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陛下……莫要胡鬧?!眱扇酥忭懫鹆说谌齻€人聲,清冷中帶著抹不易察覺的疲倦。 岑睿一怔,側過臉來,對上傅諍靜如沉淵的雙眸和微微蒼白的面容,心上涌出一波又一波的酸楚:“傅卿……” “你下去吧?!备嫡妼χ娛钃]了揮手。 鐘疏面色不佳,卻終是隱忍下話語,僅向岑睿行了個伏禮,退走而去。 養心殿廊下,一高一低的兩人,隔著十來步的距離靜默相對。 岑睿憋了一肚子的話想問他,昨夜睡得好不好、在大理寺有沒有吃苦頭、這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臨到頭,滿腹話語卻是無從開口,明明是傅諍受了冤枉,她卻好似比他還委屈一般。 傅諍立在光影錯落處靜靜地看著岑睿,與兩人在京中重逢時個子長高了點,氣色也養得紅潤不少,先帝把她托付給他,多少是希望她的性子隨他沉靜穩妥些。但這么長時間過去了,眼前這個人始終沒擺脫他第一眼看見她時的頑劣跳脫。 這也好,他的性格太過沉寂寡冷,有她在,恰好彌補了他所欠缺的那一片空白??涩F在他卻不得不逼著自己…… 岑睿憋了一肚子的話想問他,昨夜睡得好不好、在大理寺有沒有吃苦頭、這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臨到頭,滿腹話語卻是無從開口,明明是傅諍受了冤枉,她卻好似比他還委屈一般。 傅諍看著那張布滿委屈的臉龐,很想上去摸一摸她的腦袋,告訴她不要擔心。手抬至身側,僵滯了片刻,卻是提起袍擺,直身緩跪下地。 這是傅諍第一次跪岑睿。 岑睿驚得目瞪口呆,忙小跑過去語無倫次道:“你、你你,這是做什么!” 傅諍拱手:“臣身患舊疾,而今頑疾愈深,臣亦負罪在身,無德無能再擔首輔之職。請陛下恩準臣卸去首輔之位,往偏都靜養?!?/br> 岑睿猶如腦殼遭了一記重擊,耳鳴聲嗡嗡一片,聲音啞啞的:“我根本不信你會犯下那等罪行,御史臺也尚未查清,談什么戴罪之身?養病的話,朕給你找來天下最好的郎中,總會治好你的蠱毒?!闭f到后來,聲音低得近乎于哀求:“用不著去偏都的?!?/br> 傅諍似早料到岑睿會如是言道,淡淡道:“臣不走,不足以服眾?!?/br> 岑??粗拿嫒?,攥緊了拳頭,撇開臉鼻音nongnong的:“你是不是執意要走?” “……”傅諍沒有說話,神情卻是默認了她所言。 岑睿背過身,眼酸脹得厲害,好半晌道:“好?!?/br>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啦~~~很豐滿的一章~~~嗷,下章吧!小岑子就長大啦~~~~你們期待的女王陛下來啦 感謝燕小艾親的地雷,啊哈哈哈,地雷炸出了小岑子的長大 清明雨后,氣清景明、萬物拔節而生。 以魏長煙為主帥的三軍從京城啟程,日夜兼程,直入北疆。戰事來得突然,恭國朝堂亦是應對得措手不及,派去的兩名統帥皆是不滿二十的年輕人,這不僅成為了恭國國內上下的注目焦點,更引得他國為之側目。 最蠢蠢欲動的當屬晉國的皇帝陛下了,機會難得,到底要不要橫插一腳進去呢?恭國的小皇帝看起來很好欺負的樣子啊。 晉國三皇子殿下及時上書,打消了自家老爹的賊心:“父皇,太子才娶了人家公主回來,被窩還沒睡熱乎,就別撕破臉了?!?/br> 回去后,幕僚蕭廷之問道:“殿下,兩國交戰,不正是趁亂起事之時?!?/br> 三皇子換下團龍王袍,搖搖扇子擺擺頭:“現下太子勢力如日中天,難以動搖他根基。唉,父皇就是不懂,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吶。說不定以后還得靠恭皇助我一臂之力?!?/br> 恭國國內亦是軍情與八卦齊飛,關心戰況的同時不忘探討一下主副帥的身價背景。