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有言官聽聞皇帝將紫風名琴收進皇宮正欲參奏,卻又聽說是皇貴妃不過借來欣賞一番,翌日就還回了宜州,一頭霧水也便作罷。 最為大起大落的莫過于曲家,一族本動用了全部之力試圖阻止皇帝霸占紫風未果,失去傳家寶本如喪考妣,卻又峰回路轉,皇宮竟又將其還回來了!他們也不知其中故事,只感謝上蒼曲家保住傳家之寶。 皇帝已沒功夫理會他們,他已將一日閑暇全騰出來鉆研此事,還不知從哪找了本制琴典藉來半夜也在研究。沈寧也覺好玩,也纏著他跟他一塊兒學習。 日子平淡過了一陣,沈寧受到東明晟安全抵達阿爾哚的消息。 她輕嘆一聲。 “娘娘,奴婢聽說這段時日大臣們都請陛下立儲哩?!绷鹆У?。 沈寧自然也是聽聞了,還是聽皇帝親口說的,他好似也在認真考慮這事兒了。 沈寧曾問過東聿衡,為何遲遲不立儲君。東聿衡卻道,朕正值壯年,立了儲君看朝臣東倒西歪么? 果然皇帝與太子難以好好地做父子。 只是通過東明晟一事,他似乎想法也有些改變了。 “娘娘,沈夫人不也說了,近來大皇子府門庭若市,后院都是各府女眷眾星拱院的貴賓?!?/br> “過一陣子就好了?!被屎笠膊粫寲|明奕現下這么張揚。 “娘娘,雖說您對大皇子有恩,但事過境遷,也不知如今大皇子是個什么想法,奴婢覺著您還是自己有個皇子傍身好些?!?/br> 沈寧笑笑沒說話,這后宮防不勝防啊,她霸占著東聿衡,真的能讓一個孩子完完全全地長大么?這么貪心,恐怕真的會遭報應的。 正在這狀似平靜的日子中,平地突地又起波瀾。 這事兒其實在皇宮中看來習空見慣。 大皇子側妃裴清寧一日在菊園賞菊,大理寺右侍丞夫人不小心沖撞了她,被她以沖撞皇家血脈為由,罰跪兩個時辰。誰知這夫人也懷著身子,苦苦哀求裴側妃網開一面,裴側妃不予理會。結果那夫人當日久跪滑胎。 換作別人,皇后是聽也不帶聽的。只是這滑胎的夫人不是別人,卻正是沈府的九小姐沈靈。她嫁的正是當初的“小玉哥哥”,如今大理寺右侍丞戴玉山,說來這還是皇帝當年親自指下的婚事。 “奴婢聽說戴夫人跪著受不了時,還大聲說過‘我的二jiejie是當今寶?;寿F妃,她知道一定不會放過你’這樣的話來?!本G翹道。 “裴側妃說甚?” “裴側妃說,‘你也不必拿皇貴妃娘娘來壓我,皇貴妃最是通情達理,如若知道今日之事,定也會同意我的主意?!?/br> 皇后揉揉額頭,“她倆莫非從前有甚私怨?” 綠翹搖搖頭,“聽說二人是頭一回見面?!?/br> “蠢貨……”明奕替皇帝去了并州視察水利,顧元珊現下還不成氣候,恐怕也拿不出什么主意。 “沈二夫人是不是進宮來了?” “可不是進宮有一會了?!?/br> 這廂沈夫人也在與沈寧學當日之事,沈寧越聽臉色越沉。 沈夫人道:“雖說九姑娘撞了裴側妃不對,但她著實并非故意,況且周圍的人都說是輕輕一撞,別說筋骨,也皮rou也是輕輕挨了一下,這罰跪兩個時辰,也是太狠了?!?/br> 沈寧抿著唇點點頭。 “只是這裴側妃畢竟是大皇子的人,況且她如今身有皇家血脈,碰也是碰不得。九姑娘也只能認這個罪,娘只是擔心,這裴側妃怎地無緣無故發了脾氣,莫不是故意針對九姑娘針對沈家?還是大皇子與皇后娘娘……” “是什么,叫進宮來不就明白了?!鄙驅幜⒓醋屓巳フ埮醾儒M宮來。 沈夫人頗為慌張地道:“你好不容易與皇后平安相處,如若這會兒叫了她來,豈不是要與皇后起了沖突?” 沈寧道:“如若事情正如您說言,那九meimei太過委屈無辜,不能讓她白白受了欺負?;屎笠彩敲骼碇?,我便讓裴側妃到昭華宮當面對質罷?!?/br> ☆、135 沈寧讓沈夫人先回去,自己先去了昭華宮,向皇后說了經過,皇后假裝不知,聽了很是驚訝,“竟有這事?” 沈寧點點頭,“我也不知事情究竟是何真相,故而叫了裴側妃到昭華宮來問個清楚,分個事非曲直,也對九meimei掉了的孩子有個說法?!?/br> 她依舊不愿與皇后為敵。