親的帽子。 “若我是大祖母,真要道歉,求人高抬貴手,也應該叫人將轎子抬到韓學士府去才對吧?”楊驕的目標又轉向莫氏,左右她小,“不懂事,性子急”,說錯了話,自然有長輩出來兜著,“說起來,我祖母也是受害人,若是大祖母您的計謀成功了,只怕現在,您就會像跟韓家換了庚帖之后那回一樣,過來侯府耀武揚威吧?” 楊驕現在還真是一點兒都看不起莫氏,若真的要救西府,直管叫人將軟轎抬到韓家門前,就這么跪一跪,求一求,韓皎為了自己的名聲,也不能再叫學生們打壓西府了,可莫氏只是個窩里橫,所有的能耐都往親人身上使了。 “驕娘說的沒錯,是我們西府對不起侯府,對不起嬸娘,”楊華偉這才被下頭人抬進昭榮堂,他緩緩向郭氏跪下,“嬸娘,西府落到如今這地步,都是侄兒沒用,借著有病的理由,將什么事都推到母親跟你侄兒媳婦身上,才叫她們闖下這在禍來,侄兒已經決定了,等開了春,一家人便回河內去,”說到這兒他從懷里掏出一張契紙來,“這是當年分府的時候立的契書,現在還給嬸母?!?/br> 長興侯府是御賜的宅第,依制是不能隨便分的,可是當初莫氏鬧的厲害,無奈之下,老長興侯便立下了這分約書,雖然不過官府,但侯府還是分了一半給莫氏一房,以后侯府子孫不得過去攪擾,現在楊華偉居然將這契書拿了出來?不說楊華峰跟王氏,連郭氏都倒吸一口冷氣,“華偉,你這是做什么?” “華偉?你要做什么?”莫氏叫人抬著將死的自己過來,不過是想用自己的死來逼郭氏跟楊華峰認下護佑西府的責任,哪里會真的要付出什么?何況還是她當年苦心算計來的西府? 楊華偉甩開小莫氏扶著他的手,上前幾步,將那契書放到郭氏面前桌上,“嬸母,這東西原來就不該是我們長房的,如今還給侯府,不過侄兒也不是無所求的,只求大哥能看在大家血脈相連的份上,幫扶兄弟回鄉之后,能安然做個富家翁?!?/br> 楊華偉身體不好,但腦子沒傻,韓家由不得西府楊家留在京城里,而侯府,只怕也是存了這樣的心的,好在西府跟侯府都是一個祖父,他們不會做的太絕,既然已經決定回鄉了,倒不如將這半個侯府還回去,了結了幾十年兩房的恩怨。 而侯府受了他這份大禮,以后回到祖籍,有楊華峰的支持,長房也不至于被人欺負了去,至于兩個兒子的仕途,他頭上的奉國中尉的恩蔭已經沒了,兩個兒子又不能再走科舉,可他以后還有孫子呢,只要孫子教好了,長房還有再次興旺的機會。 而這一切,又都得靠侯府這塊招牌來護著他們。 郭氏已經明白了楊華偉的意思,頷首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就依你,等你們回鄉的時候,我叫仁桂跟仁豫親自送你們,咱們在河內府的宅子也有年頭了,過了破五我就遣人回去翻修一下,以后就交給你們了?!?/br> 見郭氏跟兒子有商有量的就將回鄉的事情定了,莫氏絕望的指著楊華偉,一口血噴了出來,身子一仰,昏了過去! 真真是走哪兒,哪兒麻煩,王氏厭惡的瞪了小莫氏一眼,“還不快將伯母抬回去?難道要沖撞了祖宗不成?這昭榮堂的匾額可是太/祖皇帝的御寶!” 這種地方,如何能死人?小莫氏到底是榮威侯府出來的,也明白其中的厲害,也顧不得楊華偉了,立馬叫人將莫氏往西府里抬。平氏跟幾個嬸子也不好干看著,紛紛叫人幫忙,昭榮堂里登時兵荒馬亂。 “你也回去吧,留著謙兒在這里,一道給祖宗上個香,”郭氏擺擺手,叫楊華偉回去,“一會兒我過去看你娘?!?