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說罷又向身邊的丫鬟道,“去將我柜子里那套紅玉的頭面拿出來給黃姑娘送去壓驚!再跟黃家夫人道個惱,我年紀大了,實在提不起精神來,明日再去跟黃家夫人賠禮?!?/br> 曲氏口口聲聲說要自己賠禮去,還賞了東西,丁湘云這個做媳婦哪里還坐的住,也不好再叫康王走了,喊過張影心與她一同往周蓓兒住的聚荷小筑去。 周昧知道自己這個父王素來與他無話,既然最大的心病除了,便隨著丁湘云跟張影心一并告辭出來,丁湘云這才向周昧跟張影心道,“黃家那邊,你們準備怎么辦?” “母妃,您的意思?”張影心心里一哆嗦,丁湘云這么問,看來是有了自己的主意了,搶在周昧前頭道,“我那個表妹最是通情達理不過,咱們厚厚備上一份大禮給她壓驚,”她略頓一下繼續道,“我回去給母親說一聲,幫她挑上一門好人家-” 丁湘云點點頭,向周昧道,“必亮你說呢?” 叫自己說?今天眾目睽睽之下黃宜恩落在了他的懷里,若是沒個說法,他成了什么人了? 黃宜恩的父親,是昌王一心想拉攏的人,以前他們也琢磨著在黃家的庶女里挑上一個為妾的,倒不如趁這個機會了了此事,左右都是個意外,張家也怨不著他,“這個還得看黃家的意思吧?若是他家不當回事,咱們就依著影心的意思,備上一份厚禮,將來她得了好親,母妃跟影心再給她備上一抬嫁妝-” 真的能這樣?丁湘云微微一笑,“走吧,先見見黃家夫人,”看兒子的意思對這個黃宜恩還是挺滿意的,至于黃家那邊,自己的兒子人品俊秀又是未來的王爺,黃宜恩傻了才會放著到手的富貴不要,去叫張家給挑上一門親事,只是這話她現在不方便說,得叫張家覺得自家是迫不得已才成。 ☆、第48章 四十八失權 那邊婆媳兩人往聚荷小筑去,榮恩堂只余曲氏母子兩個,周克寬親自扶了母親在床上躺好,嘆了口氣在她身邊的腳踏上坐了,拿了支美人捶輕輕為母親敲腿,眼見幽暗的燭光中母親的頭發不知道什么時候居然幾乎全白,心下一酸,聲音微哽,“都是兒子不孝,叫娘您這把年紀還得為子孫cao心勞神-” 兒子也老了啊,再也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青年,曲氏從枕邊抽出帕子沾了沾頰上的淚水,“寬兒,這世子之位,你要趕緊定下來,我可不想看著他們哥倆兒兄弟鬩墻,再惹出禍端來-” 若不是當年自己一意孤行,已經嫁為人婦的丁湘云怎么可能成了自己的王妃?而當時她腹中的胎兒,到底是自己的還是那個被自己殺了的男人的,周克寬不是沒有懷疑,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對世子之位一直有所保留。 就算是丁湘云沒有騙他,周昧確實是自己的血脈,婚前所懷也是周昧一生的硬傷,對景兒就會成為世人攻訐的理由,周克寬也不再做小女兒之態,沉吟片刻道,“必亮這孩子,終究是,”他臉一紅,“他的出生到底是塊傷,經不得人推敲,只是徇兒,又太年輕,現在又看不出好歹來,這王府交給他,我怕他掌不住??!” 聽兒子如此說,曲氏知道他心里是有了定見的,左右兒子也過不四十,世子再晚幾年,等徇哥兒有了戰功,以幼代長也更有說服力,便點點頭,“你放心走吧,這王府里,有我呢!” “是兒子不孝,兒子,”前后兩次,丁湘云的作法都不能叫周克寬滿意,尤其是后一次,這刺客的來歷只怕與丁氏母子也脫不了關系,周克寬心里生出淡淡的悔意,若是當年自己不那么一意孤行,今天的境況會不會好些? 