并且自前陣子一連串的事情發生,她對皇后有了許多改觀。她欣賞她沒有落井下石的作法,她即便終生不能與這個女子為友,但也與欣賞她不相斥。正因如此,她才坦然地交由她處理這件事。 孟雅頭回領教她的直來直去,她垂眸喝了口茶,而后道:“聽你這么說,本宮也覺著是明奕家的有錯,讓她登門去給戴夫人道個歉賠個禮,你我牽扯進來,事兒就大了?!?/br> 裴清寧好歹也是皇子側妃,讓她去登門道歉也實是頗為打臉了??扇缃耋@動了沈寧就意味著驚動了皇帝,皇后也不想在這節骨眼上出差池。她打算此事一了,就讓顧元珊將裴清寧關在府中乖乖待產,等生下皇孫來,便讓明奕處置了她罷了。 沈寧卻道:“九meimei與裴側妃都年輕,不免有些沖動之處,我怕一葉障目聽了片面之辭,若是害得裴側妃遭受不白之冤,我就是罪過了??墒侨羰撬孢@般得理不饒人,皇后娘娘與我這做長輩的,也應提點提點,不然往后保不齊她會做出什么令大皇子為難的事來?!睆哪囊环矫鎭碚f,裴清寧的作為都讓沈寧十分生氣,但她還留了理智,聽她解釋的理由。 裴清寧很快到了昭華宮。她分明是被皇貴妃叫來卻被領到了昭華宮,她也總算松了口氣?;屎笫撬钠牌?,定會為她說話。 進了殿中見了禮,她抬頭見天底下最尊貴的兩個女人神色淡淡,卻讓人莫名地心驚膽顫。她害怕之余竟生出一絲羨慕來,想著自己未來也要坐到這后宮最尊貴的位置。 孟雅并不讓她坐下,抬眼看了她片刻,才緩緩開口道:“裴側妃,你前兒去賞花了?” “回娘娘,是的?!?/br> “去哪兒賞的花?” “長陽的長菊園里頭……” “還有誰人去了?” 裴清寧最受不了這樣慢吞吞的詢問,她爽性直言道:“妾在園里正好遇上了大理寺右侍丞夫人,她正巧也來賞花,妾便讓她陪伴同行。誰知這戴夫人是個蠻撞的,才沒走幾步就東倒西歪撞上了妾,妾一時肚痛,頓時嚇得魂都沒了,生怕腹中胎兒有所閃失。更可氣的是那夫人還不當回事,毫無誠意地與妾道歉,妾一時愛子心切,就責罰于她?!?/br> 孟雅聞言眉頭大皺,厲聲喝道:“你的孩兒是寶,戴夫人的孩兒就不是寶么?” 裴清寧嚇了一跳。 “本宮不想你竟因這區區小事,生生讓一婦人跪掉孩兒,你心腸如此冷酷,如何養育皇家子孫?” 裴清寧急急辯解道:“妾本也不想的,妾原聽說她是孕婦,本想叫她跪一跪就起身,可那戴夫人竟以下犯上恐嚇起妾來,說她的jiejie是皇貴妃娘娘,妾這般對她,皇貴妃娘娘定不會放過妾。妾只覺她太過囂張跋扈沒了王法,所以才……” “可是我聽說,是戴夫人自覺孩兒就快不保,才將我抬了出來,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兒上放她一回,你充耳不聞,才令她惡語相向?”沈寧真生氣了,只為這一點點理由就仗勢欺人,心胸太過狹窄! “我……” “你既明知戴夫人是皇貴妃的小meimei,不看僧面也看佛面,還一意孤行害她滑胎,”孟雅也著實厭惡她不知天高地厚的仗勢欺人,“本宮對你太過失望,待你產下胎兒,便向大皇子自請離去罷?!?/br> 裴清寧不想自己竟突地落得這步田地,她驚恐地大叫一聲,“不!”她本以自己罰了戴夫人,即便驚動了皇貴妃,她也會有驚無險?;寿F妃不過是個不會下蛋的母雞,如今得勢全憑圣上寵愛,將來大皇子登基為帝,她便一無是處。自己懷著皇子長子,往后定也會母憑子貴,屆時便是皇貴妃來巴結她了。如此一想,她便認為皇貴妃此時定不會為了個meimei傷了自己與大皇子的和氣,即便生氣也會忍忍作罷。 可她沒想到皇后竟然如此懼怕皇貴妃! 孟雅哪里還理會她,轉頭對沈寧道:“皇貴妃,你認為本宮的斷決如何?” 沈寧輕嘆一聲,“娘娘圣明?!?/br> 自己被人三言兩語就定了悲慘的未來,裴清寧只覺天都要塌了,一個勁地搖頭說著“不、不”。 孟雅示意人將其帶下去,裴清寧猛地回過神來,掙開左右上前跪在皇后面前抱住她的大腿哭喊道:“娘娘,娘娘,您饒了我這一回,妾并非冷酷之人,妾、妾是有苦衷的!” 