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永寧候府的這件大事,卻是因為二房的二娘子所起,要說閉門守孝之后,永寧候一門心思教導幼女,世子也是有樣學樣,偶爾將孔青玨帶在身邊教導,雖然這位大娘子嚴肅到古板,但為人秉性耿直,對嫡夫君呂氏十分尊敬,對唯一的嫡女也頗為看重,孔青玨又是個懂事的,兩人倒是相得益彰。 但這事情放到二房卻不是那么和諧,二娘子原本就不是多么喜歡嫡夫小馮氏,雖然孔青琮也是她僅有的女兒,但兩人見面的時候少的很。如今二娘子直接將人拘在身邊,嚴詞厲色的模樣,讓原本心性活潑的孔青琮頗為難過,小馮氏只有這么一個女兒,因此對二娘子也心懷幾分不滿。 要說這對夫妻,也真真是冤孽,當初馮氏就說過,若不是自家外甥自幼父母雙亡,恐怕還輪不到自家二女兒。 這話卻要從許多年前說起,當初作為嫡長女的大娘子養在先侯爺身邊,而他們的公公,一向身體不好卻自負才華的那位,執意也要教導一個孫女。 先侯爺自覺對這位女兒多有愧疚,如今的侯爺自然也不能忤逆,只好把二娘子送了過去,只可惜這位公公是個命短的,養了二娘子幾年就死在了先侯爺的前頭,但那時候,二娘子的性格卻已經養成這般不著調的模樣,簡直跟那位公公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不是馮氏看不上自己的女兒,自家二娘子有多少本事,他們夫妻倆清楚明白的很,偏偏自命清高,一副看不起天下人的架勢。如果只是這般倒也罷了,這個女兒偏偏還在男色上看不清,家里頭的小廝,馮氏還能壓制住,但卻擋不住這位出門會友,一番花天酒地。 那時候二娘子尚未娶親,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偏偏這位就生了一副風流心腸。好在女兒家風流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不鬧出事情來,永寧候和馮氏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誰知道這一放任,最后卻鬧出一件笑話來。 當二娘子站在自己身前,口口聲聲要將那位賣藝不賣身,據說志向高潔文采無雙的青樓名妓娶回家時,馮氏差點沒直接氣死過去,永寧候動用了家法,偏偏這位倒是捏準了她老娘不可能把她打死,咬緊了就是不松口。外頭有心人將消息散播出去,直接將永寧候府的名聲弄臭,幸好那時候大娘子已經娶了呂氏,否則的話,恐怕呂家都要退親。 馮氏怎么可能答應女兒這樣的條件,她不是不疼愛這個二女兒,卻不可能為了她,一輩子讓大女兒和小兒子抬不起頭來。最后馮氏跪在祠堂之前,請永寧候將女兒逐出侯府,斷絕母女關系。 當時這件事鬧得極大,如今十多年過去,卻是無人再提起。事情的經過小馮氏知之不詳,卻也聽說過,這位二娘子確實是被趕出家門一陣子,身無分文據說可憐的很,最后到底是怎么回來無人得知,反正那位跟她情深似海的青樓名妓,此后再也無人提起。 這件事后,二娘子雖然回到了永寧候府,名聲卻已經臭了,好一點的人家,誰愿意將兒子嫁給一個浪蕩子,雖說浪子回頭金不換,但這事兒誰能說得準。 馮氏原以為,經過這件事,二女兒總要學乖一些,不求她能夠跟老大似的克己端行,就算跟老三似的木訥他也認了。只可惜二娘子回來是回來了,也不敢再鬧出什么大事,性子卻沒從根子上扭轉過來。 至此,馮氏也差不多明白,這個女兒是被公公教壞了根子,現在有他們夫妻倆壓著還好一些,將來若是他們夫妻去了,老大雖然是長姐,怕也不能時刻盯著。娶妻娶賢,得給她找一個厲害的媳婦,將來才能壓制得住。 