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她忙說道:“公主,這樣不妥。這姑娘和武臣侯素不相識,況且,郡主也必定不愿她的女兒見到武臣侯,您何必……侯爺他心如磐石,這么多年來,他心意從未變動過,您何必這般上趕著呢?” 長公主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癡情人,當年皇帝心疼皇姐,也不是沒想過要為長公主指婚,但武臣侯拒絕天家賜婚,并主動請纓戍守邊關,抵御外敵。直至過去好幾年,皇帝收回了賜婚旨意武臣侯才從邊關回京,但之后不久便向肅親王府家正含苞待放的的小郡主提親…… 此后,玉和長公主再未與任何人說過親事,皇帝、太后和她提,她便以要做女道士要挾,死活沒肯嫁人。至今快要四十歲了,是出了名的老女。她鑒眉整額,緩緩說道:“乳娘,你是知道的,我的心意也從未變過。即使他不愛我,我愛著他就好。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葉喬恍惚覺得她做了很長的一個夢,她上京城了,去找欒青楓。但出乎她的意料,欒青楓有個別的女人了。 她從床上緩緩坐起身,想下床,但剛剛直起身子便覺一陣頭暈目眩,腦門上像是有個老大的窟窿,十分的痛。她伸手一摸,腦門上纏著繃帶,前額上像是經過劇烈撞擊,摸著那繃帶就能感覺到黏膩的濕稠感。她看了看手,果然,手上印著一層薄薄的血絲。 怎么會這樣?到底發生什么了? 她覷眼打量周圍,這屋子古樸淡雅,分明不是她曾經來過的地方,她可不會相信她又一次穿越了。 拖著一副無處不痛的身軀,她起身往屋外走。 門外守著兩個婢女,見她走至屋門口,連忙扶著她不讓她往外去?!澳砩蟼?,殿下囑咐如果您醒來了,一定得在床上好生休息,不宜外出?!?/br> 葉喬訥訥的看正扶著她的侍女,侍女聲音甜甜的,扶著她的手不輕不重,像是被人精心調|教過一般,貼心得很。她問侍女:“這是哪兒?你口中說的殿下是誰?” 侍女抿唇笑笑,“這里是長公主府,殿下自然我家長公主殿下了?!?/br> “長公主?” 侍女大約知道她不懂,解釋說:“您忘了么?昨晚上,殿下的馬車撞著您了,因此殿下將您帶回了府邸,請太醫為您醫治?!?/br> 葉喬搖搖頭,“記不清了。只記得頭上痛,身上痛,無處不痛,一片黑暗?!?/br> 那侍女朝另一名擺擺手,示意她請公主殿下,隨后又和葉喬說:“您別擔心,殿下為您請了太醫,用的是最好的藥,身上的傷口很快都會好起來的?!?/br> 葉喬訥訥“哦”了聲,她這會兒身上痛,但心底更痛。大夫能醫好她皮囊上的傷,但天下又有哪個大夫能治好她心里的那點子創傷。 心病只須心藥醫,可她已經無藥可治了。 五年前,決定讓他走的那會兒,她是多么的堅定,始終相信男人不是管住的??涩F在多么真切的現實告訴她,她娘當年的擔憂還是發生了。她真是傻??!或許當初就不該讓他走,即便讓他走,那她也得跟著。 不過都已經到現在這個時候了,說什么都晚了。 玉和公主此時正在府中,聽著婢女說明葉喬的情況,立時趕去葉喬的下處。 她一進門,見葉喬正靠在床上坐著,端端正正的走去床邊,微笑著問:“身子哪兒感覺不適?” 葉喬垂著眼睫,搖頭道:“沒有?!?/br> 玉和公主稍微一驚,其實她也聽乳娘說了,這姑娘是自己往馬車上撞的,并非車夫大意失神之過。她伸手捋過葉喬額前的發絲,“前額的傷口有些重,太醫說只要養傷期間照顧得好便不會留下疤痕。你放心,這段時間你在我府上好好療養,要什么,和婢女說一聲就成?!?