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自那之后,周洛學習愈發認真了,為自己為南雅。想著現在的學習是為了和南雅的未來,心里就充滿斗志,比以前更刻苦,不管在教室還是在家里,全然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狀態。 有回做完卷子休息的間隙,周洛回頭見陳鈞座位上沒人,問張青李:“陳鈞沒來?” 張青李詫異:“你不知道他家出事了嗎?” 原來,徐毅的案子有了進展,經多方調查,當天有好幾位目擊者在案發時段看見陳玲出現在徐毅家附近。遺落在徐毅家的女性文胸正是陳玲的尺碼。而陳玲在案發當天沒有不在場證明。更糟糕的是那天下午她本應上班,卻以身體不舒服為由跟衛生院請了假,說一個人在家休息??删靻栢従?,鄰居卻說那天下午陳家大門上掛著鎖。 陳玲只得承認跟徐毅有染,也承認自己當天在徐毅家,從五點半到六點一直跟徐毅在一起,卻不承認自己和徐毅的死有關,更指責幾位身份保密的目擊者造謠污蔑。 雖然有嫌疑,卻也沒證據,警方審問之后就放了陳玲。 這個消息在平靜的清水鎮投下一顆炸彈。 陳家在清水鎮一直是有頭有臉的存在,誰見了都禮讓三分。陳玲更是仗著這份優越感走哪兒都高人一等,誰家的丑事都要插上幾嘴批評幾句。其他人只有忍著的份。如今爆出她婚外情勾搭有婦之夫,還扯上故意殺人。輿論一夜間反水,當初她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抨擊過多少人,如今就受到多少抨擊。 別說陳玲,陳家一家都抬不起頭來。 張青李納悶極了:“這事兒鬧得滿城風雨,陳玲跟人吵過好幾場架,被人罵得可慘了,有次還廝打起來,要死要活的,全鎮都在議論,你居然不知道?” 周洛當然不知道。和陳家的暴風驟雨相比,他過得安定極了。南雅答應他后,他心里踏實了,再不用去小賣部守株待兔;加之南雅規束他得認真學習,他更不去了,連送飯都交給了他爸。 “你還真是一心只讀圣賢書啊?!睆埱嗬罡袊@。 一放學,周洛就去了陳鈞家,上樓時聽到房間里傳來陳玲和江智的爭吵:“我他媽眼瞎了,居然沒發現你跟徐毅搞在一起!” “他人都死了,你還計較個什么?” “是死了,可全鎮都知道你跟他通jian了!你讓我的臉往哪兒放?——還有你,你還一天到晚往外邊跑什么?臉沒丟盡嗎?你以為裝出一副問心無愧的樣子別人就信你?人家照樣圍著罵你。天天去吵架,你不要臉我還要!你給我躲起來以后別出去丟人現眼?!懔?,你愛吵愛打你繼續去,我不陪你下水了。我要跟你離婚!” “離婚?哈,離了跟那個小寡婦在一起?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對她的心思,你休想!” 周洛越走越遠,后邊的聽不清了,他推開陳鈞的房間,后者坐在床上一個人玩飛行棋。 周洛過去坐下,拍了拍他的肩。 走廊上隱隱傳來陳玲的尖叫,陳鈞皺皺眉,說:“煩死了?!?/br> 周洛拿過他手里的骰子,說:“我走藍色。你走黃色?!?/br> 兩人搖著骰子玩飛行棋。 陳鈞忽然問:“周洛,你覺得我姐是故意的嗎?” 周洛默了一下,搖頭:“我不知道。你覺得呢?” 陳鈞扔掉棋子,用力搓了搓臉:“我還覺得她不會出軌也不會跟徐毅哥搞在一起呢。這就夠爆炸的了,還扯上死亡案。要是真的……我jiejie是不是要死?!?/br> 周洛安慰:“別。這案子或許是意外。大家只是慣性思維,看見jian.情曝光,就聯想這一定和死亡案有關??赡茏詈笾皇且馔??!?/br> “放別人手里是意外。放我姐這兒怎么能說是意外?”陳鈞揪著骰子,哭喪著臉。 周洛也沒轍了。 的確,別的女人可能不知道藥性和禁忌??申惲崾切l生院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陳鈞垂下頭:“我們現在都搞不清楚我姐說的是真話假話了。她一開始說徐毅哥不喝酒,她也不知道他在吃.精神類藥物。但鑒證員早就在垃圾堆里找到食物和酒漬,證據一拿出來,她就改口說那天給徐毅哥做了飯菜,也準備了酒給他喝,但她不知道徐毅哥平時吃藥。這是意外?!€說她一下午都在徐家,那些說傍晚看到她的人造謠,這里邊有陰謀?!终f是別人害徐毅哥,可她傍晚一直和徐毅哥在一起,沒人去過家里也沒人見過徐毅哥,誰能害他呢?” 周洛聽了,也覺她顛三倒四,不可相信。 “你姐真古怪,請了假去徐毅家待著,伺候他吃飯?!?/br> 陳鈞說:“你不知道,她的理由更古怪。她想慪南雅,讓南雅傷心。因為南雅想跟徐毅和好,不分居了,趁著那天結婚紀念日要和好。