馮氏扒拉扒拉,最后看中了自己娘家姐妹的嫡長子,說是姐妹,這個jiejie卻是庶出的,本來倒是有幾分才學,誰知道外放的時候早早去了,連帶著她的嫡夫君郁郁早亡,留下兩個無依無靠的兒子,要嫁妝沒嫁妝,要娘家沒娘家的。 榮國公府雖然能給兩人依靠,但榮國公府那時候就是馮氏的嫡長姐當家,對這兩個庶出meimei的兒子,也不過是面子情分罷了。 馮氏左看右看,覺得這般長大,小馮氏會看人臉色還能維持住愛說愛笑的性子,心中定有幾分城府,再有一個,小馮氏與弟弟年幼父母雙亡,單憑這一點,將來也嫁不到好人家去。 馮氏與自家老爹通了通氣,又與小馮氏細細說過了一回,到底是把婚事定了下來。馮氏可謂是一心為了女兒,誰知道在二娘子的眼中,自己就是被控制的傀儡,一個老爹壓著還不夠,如今還要再娶回家一個來。 等小馮氏進門,他原本就不是多么出色的樣貌,雖然性格看似開朗,才學卻實在是一般,因為從小到大的經歷,他更加看重實務一些,看在二娘子的眼中,自然成了滿身的銅臭味,夫妻倆的感情并不好,不過是面子上相敬如賓罷了。 也因為如此,小馮氏進門多年才生下了嫡長女,期間不是沒有小廝動了肚皮的念頭,只可惜有馮氏壓在上頭,但凡有不怕死的,如今骨頭渣子都不知道在哪兒。馮氏一味護著小馮氏,小馮氏也早就明白,在這個家里頭,妻主是靠不住的,唯一能靠著的是姑父,他這輩子只能盼著女兒出息。 這會兒眼看著二娘子對女兒嚴詞厲色,生生把一個活潑聰穎的孩子,嚇得見到她連話都說不好,忍不住便爭執了幾句,二娘子跟他大吵了一架,又怕馮氏再把自己叫去教訓,心中郁郁不歡,索性偷偷的出了門,只打算散散心。 小馮氏見她如此,也是冷笑一聲并不傷心,平常她常有十天半月不出現的時候。只是漸漸的,卻察覺出幾分不對勁來,這時候可是在孝期中,這人出門不可能是宴客,怎么好幾次身邊的小廝偷偷來報,說二娘子身上有脂粉味。 從這里也可以看出,小馮氏的手段,絕對是跟馮氏一脈相承的,如果不是馮氏還在,小馮氏多多少少顧忌一些,恐怕他還能施展的更多。二房里頭的小廝早就明白,二娘子別看著兇,其實不過是紙老虎,在二房里頭,說話算數的,只有二太太和太太,不然就是爬上了二娘子的床,也只能當一個無名無份,拿著貼身小廝份例的通房罷了。 二太太聽了之后心頭就是一跳,原以為二娘子再如何,好歹知道分寸,如今看來,這女人早就被男色迷了眼睛。如今老太太過世不到三個月,若是她在外頭置辦了外室,被人抓住把柄的話,她自己丟官棄爵是小事,卻要帶累了他家琮兒的名聲。 二太太一邊不動聲色,一邊卻將二娘子身邊的丫頭提了進來,讓人下去審問一番。二娘子身邊的人都是馮氏安排的,平常并不敢瞞著這些,唯有一個,是二娘子不想時時刻刻活在馮氏的眼皮底下,自己從外頭買來的,馮氏不想跟女兒鬧得太過,細細查過那丫頭沒問題,也就放在她身邊。 這幾日,二娘子出門的時候,身邊帶著的就是這個丫頭,這丫頭心中也忐忑著呢,永寧候府太太和二太太的厲害,她也是知道一二的,誰知道自家二娘子出門偏偏遇上了這種事兒。她也是冒險勸過幾回,但二娘子就跟著魔似的,整天惦記著那小爺們。 等二太太派人過來,這丫頭倒是松了口氣,有一種心中大石頭終于落地的感覺,三兩下就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說得清清楚楚。 二太太冷冷一笑,瞧著她這幅模樣也覺得惡心,若這丫頭是個一心為主的,他還要高看幾分,但出事的時候不知道攔著主子,之后又把主子賣的干干凈凈,能是個什么好東西。 這事情說起來也是簡單,那日跟小馮氏大吵一架,二娘子出門散心的時候,巧遇了一樁事兒。市集里頭一位妙齡少年賣身葬父,一身白色孝服哭得我見猶憐,二娘子心生憐憫,剛開始倒是真沒多少壞心思,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誰知道那少年哭著喊著要以身還債,死拽著二娘子不放。 