/br> 葉喬也不知這公主對她的語氣為什么這樣好,不過她這時候沒心思想這些。她不知她該怎么辦,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欒青楓有別的女人。若是就她一個人,她什么都不用想,直接離開他,從此和他都只是陌陌的路人而已??伤€有淘米兒,淘米兒該怎么辦?她從牙牙學語開始就一直想要爹,就是她這次出來也是有淘米兒哭著喊著要見爹的原因。 淘米兒那么想要爹,她怎么能只顧自己自私的想法讓不讓淘米兒見著她自出世開始,從沒見過的親生父親…… 她淡淡的,像是征詢意見,“我想回家?!彼额^上裹著的那團布,“我不在乎有沒有疤痕?!?/br> 玉和公主聽著一怔,女為悅己者容,天下哪有女子不愛惜容貌的?就如她,她雖然上了年紀,都快四十的人了,但依然在乎容貌,尤其是能見著武臣侯時。 她握著葉喬的手問:“你家在哪里呢?等你養好傷,我派人送你回去?!?/br> 葉喬見她這樣說,也不好死活要現在就回家,便說:“我家在青州城,肥水村?!?/br> 玉和公主心底本就有許多疑問,再聽著她說她家在青州城,她連忙問:“對了,你叫什么名兒?你爹娘又叫什么,也在京城嗎?” 葉喬回道:“沒,我自己跑來京城的。我爹叫葉順卿,我娘叫俞春花,我……我叫葉喬?!彼龥Q定放棄葉灼灼這個名字,這個身份。 她從來不敢告訴欒青楓,也不敢告訴爹娘她不是真的葉灼灼,怕的就是傷了他們的心,同時也怕會毀了她心底一起期望的來自家的幸福。 她這時候人在京城,既然這公主不認得她,不知道她的事,那她便做回葉喬吧!以后的事情等回肥水村再說,就算欒青楓再如何讓她傷心她也不能讓那么愛她的爹娘傷心。就算他一輩子都不回肥水村,那也不要急,爹娘可她都照顧好。 “殿下,北樞密院副使又遞拜帖來了?!庇窈凸鞯娜槟锖鋈粡耐饷孢M了屋,向公主見了禮后說道。 玉和公主蹙眉,嘆道:“我與朝政素不相干,他幾番遞拜帖上來究竟想做什么?” 乳娘說,“這回是副使大人親自上門遞的拜帖,想來您這回不見不行了?!?/br> “什么!”玉和公主眉頭縱起,威嚴道:“膽敢往我長公主府逼上門了,我倒要看看,他能有事情必須見我。若是沒個合理的解釋,我定上奏太后,決不輕饒?!?/br> 她說著,倏地縱起身甩了袍袖出去。 葉喬起先聽著還沒反應過來,“北樞密院副使?”她嘴巴里念叨了好幾遍,忽的想起,那不就是欒青楓嗎? 她也顧不得身上的痛,掀開身上的被子就追玉和公主出去。 “葉姑娘……”婢女拉住了她,“您這樣出去,恐怕不妥……”這婢女到底是公主府上的,手腳麻溜得很,嘴巴上說著就把她拉到床頭伺候她穿外衫。 等葉喬好容易穿戴好被婢女引著去大堂,欒青楓早已在大堂上等著了。 一見人來,玉和公主朝葉喬招招手,問她說:“樞密院副使大人說你是她妻子,可有此事?” 葉喬抬頭稍稍覷一眼,確認眼前人正是欒青楓便立刻低下了頭,“怕是這位大人認錯了。我姓葉,名喬,恐怕只是外貌上和尊夫人長得有些相像吧!” “副使大人,你怎么說?”玉和公主忽的有了興致,嘴巴帶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灼灼……”欒青楓這時除了能叫出這兩個字,明顯不知道還能說什么好。 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昨晚上沒把她認出來,讓她受了那么多的苦??伤F在這樣卻是為了哪般?她怎么能說她不是灼灼而是別人。 昨晚上本就因天色昏暗看得不清,再加上他從未想過她會出現在京城里,是以誤把她當成了幻覺,以為只是看著個外貌想象的人,倘若再給他一次機會,他絕不會這樣! 