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希望我死？”阿夸什大笑道，“真讓你失望了！”

    “……”

    “告訴你也無妨?！卑⒖涫舱f，“看見談衍出現的一瞬間，我們立刻回到建筑，那時他們讓我留在里面，以防發生什么萬一！哦，順便說下，翔龍之翼預先準備好的藏身之處，絕對不是帝國可以輕易察覺到的?！?/br>
    “……”

    “不提這個……另外一件事你才該關心?！卑⒖涫灿终f道，“今早，當我發現他們昨晚捉回來的是老同學時，我真的是非常驚訝。不過，更加讓我驚訝的是，逃走的機甲是鴉九……說明還有一個老同學也在附近?！?/br>
    “……”

    “吳橋，我剛聽說，你們拒絕交換俘虜，這實在是令人遺憾?！?/br>
    “阿夸什，”吳橋實在不想和他閑扯，他直截了當地問，“你到底想要說什么？”

    “急了？”阿夸什笑著道，“只是作為老同學，透露給你這老同學，另一個老同學大概要死了?！?/br>
    “……?。?！”

    “我也不想這樣，畢竟是老同學?！卑⒖涫矅@了一口氣，“而且，他那么地膽小，像只兔子一樣，我實在不忍心。如果可以的話，我好想放他走。所以現在……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怎么做才是最好的?！?/br>
    “……”

    “我呢，確實是想放他走的?？墒?，我也不能沒有交代……”阿夸什的聲音一下變得明媚，“終于，我想出了一個辦法。如果你這個曾經害死了多人的混賬，愿意替他被俘，翔龍之翼絕對是會答應我讓他回去的。畢竟，你的手上有血債啊，相比之下，盛重光有什么好呢？”

    “……”其實吳橋沒有直接殺過翔龍之翼的人。不過，翔龍之翼送假情報失敗導致大軍潰敗，還有談衍為了救他一口氣殺了二十幾個人，確實全都與他有關。

    原來……這才是阿夸什聯絡的目的啊。

    談衍當時殺了阿夸什在基地里的好兄弟們，所以阿夸什恨自己恨得咬牙切齒，想要利用盛重光與他的友情，讓自己主動把性命交到翔龍之翼的手上去。

    “只要你來認錯賠罪，我一定會放了重光?！卑⒖涫灿纸衅鹆伺嘤栒n程時叫的親昵稱呼。說罷，還將手給舉了起來，“你應該知道的，我說話一定算，我最討厭利用別人對我的信任?！?/br>
    “……”吳橋看著他的斷指，想起了當時的情景。當時，因為自己被他辜負，阿夸什自斷了一指。

    吳橋想說，你再自斷一指，然后依然說是迫不得已，不就完事了么？可他沒有發話，因為他的朋友還在對方手上。這場對話本來就是不平等的。

    “呵呵?！蹦沁?，阿夸什又說道，“過去幾次交換我們全都言出必行。如果還不放心的話，我會想個好的交換辦法。當然，完全公平是不大可能的，畢竟你是個很狡猾的人……在完全控制你之前重光是不會離開的，如果你想使詐就只能給他收尸了?！?/br>
    “……”

    吳橋故意東拉西扯又說了一會兒，同時吩咐技術部門分析對方地點，不過技術部門始終沒能捕捉得到。

    阿夸什的身影在屏幕消失后，吳橋立刻跌跌撞撞地去敲達雷爾的門。

    “這是什么狗屁條件？”達雷爾輕蔑地笑了一聲，“他是蠢貨嗎？一個換一個？有人會答應這種條件么？我該說他十分有創意嗎？還挺會發明創造的不是？而且，還是用一個中校換一個少校?！?/br>
    “……”吳橋沒有說話。

