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謝容不可信?!庇H吻過后,岑睿臉上紅暈未褪,頭枕在傅諍膝上。 傅諍的氣息尚有局促,順了順后重歸于平靜:“他本就是燕王的親信,用他只是一時權宜之計?!?/br> “你既然回來了,何不將他取而代之?”岑睿把玩著他腰間的玉佩:“還是說你有其他打算?” 傅諍攏了攏她垂在頸上的零散發絲:“徐魏兩家獨大已久,朝中也多是他們的人,終成大患?!?/br> “不是有秦英他們了么?”岑睿伏在他膝頭,轉過臉:“你的意思是要培植第三個世家?” “一山不容二虎,但若兩只老虎劃分好各自地盤,互不相爭,那便只能再放一只老虎進去了?!备嫡姀娜萦行虻溃骸捌渌兰叶嗍且栏接谛煳?,定會有不甘屈居其下者?!彼D了下,突然說起另一件事來:“謝容今日找你,是為帝陵一案?” 岑睿眼神游移向兩邊:“嗯,是的。他說,那兩個刺客是南疆人?!?/br> 傅諍一笑:“他是不是還說過我的母親是南疆人,所以此事或許與我有關聯?” “你都猜到了還問什么?”岑??恐?,仰頭看著蒼翠濃密的樹冠:“反正我是不信的?!?/br> “他說得沒錯,我的母親確實是南疆人?!?/br> 岑睿詫然看著他。 傅諍坦然道:“她本出生南疆,后來遇見我的父親,嫁與了他。南疆人對中原人痛恨已久,母親在嫁給父親不久后便被驅逐出了族中,隨父親來到了中原?!?/br> 這還是他第一回同她談起自己的家人,岑睿有點好奇心里還有點暖融融的:“那你父親呢?” “父親……過世已久了?!备嫡婍锘^道不明情緒:“他,很嚴厲?!?/br> 岑睿一怔,低低道:“對不住?!?/br> 傅諍揉揉她的腦袋:“都是十年前的事了。母親她是個溫和開朗的老人家,你就不必擔心了?!?/br> “???”岑睿臉又慢慢漲紅了,他說的是她想的那個意思么? 傅諍趁興將話說出口,卻有些后悔,岑睿的身份始終是個隱患,只要她一天坐在這個帝位上,他兩之間便永遠……在偏都時他就在想這個問題,甚至一度想過永遠不回這個京城,徹底了結這段感情,可只要想起離去那日時她的淚水,他就敵不過自己心中的欲念。 有個問題,他必須要問岑睿,她是否要一輩子都做這個皇帝,才好及時做打算。 “你……” “陛下!”來喜驚慌失措地沖進來,兩眼盯著地:“敬太妃她不行了!” 【伍陸】癡意 先帝去后,敬太妃沉珂多年,病情反反復復始終不見起色。太醫院們的意思是敬太妃是思念先帝過度患上的心疾,藥石是沒多大作用的。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只有太妃自己走出心結才得痊愈。 這不是廢話么?她皇帝老子都奔黃泉好幾個年頭了,要太妃如何解開這追思之苦? 私下里岑睿曾問過張掖,張掖將她引到四下無人處,方緊聲道:“太妃的病原先一直由前任王院判照看,王院判走后才由微臣接手。太妃確實抑郁難舒不假,但微臣把過幾次太妃的脈象,發現太妃體內留著殘毒,而那毒……”張掖抬起眼看向岑睿:“與陛下當年所患的疫毒如出一轍,只不過毒性緩和溫吞,不宜察覺,應是有人一點點下在太妃每日的飲食中?!?/br> 岑睿揪過肩側一枝迎春,碾了又碾。她的毒是龍素素下的,而龍素素在宮中時走動最常走動的便是敬太妃處。她本以為只是兩人投緣,現在看來龍素素必是有所圖,才對敬太妃下毒。 她到底圖的是什么呢?