二娘子雖然是個風流的,好歹知道她若是敢把人帶回去的話,馮氏就能再把她逐出家門,左思右想,居然想出個餿主意,在外頭置辦了一個宅子,將那可憐的少年暫時安置下來。 之后的發展,自然是誰都想的到的,那少年不但楚楚可憐,還是個通文識字的,二娘子便漸漸喜歡這個去處。 若是平時,二太太知道這種事情,恐怕是會直接把人帶回來,一來成全了名聲,二來人進來了,怎么收拾還不是看他的意思。只是如今老太太的孝期未過,鬧出來的話,整一個永寧候府的面上都不好看,再有一個,他也拿不準這件事,是不是有人專門給二娘子下套。 二太太知道前因后果之后,直接去了馮氏房中,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馮氏一聽女兒居然又鬧出了這樣的事情,氣得心肝兒發疼,真不知道他上輩子做了什么孽,臨了生了這么一個討債的。 二太太也生怕馮氏氣出一個好歹來,妻主已經靠不住,他唯一能靠著的只有馮氏了。 也幸好馮氏很快平靜下來,當今之計是趕緊把事情壓下去,若是真有人在背后動手腳,只怕不僅僅是針對二娘子:“這件事你別管,我會親自處理?!?/br> 二太太點了點頭,靠在馮氏懷中說道:“多謝姑父?!?/br> 馮氏愛憐的摸了摸他的頭,心中有些愧疚,若不是當年他提議將外甥娶進門,這孩子日子也不用過的這般苦。 馮氏心中的想法,二太太其實也明白,說起來,他倒是一點兒也不恨馮氏的打算。當年不是嫁進永寧候府也有別家,他只是庶出女的嫡長子,嫁妝并不豐厚,當年孔氏也有幾分愧疚,才能讓他風光大嫁。若是換一家,先不說女人就沒有不多情的,首先公公就不能這般好伺候,而自己幾年無所出,誰家公公能一直壓著不讓通房小侍先生。 馮氏眼中閃過一絲狠戾,等二太太離開之后,便讓人去請了永寧候過來,他們得先要看看,這個所謂的賣身葬父,到底是二娘子倒霉恰好遇上了,還是有人故意布置,這件事若是處理的不好,少不得永寧候府要背上一個不孝的罪名。 ☆、雷霆手段 永寧候府的祠堂處于正院最后頭,兩邊都是高聳的松木,在夏日的時候也清爽的很,當然,你也可以理解為帶著一股陰風。祠堂是永寧候上位的時候才重新建立的,歷年來又年年維修,這時候看起來也簇新的很。 先侯爺是第一代永寧候,當年卻是流浪兒出生,除了姓名,連自己的籍貫也記不太清楚。等她跟著皇帝打出了江山,皇帝大手一揮,直接將永寧候府與孔家連了宗,雖然算不上孔家嫡系,但好歹是有了出生,平白將永寧候大老粗的身份刷上了一層金粉。 因為這個緣故,永寧候府祠堂里頭,除了先侯爺的牌位之外,還有幾位孔家的名人,至于其他亂七八糟的,當初先侯爺已經表示看不上。 孔尚瑾在每年祭拜的時候,也是能夠進入祠堂的,但這一次的心情顯然不同以往,看著身邊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的幾人,她微微皺起眉頭。 這一次不僅僅是孔尚瑾,除了還不懂事的,不管嫡出還是庶出的女兒,都被拉到了祠堂,這會兒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起。作為永寧候世子的孔尚杰站在永寧候身邊,眼睛看著自家二妹,也閃過幾分恨鐵不成鋼。 永寧候眼觀鼻鼻觀心,坐在上首也不看下面的女兒們,作為宗夫,馮氏也在場,不過同樣也是面無表情,只在孔尚瑾進來的時候,向她投來一個安撫的眼神。等人到齊了,永寧候才終于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子嗣。 