主帥是眾人熟知的魏長煙,據說在魏老爺子死后落魄非常,為重振魏家不得已請纓出戰。 副帥則是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物,姓祝名伯符。因為在去年的武舉中發揮超常,奪走了魏家的武狀元,被排擠僅擔了個七品中鎮將。 這兩人,一個是太有名的紈绔,一個是太沒名的寒門。恭國百姓對這場戰事真的是深深、深深地擔憂著啊。 “唉,你說這仗要是打敗了該怎么辦喲?” “嚶,只要我家魏公子安然無恙,怎么辦都行?!?/br> “別傻了孩子,聽說韃靼人的新可汗是個好男色的主。萬一輸了,一定會把你的魏公子送過去和親的!” “……” 前線戰報日日送入理政殿,恭國官員暫時放下了政見上的分歧,成日里陪著自家陛下提心吊膽地等消息。 有人拉了拉御史臺主的袖子:“臺主大人,您家中丞不是去監軍了么?可有什么小道消息?” 臺主回憶了下,道:“中丞他,說的最多的就是軍中伙食很難吃?!?/br> “……”看起來仗也不打得很艱辛嘛,還有心情抱怨伙食。 熬過初期時的磨合僵局,魏長煙率領的三軍愈發在北疆混得如魚得水,負多勝少的局面逐漸扭轉過來,捷報頻傳。岑睿暗自松下一口氣,魏長煙這小子到底給他魏家爭了口氣。 待朝堂上的慘淡愁云漸行消弭,一日早朝,文官隊伍末尾走出一個人來,冷面利眸,乃御史臺的鐘疏:“臣有奏?!?/br> 正欲宣布退朝的岑睿一愣:“鐘卿何事?” 鐘疏抬起劍眉,鋒利的目光直刺向百官之首的傅諍:“臣要參首輔傅諍漏厄肥私,與前任吏部尚書襄禹私相授受,廣受賄賂的貪墨之罪!” “……”理政殿靜得連掉根針都能聽見,粗喘的呼吸聲泄露了朝官們洶涌起伏的心情,日!老子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首輔被參,不枉此生??! 岑睿似沒聽清:“你,再說一遍,要參誰?”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傅諍,鐘疏是傅諍親自派去查襄禹的,怎么反過來頭把傅諍他給查了,滑天下之大稽! 鐘疏眸光愈發凌厲,一字不變地將剛才所言重復了遍,并當即呈上罪證,高聲質問道:“首輔大人,今年一月二十四未時,您是否在胡玉樓與襄禹私下會面,收受了他現銀五萬兩?” 五萬兩白銀相當于左相徐師十五年的俸祿,對普通朝官來說不吃不喝也再得攢上個幾十年,不失為一筆天文數字。百官們流下悲傷的淚水,這就是做高官的好處啊,收的賄賂都是咱家一輩子都見不到的! 岑睿握緊龍椅,有心想問一問傅諍,奈何傅諍執著玉笏,眼瞼低垂,眉目紋絲不動,恍若并未聽到鐘疏的厲聲詰問。當事人不配合,鐘疏又說的有鼻子有眼,人證物證俱在,想徇私枉法也拉不下這個臉,只得扶著額道:“此案牽連甚廣、關系重大,且著大理寺、刑部、御史臺三司聯審。務必給朕……查個水落石出!” 大理寺寺卿和刑部尚書面面相覷,犯案人是當朝首輔,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查他???兩人對視完,又將譴責的目光投向御史臺主,簍子是你家捅出來的,快來告訴陛下,這只是你們家侍御史腦子發熱來調戲陛下的呀! 年邁的御史臺主沉默須臾,站出隊伍:“臣領旨?!?/br> “……” 一下朝,岑睿迫不及待地去暖閣找傅諍問個明白,暖閣書童卻告知她,傅諍依例去大理寺接受詢問去了,今日怕是回不來了。大理寺盤問犯人的手段,岑睿從一些官員處耳聞過,不是罪證確鑿、事態嚴重,傅諍根本無須留宿在大理寺中。她此時才隱隱感到此事非比尋常,焦灼地在御書房內來回走了兩圈,指著來喜道:“去,宣鐘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