/br> “謝謝嬸娘,”這大過年的,連醫館都不開門的,郭氏愿意出手,楊華偉也是感激不盡了。 西府的頤壽院中人影憧憧,莫氏住的內堂里滿架的金玉也仿佛因為主人的病重蒙上了屋死氣,再不復往日的璀璨。 楊清玉努力將手中的湯藥小心的喂到莫氏的嘴里,可莫氏一直牙關緊咬,瓷勺碰到牙上,藥汁兒順著牙齒流到了唇外,根本一點兒都進不到莫氏嘴里,急的她眼淚簌簌而下,“這可怎么辦???” “清玉讓開,我來吧,”小郭氏在一旁看不下去,從楊清玉手里拿過藥碗,“驕娘陪著你清玉jiejie到外頭透透氣?!?/br> “你要做什么?”楊清玉見小郭氏并沒有喂藥,而是從郭氏的針囊中取出一根銀針來,嚇了一跳,厲聲道。 “清玉jiejie還是隨我出去吧,我娘雖然不通醫術,可些話常識還是懂得的,如果不以針刺xue叫大祖母松開牙關,難道還拿銀勺去撬不成?”楊驕看著一臉怒容的楊清玉,心道好人真是不能做。 楊眉這些日子如同大病了一場,整個人瘦的脫了形,看到楊驕,上前賠笑道,“驕娘說的是,郭家的醫術那是出了名的,四嬸娘就算是沒有真正學過,平時看著,也肯定會的不少?!?/br> 楊清玉見楊眉討好楊驕,不屑的瞪了她一眼,“你往前湊什么湊,祖母病了這許久,也沒有見你過來侍疾,怎么,以為討了楊驕的歡心,她便會留你在侯府做侯府的大姑娘不成?” ☆、第71章 六十四補更 姜太后也已經乏了,見郭氏說要出宮,頷首道,“你們出來的時候也不短了,想來家里也等著呢,回吧,只是等沈氏發動的時候,還得你親自過去看著,不然哀家是沒法放心的,”不論贊不贊成周琛取周璨而代之,沈驪君肚子里的都是她的重孫,姜太后自來分的清楚。 “臣妾來的時候也不短了,就讓臣妾代皇祖母跟母后送一送老夫人跟侯夫人吧,”聽到郭氏一行要走,梅氏也適時起身道。 鄭皇后面無表情的看著梅氏,“你有這個心,就去送送吧,順便啊,請郭老夫人也幫你扶一扶脈,這承輝都十三了,你居然連個動靜都沒有,當初,哼哼,”當初郭氏可是說梅氏宜生養,她在為兒子定下的梅氏為太子妃,可現在怎么樣?就生了一個,這怎么能叫鄭皇后滿意? 梅氏先后被顧貴妃跟鄭皇后揭短,面上卻絲毫不有不滿之色,淡淡一笑,“母后說的是,只是臣妾當年生承輝的時候傷了身子,只怕是難再調理好了,好在梁嬪又有了身孕,殿下并不缺少子嗣?!?/br> 郭氏跟梅氏在宮門處分手,靜送梅氏上了太子妃的鸞駕,才向楊驕道,“驕娘隨我坐?!?/br> “你們怎么跟靖國公一處了?還摘了顧貴妃許多牡丹回來?”在宮里呆了短短半日,郭氏已經是一腦門子官司了,“你可要跟我說實話,驕娘你向來聰明,不用祖母cao心,那個靖國公,可不是個好相與的,”簡直精的更個鬼似的,也只有兩宮才會將他當做無知的孩童。 楊驕的心思卻在另一處,“祖母,您可注意到了,皇后娘娘對您頗為不滿?!?/br> “這是在所難免,昌王妃的事,她心里有氣也是正常,”郭氏輕嘆一聲,“可天下間的事兒,哪能由咱們做臣子的來選?只希望有一日,娘娘她能明白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心?!?/br> “上位者何時會想過明白臣下的心?她們要的只有忠心,祖母您沒有遂她的心意,便是不忠,沒有其他的借口可以找的,何況下來還有昌王妃臨盆的事,太后娘娘發了話,祖母您根本就脫不了身,只怕鄭皇后只有更怨您的,”楊驕壓低聲音,“祖母,梅娘娘的身子真的沒救了?” 