侯府前面三代都人丁單薄,到了現在才略好一些,如今看著子孫滿堂,永寧候不是不驕傲,只可惜,兒孫多了,便有不孝子出來。 想到這里,永寧候臉色一厲,冷聲喝道:“還不跪下?!?/br> 孔尚瑾下意識的想要跪下,她還不知道為啥母親發這般大的火,卻見話音剛落,旁邊的二娘子撲通一聲跪倒下來,滿頭冷汗臉色慘白,哪里還有平常的清傲脫俗:“母親,女兒真的只是一時好心,絕沒有做出孝期納妾的事情來?!?/br> 永寧候卻聽也不聽,冷眼看著眼前的人,掃過幾個孩子,見她們都帶上幾分惶恐,而自家小女兒卻微微皺眉,并不顯得如何懼怕,心中倒是安慰了一些:“你到現在都還不明白,為娘為何會興師動眾?!?/br> 二娘子孔尚禮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這些年過得舒坦,她幾乎忘記當年的事情,那時候把自己身無分文的趕出家門,母親可沒有絲毫的猶豫,甚至父親……也并未求情。二娘子心中好歹是知道怕的,當年她能夠回來,但那時候母親可是說過,若是再犯,便要徹底除族。 要說二娘子這次也是冤枉,她確實是有些喜歡那個賣身葬父的少年郎,但好歹明白自己在孝期,怎么可能會做出孝期納妾置辦外室的事情來。只是那少年郎是個七巧玲瓏心的,幾次就把她籠絡了去,勾搭的她時不時過去看看,生怕別人為難委屈了他。 見她一副迷茫不知錯的模樣,永寧候皺了皺眉頭,心中掩不住的失望,只是說道:“你只說你無心,但外頭的人,卻不管你到底是有心還是無心,本侯真是失望,入朝為官這么多年,難道這個道理你都不懂?!?/br> 若是一開始,二娘子好心救人,直接把人打發走了,永寧候還會覺得這個女兒有可取之處,或者直接把人帶回來,扔給馮氏或者二太太處置,也是可行??蛇@個沒腦子的,偏偏在外頭私自置辦了宅子,將人安置了進去,這下可好,真是有嘴說不清了。 二娘子隱隱也明白過來哪里不對,但她頗為喜愛那位少年,猶豫了一下居然開口說道:“母親,女兒這段時間不會再去看他,等出了孝期……” 話音未落,永寧候直接把被子砸在她頭上,二娘子并不敢躲開,額頭頓時鮮血橫流,嚇得她整個人都哆嗦起來。 馮氏看著又是心疼又是失望,當年公公去的時候,就曾經評價過三個尚小的孫女,其中說二娘子的便是,清高自傲,看不清形式,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沒有骨氣,他們夫妻倆還在的時候,不用怕壓不住她。 雖然失望,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如今更不可能將人直接打死,馮氏嘆了口氣,放下茶杯開口說道:“侯爺,現在生氣于事無補,二娘的責罰稍后再說,如今是要把事情處理的干凈,不能讓人抓住侯府的把柄?!?/br> 孝期失節,往大了說是不孝之舉,往小了說,也可以抹得一干二凈。永寧候這般憤怒,一個是擔心那些想要她站隊的皇女們抓住把柄不放,另一個卻也是對二女兒失望透頂。 聽見馮氏的話,永寧候到底是壓下怒氣,開口問道:“世子,你怎么說?” 孔尚杰皺了皺眉頭,卻是開口說道:“當務之急,是先把那少年處置了,不如先讓人查查,若是家世清白,就把人先帶進侯府養著,等出了孝期,怎么辦都是可以的。若是背后有人倒是難說……” 孔尚禮這會兒卻不敢為了外頭的相好說話,方才永寧候大怒,已經讓她嚇得戰戰兢兢。聽了孔尚杰的話,永寧候眼中又是一陣失望,世子的辦法固然不錯,若是事先這般做是可以的,但如今,那人都已經在外頭的宅子里頭住了一段時間,再接進侯府,豈不是自打巴掌。 永寧候的眼睛從三女身上掃過,見她只是一味的低頭不敢說話,生怕這件事禍害到自己的模樣,心中又是嘆了口氣,再一看站在旁邊,臉色沉靜的孔尚瑾,忽然開口問道:“瑾兒有什么想法?” 