兩人議定了府里的事,曲氏的心思又轉到另一重上,“太子我有許多年沒見過了,梅氏是個好的,靖國公,倒是個了不得的人兒!” 聽曲氏提起周承輝,周克寬也不由笑了,“可不是,那孩子年紀比徇哥兒還小一些呢,反應快,功夫也好,手上也不含糊,”一個小小少年,眾目睽睽之下,手起刀落,康王原本那些擔心也已經蕩然無存,“那才像咱們老周家的種!” “真不知道是隨了誰了,”想到周承輝在慈寧宮里那歪纏的樣子,曲氏輕輕一笑,“若是太后看到今天她的心肝兒寶威風凜凜的樣子,只怕能嚇過去!” “只是沒有咱們徇哥兒忠厚,”比來比去,在曲氏眼里,還是她的大孫子最可人疼。 就算是周克寬不懂文治,也知道這為人君者,若是忠厚了,要被臣子給挾制的,他暗自搖頭,在外的將士,自然希望后頭朝堂里坐著的是一位明君,也不知道太子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物?! 聚荷小筑里黃宜恩聽說王府留自己養病,已經悠悠醒轉了,此刻正拉著哀泣不止的母親胡氏的手,小聲勸她。 黃宜恩每每到王府里來,也算是衣裙簇新,可今天看到匆匆趕來的胡氏,周蓓兒才算是對黃家的情況有了些了解,現在看到這母女二人相對而泣,周蓓兒與meimei周朵兒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怎么過去勸尉。 見周蓓兒跟周朵兒出去了,黃宜恩輕輕拉了拉母親的衣袖,“娘,現在可不是哭的時候,咱們得趕緊商量著以后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宜恩啊,你好些了?”見女兒忽然來了精神,胡氏一臉訝異,起身就想叫大夫,卻被黃宜恩死死摁住。 “娘沒想過女兒今天遭此一事,以后可還怎么嫁人?娘難道準備叫父親跟安姨娘一起將女兒賣給她的娘家?” 安姨娘是黃綱最寵愛的妾室,出身商家的她長的好又擅經營,早早將黃府的內宅掌在自己手里,連正妻胡氏跟她的兩個兒女,都得在一個姨娘手下討生活,“還有哥哥,他可是長子,您愿意看著他被安氏那賤人凈身趕出家門?”自己出了這樣的事,若是就這么被送回去,只怕姓安的更要作踐自己,黃宜恩的眼淚就下來了。 想到親生女兒的終身她這個當娘的都無法作主,而兒子,才十六歲就被趕到兵營里叫他自己謀出身,而家里的幾個庶子卻錦衣玉食,胡氏的眼里閃過一抹恨意,“自是不能,娘想過了,終有一天,叫那一群賤人都去死!” 叫那些人去死?如何死法?跟他們拼命?黃宜恩拉緊胡氏的手,“娘你別傻,黃家正室夫人是你,黃家也是大哥的,以前我想著跟大/奶奶走的近些,求著她給咱們做主,現在,不需要了?!?/br> 胡氏被女兒臉上的笑容嚇住了,“宜恩啊,你可不能胡來啊?!?/br> “胡來?女兒不止是受了驚嚇那么簡單,”黃宜恩將事情的經過跟胡氏小聲說了,“娘你覺得,出了這樣的事,女兒還以有嫁什么樣的人家兒?只怕安氏那賤人更有理由將我嫁給她娘家侄兒了,娘,這些年你被她搓磨的還不夠嗎?” 胡氏原本跟著黃綱過來,也就是聽人說女兒在王府受了驚嚇,萬沒想到居然是出了這樣的事,她被女兒的遭遇嚇的僵在那里,半天才撲到黃宜恩身上失聲道,“我可憐的女兒,你可怎么辦???我們娘倆兒的命怎么這么苦??!” 若真是這樣,黃宜恩被周昧抱在懷里的事情已經被滿城的貴婦人看在眼里,只怕將來稍微體面一些的人家兒都嫁不了了,“可王府再好,也只是個妾室??!” “妾室又怎么樣?這里可是王府,大公子將來可是要做王爺的,到那個時候,女兒就是側妃,娘你想想,以后你的日子,大哥的日子,都有指望了,”自己難道還不如個安姨娘么?