葉喬聽著他叫她,始終沒有抬起頭正眼看他。是了,五年過去了,他的聲音和以前聽著也不大相同了,帶著成年男人迷人的磁性嗓音,三分威嚴中不知僅存了幾分的柔情,這人,早就不是從前的欒青楓了。 她用一種陌生的語氣回答他:“方才就與大人說明了,我叫葉喬,不是您的夫人,您口中的灼灼。大人若是真想找回夫人,可千萬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錯過了找人的最好時機?!?/br> 她語氣極淡,淡到欒青楓幾乎就要相信她不是他的妻子,當真是他認錯了人。 可她說這番話始終都是低著頭的,他捏緊拳頭問:“那你為什么不能抬頭看著我說?” 葉喬聽他這么說,索性抬起頭看他。她沒什么好閃避的,明明就是她的男人。五年了,她都沒好好看過他,就算現在仔細看看又能如何? 抬頭和他對視的那一剎那,她眼淚止不住,漱漱落了下來。 欒青楓趕忙上前扶她,“灼灼,對不起,我……” “我不是你的灼灼?!比~喬抹一把淚,對玉和公主道:“殿下,我額頭上的傷實在太痛,幾乎承受不住,求您容許我進內屋休息片刻吧!” 玉和公主暫時還沒鬧明白這兩人是怎么一回事,看樣子像是兩口子。她揮揮手,對乳娘說:“乳娘,你叫人去傳太醫來。她這頭傷的可是不輕?!?/br> 欒青楓心臟提在了嗓子眼兒,幾乎要從體內破體而出。當真不知該如何處理才好。他吞咽了下,很是艱難的問:“長公主殿下,能否請問她究竟傷的如何?” 玉和公主本就是試探性的說,想瞧瞧欒青楓什么心思,這么一看,倒像是真心人。她心底嘆息,面上與他說:“額頭上摔得狠,好大一個窟窿。估計會留下很難看的疤痕?!?/br> “那她的身子呢?有沒有被其他東西碰著撞傷?”他更擔心她的安危。玉和公主朝他笑笑,“你若真關心她,那便等太醫來吧!太醫看了后一切自然有分曉?!?/br> 第80章 第八十章: 欒青楓并沒有等到太醫來便接到府上小廝通知——先前府上來了宮人,傳皇帝口諭宣他進宮覲見。 皇命難違,即便欒青楓此刻多么擔心葉喬的安穩,此刻卻也不得不動身往皇宮去。 可惜他前腳剛走,后一刻太醫便上了門。 老太醫是個精密細致之人,但凡病患,無論貧富貴賤,他一律盡心盡力,絕不馬虎半點。來公主府見著眼前的姑娘說腦袋上的傷口疼,他仔細琢磨了會兒,一層層拆開葉喬頭上綁著的繃帶查看。 “不能夠啊,上天來看時就仔細查看過,這頭上的只是皮外傷,不至于傷了腦子?!?/br> 老太醫暗自琢磨琢磨,問葉喬道:“你要說清楚一些,腦袋疼,究竟是那一處疼?是傷口,還是內里?” 葉喬是信口胡說的腦袋疼的,怕是萬一只說額頭傷口疼老太醫給她弄點藥什么的,和長公主說她是皮外傷不礙事。最好讓老太醫說她此刻病得重需要靜修,不宜被人打擾。 此刻的她面對欒青楓就像是老鼠遇見貓,最好能躲多遠躲多遠,不然見著總要心痛,心痛之后便不剩下什么了。她深切的相信古代老大夫沒有前世那些先進的科學儀器,一定檢查不出她腦袋里究竟有沒有問題。 而令她頗為失望的是,前廳有婢女來和乳娘小聲說了什么,乳娘附耳轉身告知玉和長公主。葉喬只見玉和公主眉頭微蹙,點了點頭。隨即和那老太醫說:“胡太醫,你別這樣仔細,她其實就是個怕疼的主。姑娘家,難免怕臉上留疤痕,再加上腦門上那個傷口確實大,她一面念著有可能會變不好看,一面又念著那傷口確實疼痛,腦袋里胡思亂想把事情想大了,其實你給她開點藥,保證讓她恢復了不會留下痕跡,那她沒多久便不覺得疼了?!?/br> 老太醫挺認同長公主的話,憑他行醫數十載,怎可能段不出病患是否得???只能說是眼前這姑娘擔心過頭了。 