孔尚瑾微微一愣,倒是沒想到永寧候還能問起自己,隨后眨巴了一下眼睛,開口說道:“瑾兒倒是覺得,這件事沒有母親父親擔心的那般嚴重。那少年既然是賣身葬父,二姐在大庭廣眾買下來他,那也算是一樁善事。這般孝順的少年郎,二姐佩服他的品行,并不把人帶進來當小廝使喚,反倒是給他置辦了嫁妝,把人風風光光的嫁出去,傳出去豈不是一樁美談?!?/br> 孔尚瑾這話有兩個意思,一個就是既然是賣身葬父,如今這個少年郎根本不是自由身,早就是侯府的奴才了,再有就是,孔尚禮把人置辦在外頭,是因為善心大發,不舍得這個賣身葬父,有著大孝之舉的少年成為奴才,把宅子當做嫁妝,要把人嫁出去。 至于那少年是不是愿意出嫁,旁人的輿論如何,那就是永寧候和馮氏要cao心的事情了??咨需f完就又端端正正的站在那兒,永寧候眼中卻閃過一絲欣慰,前頭幾個女兒不夠聰慧,誰知道嫡幼女卻這般出色,昨天她與馮氏商量,最后的打算便是如此。 馮氏點了點頭,只是說道:“這件事自然有人會去辦,幾位小姐感懷老太太教養之恩,自愿在家守孝三年,戶部那邊侯爺已經派人去說,你們便好好在家守孝吧?!?/br> 馮氏這般說,可見昨天的時候,那位賣身葬父的少年恐怕已經被處理好了,再加上永寧候府幾個娘子都要延長孝期,自然將事情壓了下去。 二娘子臉色微微一變,卻哆嗦著嘴唇不敢再開頭,永寧候冷冷看了她一眼,閉目說道:“今日之事,你們都好好記在心中,以后出門走動,別輕易著了別人的道兒,二娘子既然有孝心,就好好在祠堂給老太太抄經書吧?!?/br> 這是要把二娘子暫時關禁閉,只是不知道要持續多久,若是永寧候夠心狠的話,恐怕出孝之前,二娘子都沒法子出門走動了。 說完這話,永寧候揮了揮手,讓下面的一群孩子都離開,孔尚瑾看了眼孔青琮,見她對親生母親受罰并沒有多少擔心,心中也忍不住嘆了口氣,不得不感慨二娘子為人失敗。 永寧候徑直去了前頭,馮氏卻拉著孔尚瑾回到了院子,等揮退了身邊人,才皺眉問道:“瑾兒今日可怕?” 孔尚瑾卻搖頭說道:“不怕,瑾兒知道母親和爹爹都有苦衷?!?/br> 馮氏嘆了口氣,摸了摸孩子的頭發說道:“連你都知道的事情,偏偏就是她看不清?!倍镒涌傆X得自己不受重視,娘跟爹都不喜歡她,卻也不想想,永寧候便也罷了,她可是馮氏十月懷胎的親生骨rou,哪里能夠不疼的,只是這個人啊,永遠只看到他們的冷心。 孔尚瑾見馮氏露出幾分憔悴的模樣,眼角的皺紋都比平時明顯許多,心中也是擔憂,緩緩靠在他懷中說道:“爹爹不要難過,二姐會想通的?!?/br> 馮氏嘆了口氣,可見對此已經不抱希望,再看小女兒又覺得窩心,笑著說道:“爹爹不難過,爹爹有瑾兒就足夠了?!?/br> 孔尚瑾微微一笑,笑嘻嘻的給他揉捏起肩膀來,幾年的適應,讓她把彩衣娛親的本事鍛煉的爐火純青,上輩子她沒時間好好報答母親,這輩子卻不能再錯過這些全心全意為了自己著想的人。 ☆、女兒當自強 若說之前永寧候府是安靜的守孝,經過這件事之后,那就成了寂靜,從上到下都知道永寧候心情不痛快,自然不會上趕著當出氣筒,而二娘子也難得的老老實實待在家中,甚至對二太太和孔青琮都溫聲細語起來,當然,這能哄哄孔青琮,卻讓二太太從心底更加看不起這位妻主。 大概是接受到二娘子的教訓,從永寧候到下頭的三娘子,不管是對嫡女還是庶女,都教管的更加嚴厲,在京城這塊地方,你沒才華沒本事不是大問題,最大的問題是自己覺得有本事,到處得罪人不說,還會給家里人招禍。 永寧候甚至怕二娘子將她唯一的女兒教壞了,直接把人帶在了自己身邊,孔青琮對于二娘子也沒有多少留戀,甚至覺得在奶奶這頭,能跟孔尚瑾一塊兒讀書寫字,比在二房得一個人待著好多了。 