她能將日子過的風生水起,自己也照樣能夠! 丁湘云他們人還剛進聚荷小筑,就遠遠的聽到廂房里傳出來的哭聲,跟著過來的周昧心里一驚,若是黃宜恩有個什么三長兩短的,那黃家算是再也用不成了,想到這兒他不顧禮數,率先沖到進了“怎么了?可是出事了?” 黃宜恩看著一陣風沖進來的人,先是嚇了一跳,后是心里一喜,對自己的打算多了幾分把握,“姐夫-” “宜恩這不好好的嘛?我還以為你想不開呢,”張影心被周昧的表現氣的倒仰,咬著牙進了內室,卻看到黃宜恩半靠在架子床上正看著周昧默默流淚,心里的氣就更不打一處來,“既然你已經醒來了,不如我叫人送你回去吧,這未出閣的女兒家,外宿終是于名聲有礙?!?/br> 既然心里已經有了主意,黃宜恩對張影心就是另一番態度了,她幽幽的看了張影心一眼,任由眼淚滑過面頰也不去擦試,抓了床邊的闌干起身道,“表姐說的是,我原也正跟母親說著回去呢,只是母親,”她無奈的看了一眼只顧掩面悲泣的胡氏,“母親太過傷心了,我正在勸她想開一些,” 說罷她又向丁湘云跟周昧一福道,“攪擾王妃跟姐夫了,我們這就回去-” 黃宜恩答應的太痛快了,張影心反而生心不安,“我不過隨口一說,這么晚了,況且黃大人已經回去了?!?/br> 黃宜恩怎么會不知道她那個所謂的父親已經將她們母女兩個丟到王府了?澀澀笑道,“沒關系的,還請王妃給我們安排一輛馬車,我能走的?!?/br> “好啦,這個時候叫表妹跟夫人回去,我們王府的臉不用要了,表妹跟夫人好好在府里呆著,剛才我已經跟黃大人說了,表妹無端被府里的事牽連,王府會給黃家和表妹一個說法的?!?/br> 周昧對黃家的情況大概也知道一些,此時看到黃宜恩的樣子,心下生出憐意,自己抬抬手,便可以叫一個少女改變命運,何樂而不為呢?何況眼前的黃宜恩,跟平日愛端著大家閨秀架子,才女架子的張影心相比,又有一份獨有的凄楚跟可憐。 丁湘云是女人,眼前黃宜恩耍的小把戲也就周昧看不出來了,不過有人愿意跟著兒子,她也樂見其成,畢竟黃宜恩的身份也不低,父親也得力,若是給自己兒子做個姨娘,也是份體面的事。 當初張影心落選昌王妃的原因至今還如一塊石頭壓在丁湘云心上,她反復勸自己:鄭皇后跟梅太子妃也都是郭氏推薦的,鄭皇后倒是一兒一女了,可之后再也沒有動靜,而梅氏,更是嫁給太子十幾年,也就生了周承輝一個兒子。 可見這個郭氏也不是十分的厲害,不然當初丁湘柔也不會一尸兩命給自己騰了地方。 可另一個理智的聲音又說,那是因為她們常年無寵的緣故,萬一郭氏的斷言是準的,娶這么個媳婦回來,自己何年何月才能抱上孫子? “宜恩快躺下吧,這個時候如何能叫你們回去?那邊客院里給你娘的屋子也收拾出來了,你且安心在府里養著,今天的事,王府斷然不會叫你受了委屈,”就算是再給兒子的子嗣添一重保障吧,這個黃宜恩,丁湘云也決定留下了。 張影心被丁氏母子的態度氣的肝兒疼,自己成婚三月未到,這兩人就惦著往房里添人了,她眉頭一皺想要說話,卻被身邊的丫鬟梅紛輕輕拉了衣袖,心念頓轉,“是啊,表妹快躺下吧,祖母也說了,叫你今天留在府里先養著的,”說著她回身一指隨她們來的曲氏的人道,“祖母還特意叫送你一套紅玉頭面壓驚呢!” 聚荷小筑都是女人,周昧也不方便多留,見丁湘云拉了黃宜恩悉心安慰,張影心根本就不想在聚荷小筑里多呆,兩人便一道兒出來。 “我前頭還有事,晚上就宿在書房了,你不必等我,”雖然周克寬將此事的處置權交給了周昧,但想做的天衣無縫,周昧還有許多腦筋要動。 看著丈夫挺拔的背影,張影心卻再也生不出“自己嫁的相公也不錯”的自得來,“走吧,咱們回去!” 