如果郭氏能幫著梅太子妃調理好身子,給周承輝生下弟弟出來,到時候鄭皇后的所有怨氣都會化為烏有。 “驕娘!”郭氏厲聲打斷楊驕后面的話,“誰許你問這個的?還有,你還沒有告訴我,到底跟靖國公私下說了什么?” 郭氏一怒便口不擇言起來,而楊驕被她問的玉面一紅,訥訥道,“沒什么,孫女兒問這個,自然是有原因的,” 楊驕先一五一十的將到酌月殿和暖花塢發生的事仔細跟郭氏講了,“祖母今天也看了,那個周承輝在外頭跟在宮中完全是兩副模樣,而且身后還有梅家,馬家,鄭家,甚至康王府的支持,日*后顧氏一脈,如何能在他手中討到好處去?” “康王府,”郭氏不由想到周承輝手起刀落砍下刺客人頭的時候,康王眼中的贊賞之情,確實在武將眼中,會耍心眼,跟顧培正親如一家的昌王周琛,如何能強過正室嫡出,又果敢英勇的周承輝? 若是天下承平的時候,這文臣自然比武將說話算數,可現在是天下太平么?郭氏活到六十了,只不會像建安帝那么樂觀,以為自己的寶座穩如泰山呢,這周璨既嫡且長,宮中有姜太后,鄭皇后,宮外有勛貴,只怕那些只認嫡出正統的讀書人,也會站在周璨這一邊兒的。 這樣算來,從不出太子府的周璨,機會要比周琛大的太多了,如果建安帝真的頭腦發昏,郭氏輕敲車欄,腦子里再次出現了周承輝揮刀的情景,有這樣的皇孫,只怕下兩代的帝位,都已經定矣! “我回去就跟你二伯說,這個大同咱們去了,”郭氏也不擔心楊華隆的安全問題,有康王在,宣大一線雖然時有小滋擾,但這些年大戰事卻沒有,尤其是有康王在,這戰功,只在他在折子上添兒子一個名字,那顧培正想攔,只怕都要掂量一二了。 “那太子妃-”楊驕實在不敢跟郭氐說周承輝未必能活到周璨登基,如果郭氏愿意幫著梅氏的話,自己再趁機提醒,周承輝未必就躲不過梁嬪的算計,就算是躲不過,有了另一個孩子的梅氏,應該也不會做出那么激烈的舉動來。 郭氏默默的盯著楊驕,想從孫女兒的臉上看出什么端倪來,可半天沒有看到一絲女兒家會有的羞赧,心道旁人家的姑娘,關心的是吃穿打扮,以后的夫婿,自己這個孫女兒,好像卻對侯府的未來更為關切,不過這樣也好,以后就算是嫁到別人家里,以她的能力跟心性,斷然不會丟下娘家不管的,“這世上最難治的是心病,若是太子妃不愿意治,甚至不愿意好,就算是神仙,也無能為力了?!?/br> 太子妃自己不愿意再有子嗣?楊驕吃驚的合不攏嘴,半天道,“祖母說的是真話?為什么?” 能為什么?不過是被男人傷了心罷了,可這些,郭氏也不好告訴楊驕,“咱們欠了靖國公的人情,就當是還他對你二伯的提攜之恩,我去配上幾劑藥,喝不喝的,就由不得咱們了?!彪m然嘴里說著只忠于皇帝,可郭氏也要想想侯府的未來不是?比起跋扈的顧貴妃,倒不如跟著熟人更可靠些。 郭氏說的沒錯,如果是梅氏不愿意再有子嗣的話,給她神仙方,也起不到效用的,楊驕默默的點頭,“孫女兒知道了,咱們有心幫著太子妃調理身子,還得防著貴妃那邊知道,偏太子妃還未必愿意領情……” 彭氏自然不會知道馬車里的這一番籌謀,她一路上反復撫摸著懷中的珍珠頭面。顧貴妃賞她的頭面倒也沒有多珍貴,彭氏自己的妝奩里,比這頭面上的珠子更好的,也有好幾套呢,關鍵是這份體面,今天去的楊家媳婦們都沒有,想想這個,彭氏就忍不住笑出了聲,心里想著要不要回去備上些調理身子的好藥材,送到顧相府去,請顧家人代為獻給顧貴妃,這人嘛,一來一往之間,情誼就建立了。 “母親,媳婦兒有些累了,先回蒹葭院了,”彭氏到了二門,給了守在那里的楊華隆一個大事已成的眼神,便要告退。 彭氏并不想跟著郭氏往頤壽院去,一是確實累了,另外,她還想趕快將這套頭面戴上給楊華隆看看呢,然后再將顧貴妃對自己的青睞,還有在偏殿她寫方子的時候,顧貴妃身邊的宮人跟她講的話,也都詳細跟楊華隆說一說。彭氏覺得自己知道的,要比郭氏嘴里的,更重要,也更迫切。 “你跟我進來,來人,去將四太太,五太太,還有仁桂媳婦,仁豫媳婦都叫來,”郭氏冷冷的看了彭氏一眼,徑直扶了紫燕的手往頤壽院去。 楊華隆訝然的看了彭氏一眼,母親郭氏他還是清楚的,看似神色平靜,只怕一會兒等著彭氏的,不會是什么好下場,“母親,可是發生了什么事?” 等楊家幾位兄弟跟媳婦們都到齊了,郭氏擺擺手,叫楊驕往自己的內室去聽著,她則一指彭氏道,“跪下!” “母親?您這是?妾身犯了什么錯?”彭氏看了一眼屋里滿滿當當的人,除了自己丈夫,兒子,還有楊華峰兄弟們,甚至還有楊仁寧,楊仁桂這兩個侄兒,如果她這么跪下,這人可就丟大了,“二老爺,妾身冤枉-” “怎么?真以為自己出府幾年,當家太太做慣了,我這個婆婆的話,也可以扔到腦后了?”郭氏根本不給楊華隆說話的機會,一拍桌子道,“還準備叫我說二遍???” “二弟妹,母親向來公允,她這是在教你做人,難道非要叫請出家法來,你才肯彎彎膝蓋么?”王氏看向彭氏的眼神中俱是厭惡跟不屑,“如果真到了那一步,這個侯府,也容不得你了!” 這種看不清形勢的惹禍精,王氏常常覺得婆婆太過心慈手軟,當年就應該一頂米分轎抬進來,再一碗藥灌下去,還能容她得意這么些年? 連長嫂都發話了,看來彭氏這次是真的錯了,可怕的是,她到現在還不自知,楊華隆嘆了口氣,起身在堂前跪下,“是兒子管教不嚴,還請母親責罰!” 楊華隆跪了,二房的主子們哪個還能坐著,全都跟在父親的后頭跪了下來,楊仁豫叩首道,“祖母,父親跟母親年紀都大了,孫兒愿意代他們受罰?!?/br> 這個時候,彭氏哪里還敢再跟郭氏犯犟,乖乖的跪在楊華隆身邊,“媳婦并不是不聽母親的話,只是媳婦心里冤的很,若是哪里錯了,母親要打要罰,媳婦定然不會有二言的?!?/br> 郭氏盯著堂下的兒孫,由著他們跪了一會兒,才道,“去的時候我是怎么說的?叫你老實跟著就好,可你呢?兩宮都在上頭坐著,你去給貴妃娘娘獻什么保養方子?那種方子是有亂進獻的?若是有個什么差錯,整個楊家都得跟著賠進去!” 這下連楊華隆都對彭氏怒目而視了,顧貴妃頂破了天,那是妃妾,上頭有皇后坐著,你當著皇后的面兒巴結顧氏?母親這些年為了經營跟兩宮的關系,花了多少心力? “太子妃夸贊咱們驕娘,哪兒有你插話的地方兒?真真是蠢不可及!”人家姜太后,鄭皇后,跟梅太子妃,那才是正經的三代婆媳,顧貴妃在里面算什么?“你想巴結貴妃,可誰許你踩著皇后娘娘,你有多大的膽子,敢幫著貴妃給皇后娘娘不痛快?!” 郭氏越說越氣,這些年她小心翼翼的周旋在宮中幾位貴主兒之間,從不敢有明顯的傾向,彭氏是她的兒媳,彭氏的態度,叫外人看著,難道不是她的態度? “母親您不也接了照看沈王妃生產的差使,”彭氏兀自不服,偷看了楊華隆一眼,小聲道,“妾身也是看著母親您為貴妃娘娘奔忙,以為-” “你給我閉嘴!”楊華隆已經氣的虎目圓睜,“走的時候我是怎么交代你的?叫你安生跟在母親跟大嫂身后便好,該說什么,母親跟大嫂心里有數,誰叫你擅自開口的?!” 