無論如何,這件事就算是過去了,尤其是在皇帝知道孔家幾個孫女輩分的自愿守孝三年而下令嘉獎之后,一開始想要拿這件事做筏子的人,這會兒也知道皇帝的態度,不敢輕舉妄動。再說,敗壞了永寧候家的名聲,對他們而言也沒有任何的利益。 也是從這件事開始,孔尚瑾開始反省起自己的態度來,因為這輩子衣食無憂,家底深厚??咨需苊靼?,憑著永寧候和馮氏對自己的疼愛,就算她將來一事無成,也能安安穩穩,舒舒服服的過完一輩子,而現在,她才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大錯特錯。 這個時代并不是她所處的民主年代,在上輩子那時候,有權有勢的人都擁有不可言說的特權,更別說是現在了。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依靠著永寧候府,而永寧候府的牌子,并沒有她想象中那么硬挺。 就算永寧候府能一直維持下去,如今她靠著老娘,沒有人會說不對,那將來呢,還要靠著長姐嗎,就算是長姐靠得住,她未來的子女呢,還得讓他們去靠一個晚輩不成?孔尚瑾忽然醒悟過來,她所想要的悠閑舒適的生活,根本不可能不付出任何代價就得到。將自己的一輩子依托在別人身上,是孔尚瑾絕對不能接受的。 快四年的悠閑時光,對孔尚瑾而言已經足夠了,這段時間她毫無顧忌的享受著家人的疼愛,享受著童年的快樂,而現在開始,為了將來能夠過得舒坦,她也得快一些努力起來??咨需粗约荷酗@幾分稚嫩的字體,有些不滿的皺了皺眉頭。 對于孔尚瑾的改變,第一個察覺到的卻是永寧候,不是馮氏不關心女兒,而是孔尚瑾在他的面前,一如既往是乖巧懂事,會哄著他開心的孩子。而在永寧候面前,孔尚瑾一點點顯示出自己的與眾不同來。 永寧候對女兒的改變又是欣慰又是心疼,最后卻嘆息一聲,她終究已經老了,五十知天命,雖然先侯爺一直活到八十多,但永寧候卻不覺得自己有這樣的本事。她還能護著這孩子多久呢,比起馮氏,她更加迫切的想要看著這孩子成長起來。 雖然賦閑在家,但永寧候并不是對朝堂上的事情一無所知,三年前太后過世,皇帝大病一場,不少人都猜測她會熬不過去,誰知道這幾年看著,皇帝的身體反倒是越來越好了,這是個好消息,也是個壞消息,至少永寧候府想要趁著守孝,躲開儲君爭奪戰的主意是沒能成功。 在處理政事的時候,永寧候也并不避開孔尚瑾,漸漸的孔尚瑾也明白過來,永寧候府的處境并不太好。永寧候是世襲罔替的爵位,也是□□開國時候親自冊封,距今為止還能保存下來的爵位之一,但誰都知道,先侯爺能活下來,一方面是自覺的將兵權交出去,一方面是裝瘋賣傻,取得了□□皇帝的信任。 等爵位傳給如今的永寧候,這位與皇家的關系并不親近,這是一種保護,也是一種沒落。永寧候府如今除了永寧候自己,還在禮部有幾分說話的分量,其余人包括世子在內,恐怕還不如一個手掌實權的一方大員。 這般一來,或許永寧候府暫時是安全了,但也代表著侯府不能讓人抓住任何的把柄,否則一個彈劾到了皇帝那兒,皇帝顯見不會為了侯府說話。這也是為什么永寧候如今這般看重名聲,恨不得將二女兒一輩子關起來的緣故。若是備受皇帝寵信的家族,哪里會擔心折在這種小事情上頭。 一旦知道的明白,孔尚瑾才知道自己當初打算靠著永寧候這座大山作威作福的主意實在是錯的離譜,靠著永寧候府,自己一輩子就得小心翼翼謹小慎微,這樣的日子,實在不是孔尚瑾想要的。 怕得越高摔得越重,這話雖然有道理,但若是處于處處掣肘的境地,隨便什么人都能來踩一腳,那還不如爬到高位呢??咨需陷呑泳褪怯幸靶牡娜?,否則也不會從光頭老百姓一步步爬到廳級干部的位置,而這輩子,她的□□遠遠高于上輩子,一旦想通,怎么可能浪費這般大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