被夜風一吹,張影心已經冷靜下來,今天的事完全是個意外,如果丁氏母子連話都沒跟自己說明的時候,她就鬧起來,反而被人抓了錯處,“梅紛你攔的對,以后我要是再有沖動的時候,你也要攔著我些……” 周昧跟丁湘云的意思只怕這黃宜恩是要進府了,黃宜恩雖然出身不如自己,到底是官家嫡女,這次的事又是被王府給拖累了,加上她之前還救過周徇一回,幾下加起來,以后便是為妾,在府里的影響力也不可小覷,她不能這么干看著,要提前做些什么防備著才好。 康王府賞花宴上驚現刺客的事情,隨著順天府跟錦衣衛光臨王府,霎時傳遍了京城,大家都在等著因為這件事,會多少家被抄,多少人被抓的時候,大太監福公公宣出的圣旨,叫整個盛京城的人都跌掉了下巴。 這還是有里的兵便得橫行啊,昌王跟靖國公差點兒丟了性命,周克寬卻只被罰俸兩年已經夠叫大家驚詫了,可周徇的車騎將軍更叫人接受無能,敢情這朝廷就是人家周家的,想怎么罰怎么賞,完全隨著性子來! 尤其是,皇上還認了康王次子周徇是自己孫子的救命恩人!周承輝是什么人?皇上的嫡長孫,如無意外,那可是未來的皇帝!這康王府也算是因禍得福,這王位妥妥的又保三代了。 在這樣的輿論之下,周昧跟丁湘云除了焦躁,再想不出一點兒辦法,而對周昧起了疑心的老王妃,再不許丁湘云插手周徇的事,所有一切,都由她跟身邊的嬤嬤來辦,直到親自將兒子孫子送到十里長亭。 等收到周徇順利跟著周克寬離京的消息,楊驕算是徹底松了口氣,不論怎么樣,周徇同她一樣,都是周昧跟丁湘云復仇計劃里最大的受害者,救了周徇,也算是對這兩人的一次報復,她輕輕撥了撥鑲寶銀手爐中的紅蘿炭,向曉風道,“叫你娘跟燕姨娘說以后安生的等著孩子落地,這陣子只怕王府里也顧上不她了,只有孩子生下了,她才是真正有造化的?!?/br> 前一世黃宜恩是因為張影心成婚兩年沒有開懷,由張影心主動提出納她入府的,能叫張影心主動抬進來,好拿捏這一條是跑不了的,這一次,黃宜恩入府的事已經定在了年后,這未入門就深得老王妃跟王妃喜歡的貴妾,張影心未必就會那么好拿捏了。 “還有西府那邊,叫咱們的人都盯緊著些,”康王府事了,楊驕的所在注意力都聚集到了西府,關系到郭雯的一生,祖母的身體,她不允許自己的一絲疏忽。 太子府里馬蕊娘看到表弟周承輝進來,心里松了口氣,起身道,“表弟來了,姑母正念叨你呢?!?/br> 這周承輝來了,討人嫌的梁嬪終于要走了吧? “見過母妃,梁嬪娘娘,”周承輝向馬蕊娘略一頷首,躬身向太子妃梅氏一禮,只拿眼風掃了太子嬪梁氏一眼,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沉著臉不言語了,仿佛誰給了他氣受一般。 梁嬪是在周承輝手里吃過大虧的,她親生兒子周承瑞一歲的時候跟著梅氏和周承輝進宮去給兩宮請安,不知怎么的,剛會說話的周承瑞竟然指著四歲的周承輝叫著“打死!” 而周承輝則一臉好奇的問姜太后,是不是自己死了,弟弟就可以當嫡長子,以后得了大晉的天下了? 等梁嬪被盛怒的兩宮派來宮人過來,狠狠的掌了二十耳光,生生打落了兩顆大牙,她也沒有想明白自己什么時候教過才一歲的兒子這些,可她一個太子嬪,根本不夠資格去慈寧宮喊冤,之后周承瑞就被梅氏接到了朝陽殿,而自己,則養傷帶復寵,足足用了兩年時間。 “今天見到靖國公,嬪妾這顆心啊,才算是落到了肚里,唉,可憐承瑞,嚇的連著幾晚上一直睡不好呢,”梁嬪心里恨不得周承輝死在外頭,可偏得做出擔心的模樣,又不忘提起自己的兒子,來膈應一下梅氏,“國公既然進府來,怎么不將承瑞也帶上,我這個做娘的,如今想見一下親生骨rou也不容易,國公也可憐一下嬪妾?!?