    他似乎忘記了達雷爾還在與他談話，像座雕像一樣沉默地在那站了很久，久到達雷爾懷疑時間是不是已經停滯了。

    吳橋透過達雷爾辦公室的窗子望著外面的景色，眼睛沒有焦距，似乎在專心地在看著什么，又似乎沒有都沒有在看。

    達雷爾也瞧向窗外。

    那里，有戰士們正進行著cao練，還有一些人匆匆地走過，和平時并沒有什么不同。

    就在達雷爾不耐煩地想喊吳橋時，吳橋終于像是下定什么決心似的轉過了身，眼神也不再像剛才那般猶豫不決。

    他說：“少將，我覺得……我得去?！?/br>
    “……你說什么？！”達雷爾瞇了瞇眼，很震驚地看著吳橋。

    “……”吳橋雙手握緊了拳，“我覺得，我得去?！?/br>
    吳橋剛才非常掙扎。

    他想了想，怎樣做以后才不會后悔：如果自己為了保命，對好朋友見死不救，那么，從盛重光死那刻起，在他自己的心目中，他就再也無法抬得起頭，再也無法堂堂正正，更不要說什么要讓世界變得更好——他有什么資格說呢？如果去救了那個人……至少他能無愧于心。

    “請您……”吳橋雙手不住地顫，“滿足我的這個愿望……看在我也對軍部有過一些貢獻的份上，就當我沒來過這吧?！?/br>
    達雷爾陰鷙地看著他：“我不可能答應你?！?/br>
    吳橋低了下頭，說著平時不可能出口的哀求，“我不可能不管他的，我不相信他會叛變，一定是有什么問題?！?/br>
    達雷爾的眼神完全就是在看一顆朽木。

    “我剛才一直想，”吳橋又說，“如果昨天，我沒有讓他先離開，而是讓他也進鴉九，就不會發生那樣的事了。我……”

    “你沒什么可自責的?！边_雷爾打斷了吳橋，“當時按照你的策略，他回來的幾率遠比你大?！?/br>
    吳橋搖了搖頭，“我當時應該考慮到他的性格，他是個一緊張就會出錯的人，綜合分析的話也許不該那樣去做?！?/br>
    “你這根本就是知道結果后的屁話?！边_雷爾說，“誰會想到他連撤離都能跑錯了路？”

    “不管現在您怎么說，我有機會阻止一切，而我做了另個選擇，導致重光被俘虜了?！眳菢蛴值?，“重光……是我最最親密的好朋友之一，如果我這時候縮在安全區域，為了保全自己眼看著他被殺，我將來一生都……無法原諒自己?！?/br>
    吳橋覺得，自己夠活下去的幾率，還是比盛重光高很多。

    “然而，你換不回他來?！边_雷爾道，“他絕不會回來——因為他叛變了，也沒膽子或者能力為那邊做間諜?！?/br>
    “我依然不相信?！眳菢蛴终f：“他會回來，然后慢慢證明自己沒有叛變，洗清嫌疑?！?/br>
    “……”達雷爾沉默地看了吳橋半天，最后才開口道，“你重情義，也是好事，只是你會害死自己?！?/br>
    “……”

    達雷爾眼中有著深深的失望：“既然你要一意孤行，我也不想硬扣著你，我不會在自己軍中留下恨我的人?！?/br>
    達雷爾不明白，吳橋為何總是那么地理想化，為何不能快點成長起來。就像在個童話世界，十二點的鐘聲已過，所有魔法都已消失，仙女們不會再出現，人們都該換下衣服重新回到喧囂，而這家伙……卻一直在城堡里不肯出去，仿佛不懂現在已經是在現實里了。然而，戰爭不會等待他慢慢地醒悟，它會用一種殘暴的方式將他扯出去，出去之后，也許仍在平地，也許，直接就是萬丈深淵。

    達雷爾嘆了口氣，再次開了口：“不要指望我們可以救你。當然，如果有機會救，我們是會救的，但明顯的陷阱，我們不能去跳?！边^去，被對方引誘著去解救俘虜，結果搭進去更多人的例子實在是太多了，畢竟解救俘虜之戰是在對方主場。

    吳橋得到允許，眼神發出光亮。

    達雷爾繼續道：“而且，鴉九必須留下，你自己主動換一架機甲，鴉九不能送給他們，你選一架c級的吧?！?/br>
    “……好?！眳菢蜃炖镉行┌l苦，澀澀的味道彌漫在舌尖，“如果我真的沒有能回來，鴉九問起來我，請您告訴它說我在執行秘密任務，不要讓它……知道實情。妮可曾說喜歡鴉九，就讓鴉九……接受她吧?！?/br>
    “……”