孟雅嚇了一跳,忙令左右將她拉開,可她抱得緊緊的就是不撤手,左右怕用力傷著胎兒,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孟雅惱得眉都豎起來了,要不是看在她肚子里有明奕的骨rou,她也一腳將她踢走了。 “放肆的東西,放不撤手!” 沈寧不料這千金小姐竟跟個市井潑婦一般,一時嘖嘖稱奇。 “娘娘請您聽妾解釋,否則妾死也不撤手?!?/br> 孟雅深吸一口氣,她今個兒也是長見識了,“撤手,本宮聽你說?!睙o論她的理由是甚,單憑她無禮犯上這一條,她都輕饒不得。 裴清寧猶豫片刻,緩緩松了手,但依舊跪在她的腳邊,似是打算隨時隨地抱腿一般,“妾自被迎進皇子府,幸得大皇子疼惜,得已長伴左右,心中歡喜。殿下愛喚妾的名字總是深情款款,每每喚來都令妾心悸不已……” “長話短說!”孟雅皺眉打斷她。 “是……”裴清寧應下,卻欲言又止,沉默片刻竟低頭抹了抹眼角淚水,“前些日子殿下心情不暢,多喝了幾杯,到了妾的屋子來,妾盡心盡意地服侍,可殿下、殿下在歡好時叫的不是妾的名兒,卻一直叫著‘沈靈’,‘沈靈’……” 孟雅與沈寧同時大驚。 “妾這才明白,妾這‘寧兒’,不過是‘沈靈’的替身,您說妾……” “胡說八道!”孟雅頭回失態,大喝一聲,竟一腳將裴清寧踢倒在地。 裴清寧護著肚子吃痛大叫。 她到此時也不知自己闖下了多大的禍。 她不知道,沈家不僅有一個“沈靈”,還有一個“沈寧”。 大皇子覬覦的,不是大理寺右丞夫人,而是他父皇三千寵愛于一身的寶?;寿F妃! 孟雅頭回心亂如麻,她看向沈寧與一屋子的奴才,強自鎮定,試圖撥亂轉正,“你鑄成大錯,還編下彌天大謊將大皇子牽扯進來,簡直是膽大包天!” “娘娘,妾說的都是真的……” “還敢胡說!綠翹,掌嘴!”如若可以,孟雅直想當即殺人滅口。 綠翹忙走過去,抓起她就是狠狠兩巴掌。 沈寧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很想自欺欺人地認為東明奕暗慕沈靈,可她還是自戀地明白東明奕對自己……他究竟是何時起了這種心思? “娘娘,您也是女人……”裴清寧還在垂死掙扎。 “綠翹,還不把側妃送回皇子府,讓皇子妃好生看管,不許她再踏出大門一步!” 孟雅直直看著綠翹命令道,綠翹會意,獨自一人拉起裴側妃領命而去。 裴清寧的尖叫漸行漸遠,殿內突地又恢復死寂般的沉默。 孟雅不開口,沈寧也沉默,奴才們連大氣也不敢出。 片刻,沈寧輕笑道:“娘娘也不必發這么大火,大皇子正值血氣方剛,在哪里看上我家九meimei也不得而知,他并不仗勢欺人奪人妻子,只壓在心頭已是好了?!?/br> 孟雅一聽,心底稍稍松了口氣,略帶尷尬地道:“我這作母親的,從不知大皇子有此等心思,想來也是求之不得,心底也頗為痛苦,meimei你就……別笑話他了罷?!彼D了頓,又道,“我如今既已知道,等大皇子回來,定會好好勸阻于他,讓他徹徹底底死了這心思?!?/br> 沈寧緩緩點了點頭。 孟雅看著她遲疑一會,而后說道:“meimei,此事便不必讓天家知曉了罷?” 沈寧道:“這小孩子家家兒女情長的,我愿說陛下也不愿意聽?!比绻寲|聿衡得知了此事,他那古怪的獨占欲連盜骨灰的事都做得出來,保不齊會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做些什么…… 孟雅輕輕頷首,轉而輕卻嚴厲地交待殿內的太監宮婢們,“都聽明白了?這事兒誰也不許傳揚出去,若是讓本宮知道哪個在外頭多了嘴,本宮就割掉他的舌頭?!?/br> 一干奴才宮婢下跪惶恐領命。 雖說孟雅與沈寧暗中達成一致,但二人心中都不似表面平靜,兩個有主意的女子皆不知該怎么處理這事才算圓滿。 更糟的是,皇帝在當天下午就知道了這件事——這件大逆不道,有違人倫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