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永遠也不可能生出兒子？

    足足過了兩天，繼宗總算才回來，面色頹敗，油頭油臉，顯然在外面沒顧得上梳洗，鶯娘見他回家，心中大石落地，心想不管怎樣，人回來就好。

    鶯娘心中有愧，繼宗長吁短嘆，顯然心事重重，兩人在奇怪的氛圍里僵持了好一陣子，繼宗才坐到床沿，一句三頓地開口：“鶯娘啊，我有件事情，要說與你聽，我們做夫妻這么些年，其實我一直瞞著你……”

    鶯娘心里轟地一下，如五雷轟頂，這此情此景何等熟悉，上輩子，一切的噩運，都從這里開始。

    果然，繼宗說道：“其實，其實我家里，是大鎮的望族。樂仙鎮郭家，你聽過不？就是有銅礦的那個。我是郭家的老二?！?/br>
    “六年前，我遇到你之前一年，我跟家里賭氣，拿了一筆錢出來自己闖，想做生意，誰料遭人誑騙，本錢輸了個精光，我覺得沒面子，就一直沒回家，再后來，就剛巧遇到你落水，把你救起來了……”

    “這陣子，我在鎮上遇到我以前一個同鄉，和他吃了幾頓酒，他跟我說，我娘思念我，重病不起，郭家四處求醫，我娘怕是不行了?！?/br>
    郭繼宗說到動情處，開始噼里啪啦扇了自己三五個耳光：“我這個不孝子，當年逞一時意氣，跟自己老娘斗氣，這么些年，躲在鄉下渾渾噩噩，也沒混出啥名堂，我就是不想回家認錯……”

    鶯娘越聽越絕望，一顆心漸漸沉到谷底，繼宗說的每一個字，都和上輩子一模一樣，自己也和上輩子的自己一樣，到現在沒能生出兒子，家里只有兩個賠錢貨。

    天哪，為何我做了這么多努力，名節貞潔都不要了，被幾個男人輪番干過，個個都說自己龍精虎猛，為何我還是生不出兒子？

    為何我還是要像上輩子一樣，沒名沒份地回到郭家？

    是不是我還會像上輩子一樣，被郭家老小騎在頭上拉屎？

    鶯娘萬念俱灰，一行眼淚流了出來。

    繼宗見狀，道：“我就知道，我這不孝子心里的苦，你也明白！誰不想回家盡孝，一家人和和美美地過日子？可憐咱兩個女兒，一頓好飯也沒吃過，一件好衣裳也沒得穿，是我這個當爹的沒本事，怠慢你們母女三人了！如今我老娘不知還能不能見到我和她倆外孫女，咱們可耽誤不得，立刻收拾包袱，明天就趕早出發！”

    繼宗說罷，立刻跑到隔壁去喊兩個女兒，嘰里呱啦說了一番，隔壁屋傳來兩個女兒的大聲歡笑，仿佛有什么天大的好事在等著她們。

    鶯娘苦笑，你們以為郭家兩個太太會把你們當寶，實際上我們連根草也不如！等去了郭家，有你們哭的！

    然而她還能怎么辦呢？命運仿佛一只殘酷無情的大手，在她背上狠推了一把，她踉踉蹌蹌，終究還是要跌回到那個深淵里頭。

    第二十一章、鶯娘回到樂仙鎮郭家，遭遇大戶人家的下馬威

    繼宗在家草草吃了頓飯，一抹嘴，就又出門去了，這一去就沒再回來，第二天一大早，一輛清油大馬車停在了鶯娘家破舊的黃泥屋門口，車夫下來，說是郭家派人來接她們母女仨的。

    一切都和前世一模一樣，鶯娘麻木著收拾自家那少得可憐的行李，不自覺地拖延著時間，車夫催促道：“奶奶，郭家什么沒有，這些七七八八的東西不必帶了！”

    鶯娘想起上輩子自己帶的那些粗舊的衣裳和用品，不但沒用上，反而還被郭家的下人們傳為笑談，便也丟開了手，想了想，只把少年給她的“秘藥”和自己平時刺繡的家什揣在懷里，帶著兩個女兒上了車。

    招娣和盼娣長這么大，還沒坐過馬車，更沒進過城，兩人湊在車窗前不錯眼地看著，不時發出驚嘆的笑聲，鶯娘看著，心中又是一酸，也不知道重來一世，自己能不能護好她們！

    晌午的時候終于到了樂仙鎮上，馬車拐了個彎，進了一條小巷子，在一處小門前停下來，那馬車夫以為她不懂，也沒多說，鶯娘卻知道這不過是郭家一處下人出入的角門，郭家根本就拿她當個奴婢，只配從偏門進去。

    早有一個男人在門口等著，自稱是管家，要帶鶯娘和招娣盼娣一起去給郭老太太，郭太太，還有大嫂請安，管家姓陳，名叫陳詩玉，二十八九，身形精瘦，總喜歡斜眼看人，但鶯娘知道他斜眼只是對著比他地位低的人，對老太太、太太，那是點頭哈腰，恨不得趴在地上。

    陳管家鼻孔朝天道：“待會見了老太太，太太，可不能沒規沒矩的，知道嗎？什么世家禮儀諒你們也不知道，敬個茶總會吧？”

    鶯娘左右手拉著招娣盼娣，低眉順目地應了，不一會兒便來到了正廳，當中堂前坐著一位富態的老太太，滿頭銀發，包著抹額，下首處坐著一名四十來歲的中年美婦，珠光寶氣，身材豐滿。右手邊坐著一個年輕男子，雖然穿著富貴，卻臉色蒼白，身形消瘦，他身后站著一名杏眼桃腮的年輕媳婦，水蛇腰，銀盤臉，煙視媚行，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正是郭大少郭傳宗和他的夫人胡春梅。

    繼宗原本也坐著，看鶯娘進來，連忙上前給她介紹郭家眾人，繼宗也換上了緞的袍子，帶上了黑漆冠，看著極為體面，一貫懶散的臉上也是喜氣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