    “還有，”吳橋一件一件事情地數，“和我父母jiejie……也這樣說就好?！?/br>
    “哼?！?/br>
    吳橋突然想起，談衍曾經說過，讓他注意自己，只要他不出事，那邊就不會敗。

    所以，吳橋又是填了一句：“最后……如果談衍上將結束戰役之前問起我的事情……就說我被禁閉了吧?！?/br>
    “談衍上將不會關心你的?！?/br>
    “……希望如此?！眳菢蛞膊恢涝撜f什么，最后又看了一眼達雷爾，然后便是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吳橋沒敢耽誤時間，擔心盛重光會怕得瘋掉，立刻開始挑選他的機甲。

    鴉九不能帶去……那就重新選一架適合的。

    剛剛試駕完畢，阿夸什就又聯絡了吳橋。

    他給出了他決定的交換方式。

    吳橋一看，方案嚴謹，他真的沒辦法在不落入對方手中的情況下將盛重光帶出來。

    “我現在就過去?！眳菢蛘f著便啟動了機甲，機甲發出工作中的轟鳴，從廣袤的土地上升空了。

    再次升空，吳橋覺得有點恍如隔世，然而，上次明明只是昨天的事。

    看著周圍景色，吳橋暗暗決定，一定要將盛重光給帶回來。

    “阿夸什?！狈€定了一下之后，吳橋對阿夸什說，“去往指定地點之前，我這還有一個要求?！?/br>
    “哦？講?！?/br>
    “我要和盛重光通話，確保他現在還很好?！?/br>
    阿夸什笑了幾聲：“可以，不是什么難事，我將重光帶來?！?/br>
    “嗯?！?/br>
    然后，吳橋再次見到了盛重光。

    盛重光被帶進房間里時，全身上下都在不住發抖。

    “這個小子?！卑⒖涫埠茌p蔑地笑道，“嚇得嘔吐了好幾回，身上還有一些酸臭味道——我還真是聞所未聞?！?/br>
    盛重光一看見吳橋就又哭了。

    “吳橋……吳橋……”盛重光抽泣得上氣不借下氣，“怎么辦……怎么辦……”

    “別急?！眳菢蛉崧暟参恐?，“不會有事?！?/br>
    “會有事的……肯定會有事的……”

    “別哭了?！卑⒖涫菜坪跤X得盛重光非常煩，“你沒事了，他來換你?！?/br>
    “……嚇？”

    “這回放心了么？”

    在阿夸什眼里，告訴他也無妨，反正他也掀不起來什么浪花，只會乖乖地等吳橋過去救他。

    “……阿夸什！”吳橋完全沒有打算告訴盛重光這件事。

    “……阿夸什?！逼届o了下之后，吳橋看著阿夸什說，“你離得稍微遠一點行么？他現在情緒非常地不好，讓我來稍微安慰他一下?！?/br>
    “……哼?！卑⒖涫埠吡寺?，也沒故意作對，轉身走到屋子角落里的沙發坐下。

    “吳橋……吳橋……”盛重光還是一直哭，“他說的話是真的么？”

    “嗯?！眳菢蚣恿艘痪?，“你別擔心，我沒事的，你知道我一向可以死里逃生?！?/br>
    “這次不可能的……真的沒可能的……”盛重光滿臉都是淚，說兩個字就會有點接不上氣，句子總會突然中斷，完全本能地大口呼吸，幾十個字要分成很多段，“你不知道……他們……有多恨你……你一來就會……被殺死了的……而且還會……很慘地死?！?/br>
    “我真的沒事的?！?/br>
    “為什么……為什么要交換？達雷爾將軍他沒有想辦法嗎？”

    “達雷爾將軍他……”吳橋猶豫很久，還是什么都沒有說出來。

    盛重光雖然膽子小，但是腦子卻極聰明，看著吳橋這幅樣子，立刻猜出七七八八：“他覺得我背叛了是嗎？”

    “……”

    “我沒有……我沒有……”盛重光情緒更加激動了。

    看盛重光這個樣子，吳橋也清楚他沒有叛變。盛重光又不是蘇憶青，演技沒有那么登峰造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