/br> ☆、第49章 四十九心塞 周承輝不耐跟這些蝎蝎螫螫的東西廢話,冷冷道,“梁嬪輕易見不得二弟,又怎么知道二弟整夜都沒有休息好?” 說罷也不聽梁嬪解釋,只向梅氏道,“母妃還是清清二弟院子里的人,二弟貴為皇子,身邊不是什么人都能插一手的?!?/br> “我知道了,葛嬤嬤,你親自去一趟,”梅氏從善如流道,“這承瑞院子是曹公公管著呢,那是殿下指給承瑞的人,叫他直接往前院跪著去吧!” 曹公公可是自小跟著周璨的,梁氏也是下了大功夫才將他從周璨身邊弄到周承瑞身邊,為的就是想靠了周璨對曹公公的信任,給自己生的謀前程,這要是往太子那兒一跪,梅氏那賤人再叫說是她告的狀,豈不是將人給得罪了?“國公爺跟娘娘都誤會了,嬪妾也是聽人閑聊提起的,真不真的嬪妾并不知道,娘娘莫要誤會了曹公公?!?/br> “看來承瑞的院子是真該理理了,下人們竟敢私下嚼舌?”周承輝根本不給梁嬪機會,立目道,“母妃,這種事可萬萬不能姑息,若是因為幾個下人的閑言,叫梁嬪聽在耳里再吃了心,動了胎氣就罪過大了!” 太子妃看著已經白了臉的梁氏,抿嘴一笑,“承輝說的是,咱們不為梁嬪,也要為你三弟,真傷了胎兒,可不是梁嬪一人的罪過了,你父王也要傷心的?!?/br> 見梅氏身邊的宮人領命而去,梁嬪恨的牙癢,起身道,“嬪妾出來的時候也不短了,”她驕傲的一撫自己的肚子,雖然周承瑞跟自己不怎么親近,可肚子里還揣著一個呢,她就不信了,還能再生個丫頭?就算是生了丫頭,只要把住太子,還愁生不出兒子來?“沒準兒太子該到嬪妾那邊兒去了?!?/br> “那正好,就叫曹公公跪到你院子前頭吧,”梅氏像是完全沒看到梁嬪面上的嬌羞,直接又吩咐了人往周承瑞院子傳自己的旨意去了。 “唉,終于走了,這人怎么這么討厭啊,來了就賴著不走了,就她那大肚子,我真怕她萬一喊個疼啊癢的,又往咱們身邊歪,”朝陽殿的寶藍織錦棉簾一落下,馬蕊娘就長舒一口氣,玉手在鼻子輕搖,仿佛要趕走什么不潔的氣味一樣,“幸虧表弟來了,不然還不知道在這兒哼唧到什么時候呢!” “你啊,看像個什么樣子?”梅氏娘家離的遠,平時跟外祖歸德侯家極為親近,也很喜歡馬蕊娘這個侄女兒,“要叫康王家的二公子看到你現在這個模樣,只怕都不敢來提親了?!?/br> 聽梅氏打趣她跟周徇的親事,馬蕊娘臉一紅,羞答答的向周承輝道,“還沒謝過表弟幫他說話呢,若不是你,他也得不了這么重的賞?!?/br> “今日得了皇上重賞的仿佛只有我十七叔,可輪起遠近來,也是表姐向十七叔道謝,謝他救了我一命才對,這表姐到底是要替誰謝我???母妃,我竟聽不懂了,”周承輝在自己的母親面前,完全沒有了人前的冷漠成熟模樣,嘻嘻一笑,“表姐好像都忘了我可是從鬼門關上逃出來的!這見了我,也不問問我可嚇著了?!?/br> “你還嚇著呢,我就看到你揮劍殺人了,”馬蕊娘跟周承輝玩笑慣了,狠狠瞪了他一眼道,“那天兇神惡煞般的人也不知道是誰!說起來,你還真的好好謝謝他,若不是他,你如今能這么完好無損的坐著?” 想到自己懷里小小的娃娃居然提劍殺人,到現在梅氏都無法平靜,根本想像不到當時的情景,她伸手摩挲著周承輝垂在耳邊的發辮,“輝哥兒也是嚇的狠了,平時他哪里來的膽子?” 周承輝這小子在外人跟前和在兩宮及自己母妃跟前,從來都是兩副嘴臉,馬蕊娘也已經習慣了,心里撇嘴自己這個表弟也就能哄住幾個深宮里的女人了,嘴上卻附和道,“可不是,連我哥哥也好幾日吃不下飯呢!” 馬之儀吃不下飯的原因當然不是真的被嚇壞了,他是奉了歸德侯之命詳查刺殺案的內情給累的了。 