岑睿不是沒想過去太妃那打探,可每每去了,太妃總是拉著她的手與她回憶龍素素在時的情景,看著她老人家不無惋惜的神情,岑睿便于心不忍問不出口。素素既然人也不在了,何必再打破另一個人的美夢? 岑睿只讓張掖細心照料好太妃,將這件事徹底遮掩了下去,連傅諍也不知道。 可如今—— 岑睿坐在床榻邊,看著昏迷不醒的太妃,側首壓著聲音問:“昨兒來看時不是好好的么,怎么會突然病情加重了?” 跪在近處的一個掌事宮人壯著膽子道:“太妃昨晚起就吃不下東西,到了今晨連湯水也咽不下去了,午后小人來伺候太妃換衣,便再喚不醒……”說著那宮人哭了起來。 岑??戳怂谎?,手往外撇了撇,語氣不善:“還沒什么事就哭哭啼啼,下去吧!” 張掖與幾位老太醫商量完畢,進來朝著岑睿搖搖頭,走近道:“毒入骨髓,加之太妃自己已無生戀,恕臣等已無良策?!?/br> 岑睿沉默地替敬太妃掩了掩被角,忽然手背覆上一層暖意。 敬太妃睜開眼,渾濁的目光慢慢聚攏清晰起來。她朝張掖勉力笑道:“張太醫,這段時間得你費心了。老身有幾句話要單獨和陛下說?!?/br> 張掖離開后,太妃又閉目養了會神,看著岑睿欣慰地笑道:“陛下愈發像先帝年輕的時候了,恭國得了位好皇帝?!?/br> 回想了自己老子的熊腰虎背,岑睿黑線了下,決定還是保持善意的沉默。 太妃精神差的很,說幾句話就要歇一歇,又過了半盞茶的功夫方道:“其實陛下不告訴老身,老身也知道是龍丫頭給老身下的毒?!笨粗R蛴犎欢牬蟮难劬?,她虛弱地笑了笑:“這種戲碼,老身前半輩子在這宮里見得多了,哪會輕易被唬弄了去,嗯?” “……”岑睿面對太妃睿智祥和的目光微微有些窘然:“太妃您……” “老身時日無多,有些事本該帶進棺材里去,但一想陛下乃一國之君,關系社稷江山,有些事還是知道為好?!碧樟宋蔗5氖?,一字一頓道:“老身想告訴陛下,這個江山本就不是先帝的?!?/br> …… 岑睿走出太妃寢宮沒兩刻,太康宮中傳出響亮的哭嚎聲,真真假假岑睿不想分辨,低聲對來喜道:“傳朕旨意,以太后之禮厚葬太妃?!?/br> 她望著殿宇上繽紛鮮艷的琉璃瓦,眼睛被折射的光線刺得隱隱作痛,她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安靜地待一會,可到處都是慌忙奔走的宮人和無處不在的哭聲。傅諍呢?她想到了這個人,想去立即見他,可這個想法隨即打消在了心間。她還沒有做好和傅諍說這件事的準備…… 敬太妃的葬禮舉行的隆重而迅速,接下來恭國即將迎來一件舉國盛事,禮部沒多少時間來詳究地準備一場喪事,總之一切按著最高規格來就是了,要多豪華有多豪華,要多氣派有多氣派??吹闷渌瞄T直了眼,更稀奇是一貫小氣吧啦的皇帝陛下竟一個字沒吱。 ┉┉ ∞ ∞┉┉┉┉ ∞ ∞┉┉┉ 沒吱聲那是因為岑睿晚上貪涼著了風寒,她心中揣著事,這一病竟甚有幾分山傾峰摧之勢,高熱連發了幾日。 早朝時的大臣們也看出當今圣上身力不濟之狀,爭先恐后勸道: “陛下!龍體為重,社稷為重?。。?!” “陛下!朝里面有我們,您放心去休憩吧!” “陛下……” 本就昏昏沉沉的岑睿被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吵得頭痛欲裂,索性做了甩手掌柜避到了上林苑別宮里養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