老太醫隨即開了藥,被公主乳娘帶出門領賞賜去了。 玉和公主見老太醫已走,揮手讓眾人退下,淡淡說道:“他走了?!?/br> 葉喬一聽,整個人瞬間僵住,直懷疑自己聽錯了,“誰?誰走了?” “欒副使?!庇窈凸鬏p啟朱唇,緩緩回她。 欒青楓……走了……所以說,他現在真的已經不關心她了嗎?再也看不慣她任性,和他耍小性子鬧脾氣了嗎? 或者說,早就覺得她這樣矯揉造作,剛才伸出橄欖枝不過是給她最后一次機會,但發現她并不珍惜,所以丟下裝柔弱,裝受傷的她,頭也不回的走了么? 她想哭,可始終覺得流不出眼淚。 玉和公主在一旁靜靜看著葉喬臉頰上的變化,眼見她由哀傷變為絕望,她終于開了口:“欒副使是被皇上召進宮了。你如果不想失去他,最后誠實回答我幾個問題?!?/br> 葉喬的確不想失去欒青楓,但前世一夫一妻的思想根深蒂固,就算是現在活在三妻四妾合法化的年代,她也絕不能接受要和別人共同分享他。 不過她不得不承認,聽長公主說欒青楓是被皇上召見而不是拋棄她,她心里倒有幾分安慰,稍微好受一些。 她蚊子一般輕哼一聲,算是同意玉和公主的話。 “這塊玉牌,你是從哪里得到的?”玉和公主從袖間拿出玉牌,面朝葉喬亮出來。 葉喬一看,趕忙往腰上摸,可這么一摸,忽的想到她昏迷的那幾天早就被公主府的婢女換過衣服,現在身上穿的這身還是公主府的衣裳,不是她自己的。但她倒也不算太慌張,理直氣壯的說:“那是我娘的東西,對她十分重要,懇請您還給我?!?/br> 玉和公主眼底平靜無波,像是所有事情早已了然于心一般,“可你早先與我說你娘叫俞春花,據我所知,這塊玉牌的主人應當叫做納蘭喻雪……”她故意停住不說,只等著看葉喬如何接話。 在葉喬離開肥水村之前,葉順卿已將俞春花的真實身份告知葉喬,她也知道納蘭喻雪這名字。最初是不想惹事,可她不想惹事暴露她娘,事情卻偏偏找上了她。她心下稍稍想了想,只為自圓其說,“這個我不知道,村里人也一直叫我娘春花,我爹也是這么叫的。他們沒和我說過納蘭喻雪這個名字?!?/br> 可能因為葉喬是穿越而來,對于國姓納蘭沒有絲毫驚訝的樣子讓人覺得她說得真實。玉和公主竟沒從她眼里捕捉到一點兒對于納蘭這個姓氏的驚訝,這倒讓她有些相信葉喬了。 她猜測,很有可能是喻雪為了掩蓋真實身份便徹底改了名,特意用上她最為嫌棄的粗鄙字眼,讓人沒法懷疑她就是曾經名冠一時的喻雪郡主。她心里暗道:喻雪,你為躲避侯爺的愛竟做到如斯,想必也是愛極了葉家公子;而你我同為癡情人,為何差距竟這樣大,已經過了這么多年,他至多可憐我,勉強將我算作紅顏……老天,你為什么這樣捉弄人? 玉和公主心底嘆息,沉默著走去葉喬床邊坐下,“你娘的心思我大概能理解。不過我要告訴你的是,你娘的真實姓名叫做納蘭喻雪,是我皇兄、當今肅親王的嫡女。你養好了傷,若真想回去,我派人護送你回去,但你可一定要告訴你娘,讓她回肅親王府看一看。我皇兄老了,當年的脾氣早在思念中被磨平了,他時常想你娘,惦著不然你娘過著東躲西藏的日子,所以沒派兵追捕。已經過去了二十年,你也這么大了,該回來看看了?!?/br> “這個您放心,如果我一定會和我娘說,如果她真的是您說的那個人,我想,她一定會回京來看看?!?/br> 葉喬眨巴著眼睛點頭,她從來沒想到過肅親王竟然是為了讓女兒過的好,所以沒派兵追。如果他真的有心要將她娘捉回京城,恐怕費不了多長時間,她娘根本沒機會逃到肥水村,更不可能身下她并在肥水村安穩生活近二十年。 玉和公主感嘆一會兒,忽的又想起正事,對葉喬鄭重說道:“對了,欒副使和你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