聽馬蕊娘說起侄子馬之議,梅氏也是好一番感慨,她是第二日就親自到康王府致謝了,想想自己唯一的骨rou差一點兒就與自己陰陽兩隔,侄兒也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梅氏對周徇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蕊娘說的是,這份恩情咱們娘倆兒一輩子都不能忘!” “這不都將表姐許給十七叔了么?穿個玉甲救我一命換回個美嬌娘來,十七叔這賬也算的精著呢!”周承輝難得在母親jiejie跟前露出真性情,拿了個果子高高的拋起,“娘你放心,我心里有數,便是不為這救命之恩,就為我表姐,我也會好好待他的?!?/br> 馬蕊娘也不是那等害羞內向的姑娘,心里又認定了周徇,聽周承輝這么說,大大方方一禮道,“那我可謝謝國公爺了?!庇辛酥艹休x的話,不說康王府,她們馬家二房的將來,也有了保證。 “你們啊,都多大了,到一起還嘰嘰喳喳跟小孩子一樣,”梅氏只有周承輝一個兒子,偏又常年養在兩宮身邊,也是這些年周承輝大了些,時常自己出宮,母子兩個才見的多了,“康王出京,送的人很多吧?” “何止是多,不只宗親,京城里叫得上號的人家兒都去了,昌王殿下還送了厚禮呢,”昌王可比太子府要豪氣的多了,說是謝謝康王父子救了他,親自過府道謝還不算,昨天又一路將康王父子送到京郊,那份深情厚意,真真是拿周克寬當救命恩人了,“倒顯得咱們太子府小氣了?!?/br> 若論銀子,太子府還真的比不上昌王府,當初昌王開府時,顧貴妃可是恨不得將半個長春宮都搬給兒子,之后的昌王妃又出自直隸沈家,嫁妝明面上略遜梅氏這個太子妃,其實懂行的都知道,單直隸的上萬畝良田,就不是梅氏這個娘家遠在云南的太子妃能比的,偏太子還是儲君,若私產過多會被人詬病,太子府只得守著宮制靠著每年內廷的撥銀維持,日子還不如那些手握大權的朝臣。 “小氣就小氣吧,康王爺也不是那等只認富貴的人,”梅氏好歹做了十幾年太子妃了,心胸見識還是有的,“那府里還有老娘娘在呢,她可是最講嫡庶的,”曲氏出身山東大族,對宮里那位出身平民卻跋扈異常的貴妃很是看不上,就沖著昌王的外家,想叫康王為之效力,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做人講的就是個‘心’,你事事做到前頭,日子久了,人家自然看得見?!?/br> 聽母親教導自己,周承輝連連點頭,“母妃說的是,再說了,這不還有表姐的么?我看表姐這頭上還沒有插周家的釵,就已經將自己當做咱們周家的人了!” 原先馬蕊娘覺得自己嫁給周徇就是為了侯府跟太子府,現在卻不然,周徇人品好武藝高,人沒有到宣化大營呢已經入了皇上的眼,得了四品車騎將軍的職位,周徇已經成了馬蕊娘心里最佳夫婿了,不過表弟一二再再而三的打趣自己,她卻是不樂意的,“表弟年紀也不小了,姑姑就沒有考慮過他的親事?我看表弟這心里只怕已經開始埋怨您了?!?/br> “我哪有?我才多大?”什么時候自己心里著急了?周承輝沖馬蕊娘一瞪眼,“我要是死了,也是被你給冤死的!” “你表姐不過跟你開個玩笑,你什么‘死’呀‘活’呀的就亂說了,”與自己親近的人都說自己這個兒子少年老成,心有定見將來是個有出息的,可是梅氏卻是一點兒也沒看出來這個時不時跑為跟自己撒嬌一團孩氣的兒子到底哪里老成了,“呸呸呸,快拍拍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