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已經跨出門的岑睿五官抖了抖,仰天糾結了下,晃了回來,一板一眼道:“朕學?!?/br> 她若不學,回去后指不定傅諍會怎么罰她,反正她和魏長煙兩看兩相厭,互相折磨總比爾后她一人受折磨來的劃算。 魏長煙哼著yin/詞艷/曲的小調,皮笑rou不笑的臉上充分表達了一種叫做“落我手里,你可以替自己寫墓志銘了”的神情。 大白天的,岑睿不寒而栗地打了個哆嗦。 余后的一個時辰,岑睿身體力行地體驗了一個詞“睚眥必報”。 ——“陛下您這腰挺直了么?” ——“腿崩緊了么?” ——“一炷香的馬步都扎不穩?” 半個時辰不到,岑睿頂著一頭黃豆大小的汗珠子搖搖欲墜,膝蓋酸脹得發麻,眼前的景象向左晃了晃,又向右晃了晃。 來喜公公在旁心疼得淚水嘩嘩流,想去扶一把的手還沒碰到就被鞭子掃到了一邊。 魏長煙悠閑地梳著汗血馬的鬃毛,斜睨岑睿,從鼻腔里不屑地哼出一道氣。 早知這小子是個繡花枕頭,文不能測字,武不能防身,也不知先帝看中他哪一點,將皇位傳給了這個窩囊廢。一想到這個窩囊廢成了自己的君主,魏長煙起初那叫一個憋屈啊,憋得他連著幾日對著木樁抽鞭子,木樁在他眼里儼然成了岑睿的化身。從這一點來看,抽木樁的魏長煙和扎小人的岑睿還是有部分共同愛好。 后來還是老魏國公如是開解了他:“孫子哎,天要下娘要嫁人,認命吧。起碼小皇帝不會像他老子一樣,動不動就指著你鼻子罵娘?!?/br> 是啊,不罵娘,但這窩囊廢每次見到他就罵他王八好么?爺爺,這一點都安慰不到他好么?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有朝一日這小子居然被送到了自己掌心里。魏長煙深感,不好好虐一回他,簡直對不起自家宗祠里那一排祖宗牌位和后院那一頭騾子。 忘記說了,這頭騾子是某一次岑睿牽著頭毛驢出游,“一不小心”和魏長煙心愛的踏云騎天雷勾動地火的產物。岑睿的毛驢吃干抹凈后悠悠地隨岑?;馗?,幾個月后魏長煙對著從踏云騎肚子里落地的小騾子,頭頂黑氣沖天。 春天的日頭不及炙熱,但也烤得岑睿嘴皮子發干起。 這種苦,她不是沒有吃過。在她剛懂事那陣子,她娘才帶著她到清水郡安家。置了宅子后,銀錢所剩無幾,小岑睿熬不住餓就撿著晌午田里人少的時候偷紅薯。那時她還是個青澀的小毛賊,頂著太陽在田里一趴好久,才揣著幾個小薯頭奔回家?;丶业购?,紅薯沒啃上,人先中了暑氣,暈過去了。 這被日后升格為大毛賊的岑睿稱之為黑歷史,但也間接培養了她頑強不屈的意志,也可說是牛脾氣。 魏長煙越是想看她出丑,她的腰板就挺得越筆直,眼神還充滿挑釁。 連來喜都看不下去了,趁魏長煙背過身喝茶潤喉的功夫,快如閃電地躥過去擦了擦岑睿臉上的汗珠子,切切道:“陛下!人在屋檐下,低頭低頭哪!” 岑睿果敢拒絕:“朕這是在烏龜殼子下,不能低頭!” 于是,不低頭的皇帝陛下拖著滿身傷痕,一瘸一拐地被攙回了養心殿。 魏長煙“恭送”小皇帝離去時,依依不舍道:“陛下,明日再見?!?/br> 見你媽個頭!岑睿走出三步遠,沒能忍住,破口大罵。 ┉┉ ∞ ∞┉┉┉┉ ∞ ∞┉┉┉ 自那日起,上朝的大臣們看岑睿的眼神微微有些怪異。陛下這坐姿也,太扭曲了些吧? 毒,魏長煙太毒了。 傅諍將教岑睿習武之職托付給魏長煙時,狀作無意地點了句“陛下身懷舊傷,勞魏國公多費心了?!?/br> 魏長煙心領神會地“曲解”了傅諍的意思,明面上岑睿身上妥妥當當,瞧不見一處傷痕??蓳破鹦渥?、褲角,腿彎處,背部,皆是青青紫紫的淤腫。傷不重,但足以讓岑睿坐哪哪疼,渾身不自在。 懷著對八卦的熱切憧憬,一過早朝,大臣們便打聽到了,說是魏國公日日奉詔進宮。進宮做些什么呢?宮里人在來喜的威嚇下死活不敢再說了。 看小宮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各位大人相視一眼,玉笏遮住半邊臉,嘿嘿嘿地笑了。 左散騎常侍感慨道:“就說皇帝陛下和先帝大不相同,宮里僅儲了一個妃嬪,原來是好這一口啊?!?/br> 路過他身邊的門下侍中咳了聲:“言多必失?!?/br> 常侍惶恐噤聲,忽見他的上司侍中郎附過來低聲道:“你難道沒聽說前些日子徐相家的二公子進宮作了回畫,再出來就得了個斷袖之名,還傳聞徐二公子的相好是首輔大人?,F在看,首輔大人替陛下冤做了幌子啊?!?/br> 周圍豎耳竊聽的大臣皆做出副恍然大悟之色。 走在前頭的徐師慢下步子,眉間有些沉重。 稍落后一步的中書侍郎徐天奇道:“叔叔可是為立青與公主的婚事擔憂?” 徐師往左右看了眼,無人注意,憂道:“今日我探過陛下和首輔的口風,八成是黃了。你說這立青,要是有你一半的出息,我也就不愁了?!?/br> 出息又怎樣,你又沒讓我娶公主,徐天奇在肚子里嘀咕了句,口上仍是奉承:“堂哥素有才名,小侄哪比得上半分。不過,今日看來,叔叔可還要送知敏入宮?” 徐知敏是徐立青的同胞meimei,自從知道自己有十分之九的可能要進宮伺候那個紈绔帝王,終日以淚洗面,迅速從個豐腴美人消瘦成了根竹竿。徐天奇心疼meimei,又受不住母親幽怨的眼神,原打算硬著頭皮問徐師有沒有其他辦法,結果小皇帝鬧了這一樁緋聞出來。皆大歡喜啊這是。 喜了沒片刻,徐師轉過頭用一種讓人頭皮發麻的眼神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立青去燕州赴任了……要不,送你入宮?” “……”徐天奇菊部一緊,臉唰的白了。 ┉┉ ∞ ∞┉┉┉┉ ∞ ∞┉┉┉ 連著幾日,岑睿沒去梁華殿用膳。 一人對著一桌飯菜吃了沒兩口,傅諍放下碗筷,問宮人:“陛下呢?” 小宮娥入宮不久,又不是岑睿近身伺候的,自然無從回答。 恰巧來喜尋傅諍而來,和見了活菩薩一樣忙道:“陛下從尚苑回來后就在寢殿里,已經好幾晚沒用膳了?!弊旖前T下委屈道:“也不讓小人去伺候?!?/br> 片刻后,傅諍站在岑睿寢殿門口,屈指輕叩了三下門,里面有窸窣聲響,但無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