自己的媳婦有幾斤幾兩,楊華隆再清楚不過,原以為有他在,彭氏也鬧不出什么亂子來,誰想到一個沒看住,她就在外頭給自己捅婁子! “妾身也是為了老爺您啊,咱們從綿陽開始,到盛京城,多少銀子撒了出去,可已經定好的差使還是被人頂了,妾身能不著急么?這貴妃娘娘跟顧相是本家,”彭氏橫了一旁坐著的楊華哲跟小郭氏夫婦,“若不是有人為了什么破名聲,得罪了顧相,咱們用得著到處求人么!” 原來二嫂一直對自己存著氣,楊華哲站起身,向楊華隆一揖,“是我考慮不周,居然拖累了二哥的前程,” “四弟,我沒有這個意思,四弟做了哥哥們沒有膽氣做的事情,若是怪你,我成什么人了?”楊華隆連忙起身扶住楊華哲,“你千萬莫聽那個蠢婦胡言亂語,哥哥于你賠不是?!?/br> “真真是娶妻不賢,禍家的根源!”郭氏再也忍不住了,恨恨的盯著跪在一旁抹眼淚的彭氏,“來人,將彭氏給我送回蒹葭院,仁豫家的,以后蒹葭院的一切就交給你,給我將她看好了,若叫她送出去一根線,我都唯你是問!” 得,二房回來半個月的功夫,這就禁足了兩個了,何氏裝作吃驚,拿手絹擋了上揚的唇角,這彭氏真以為跑出去些年,再回來就能跟郭氏叫板了,這一招過下來,就落了這么個下場! “我罰二太太,為什么要叫你們過來?不是為了下她的臉面,是要叫你們知道,咱們長興侯府上下都是至親的血脈,這內里要是亂了,一個家也長不了,而彭氏,不只是蠢,還跟咱們離了心,若是她信得過我跟你們大嫂,又怎么會不聽我的話,擅自作主去結交貴妃娘娘?咱們楊家,從來效忠的人只有一個,就是圣上!”郭氏并沒有立時叫仆婦押了彭氏下去,罰她,也得叫她明白自己到底錯在了哪里? “你以為這樣做,便是向貴妃娘娘表了忠心,啊呸,人家只會在心里笑咱們長興侯府心不齊!你今天這一出,生生叫我跟你大嫂,成了娘娘們眼里的笑話!” 這也是郭氏最生氣之處,她自問無論是對兒媳,還是孫媳,都是極好的,而長興侯府的男人們雖沒有手握權柄,可是侯府的家風,卻是人人稱羨的,現在好了,出了個彭氏,叫她有何顏面出去交際? 小郭氏一向好脾氣,她也知道因為楊華隆的事情,彭氏對她們一房有意見,送個東西都有意區別對待。原本小郭氏也理解,并沒有想過計較什么,可現在好了,叫彭氏指著丈夫的臉罵了,“二嫂,你向貴妃娘娘獻保養方子,事前可曾叫母親看過?要知道只要牽扯到藥材,便沒有萬用皆靈的,貴妃是什么樣的體質你也不知,蜀中的氣候與京城更是不同,若是娘娘用了你的方子,有什么差池-” 楊華隆已經沒有力氣去氣彭氏了,他是知道彭氏有心結交顧相那邊兒的人,而且他對此也是默許的,但萬萬沒想到的是,彭氏采用的方法如此蠢笨露骨,你巴結顧貴妃,為什么要當著兩宮的面兒呢?在楊華隆眼里,這鄭皇后再不得寵,她也是中宮皇后,顧氏,頂多就是一個寵妃! 這踩著正室的面子去捧個妾,哪個知禮守禮的人會做出這樣的事?!還有什么保養方子,他怎么就不知道彭氏還弄這些?如果要獻,事先也得叫自己母親過過目啊,真真是娶妻不賢- 郭氏毫不客氣地發作了彭氏一通,將人帶下去,便叫媳婦們都退下了,頤壽院里,只留下自己幾個兒子。 楊華隆雖然讀書不如弟弟楊華哲,卻是郭氏幾子中,最聰明的一個,他知道郭氏將他們留下,必是有話要說,只怕還跟他的職位有關,“母親,如今要怎么做?這要過年了,魏國公府那邊,節禮咱們加厚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