徐毅答應了那天回家吃飯?!?/br> 周洛皺眉:“南雅想跟徐毅和好?誰信啊?!?/br> 陳鈞也抓狂:“就是啊,誰都知道南雅不想跟他過。我都覺得我姐前言不搭后語,扯一出是一出?,F在是沒證據,但誰都知道她最可疑。我爸按規定不能插手這事,得避嫌,結果還有人懷疑別的警察會看我爸的臉色呢,冤不冤枉?!?/br> 兩人聊了一會兒,在斷斷續續的嘆氣聲中,不了了之。 周洛又勸陳鈞去上學,陳鈞最終答應。再上學,陳鈞變了一些,讀書做卷子的時間多了,倒也是不幸中一點安慰。 徐毅的案子最終以意外定案。案子定了,徐毅的死就告一段落,但小鎮人們的眼睛和舌頭開始集中到陳玲身上。 徐毅案本身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確定陳玲是兇手,且案子結了,兇手光明正大逃脫制裁。 陳玲在鎮上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艱難,昔日的熟人朋友全部成了敵人,白眼,譏諷,嘲笑,唾罵…… 陳玲雖能與她們爭吵,但終究難敵眾口,連賣菜的都能甩她臉色,把她慪得要死。她的日子別提多艱難,連帶江智也越混越差,兩口子沒日沒夜地吵,雞犬不寧。 …… 轉眼大半個月就過去了。 四月底放月假,那晚鎮上要播露天電影。傍晚時分,周洛在旗袍店里玩牽線木偶,問南雅晚上去不去看電影。 南雅正繡花,頓了頓,抬起頭來,說:“想帶宛灣去的?!闭f完,筆直看著周洛。 周洛一下子就明白了,問:“你想帶宛灣去。但如果我去,你就不去,是么?” 南雅笑:“聰明?!?/br> 周洛要氣死:“你這人怎么這樣?” 南雅挑挑眉。 周洛鼻子冒煙:“那電影是公家的。我也要看!” 南雅佯作失望地聳聳肩:“那我不去了?!?/br> 周洛:“我隔你遠遠的,不會看你,也不會跟你講話。你別自作多情?!?/br> 南雅含著笑繡花,不理。 周洛玩了會兒木偶,到底沉不住氣,又開口:“你知道我每次來找你,翻墻前爬樹前,我要潛伏多久么?觀察地形偵查環境一樣都不落啊。我都可以考間諜大學了?!?/br> 南雅笑一笑,吊著他就是不答話。 “去吧——”周洛提著人偶在她面前晃,小人偶捂著胸口心碎地跪下,“好不好——” “……”南雅最受不住他撒嬌,手上的針線頓住,眼風掃過來,佯怒地白他一眼,兇道,“煩死了。到時再說!” 說什么說?那就是有戲! 周洛喜笑顏開,樂顛顛湊去她身邊,剛要說什么,余光敏銳地察覺到卷簾門下光線變化,周洛立刻起身溜進隔間。 等了兩三秒后,果然有人靠近,輕輕敲了敲卷簾門。 南雅走過去,拉起門,是林方路。 “還沒收工???” “嗯,收拾下東西?!惺旅??” “還是關于徐毅的案子,有一些問題要你幫忙?!?/br> “嗯?不是已經定案了嗎?” “啊,是的。我最近在寫報告,想到一些事,就過來再問問?!?/br> “那問吧?!?/br> “這兒的衣服一般只有一件?” “對啊?!?/br> “好像以前不是這樣,”林方路笑了笑,說,“我聽我姐說,有次她和朋友在你這兒買了兩件一樣的衣服?!?/br> “那是很久前了吧?!蹦涎耪f,“從去年夏天開始,我這兒的衣服一個款式就只有一件。鎮上人不多,穿一樣的衣服,一對比就會不舒服?!?/br> “那這件衣服是什么時候賣出去的?”林方路從隨身提的袋子里拎出一套紅色的春秋裙。 南雅看了一會兒,搖搖頭:“記不得,我要查下貨單?!?/br> “現在可以查嗎?” “可以呀?!蹦涎抛叩焦衽_后,從里邊翻出厚厚一摞本子,“那時沒用電腦,找起來估計有點費時?!?/br> “沒關系?!?/br> 周洛透過簾子,偷偷瞄一眼林方路手里的衣服,一下就認出是陳玲的。 應該是去年深秋,那時他和南雅冷戰,他長時間憂傷地守在音像店里,總在小賣部見陳玲穿這身。鎮上少有人穿那么顯眼的紅裙子,所以周洛印象深刻。 南雅翻了一會兒,抬起頭:“去年十月十五號進的貨,十月二十號賣出去?!?,我想起來了,是陳玲買走的?!?/br> “的確是她。就一件么?”林方路又笑笑,問,“我看一下你的進貨單?!彼麥愡^去看一會兒,翻看很多張,點了點頭。 南雅收拾著本子,問:“出什么事了?” “你應該知道了吧。好幾個人在暴雨那天看見陳玲出現在徐毅家附近,都是五點半到六點的時間段內。我們正是通過這些目擊者證詞鎖定了徐毅在外的女人,案子才有了進展?!惲嵴f這事背后有陰謀,說指認她的幾個目擊者撒謊,要找目擊者對質。目擊者身份是保密的,她就說是我們捏造了陷害她?!?/br> 南雅沒說話了,表情變得有些冷淡。死去的丈夫和別的女人有染,這不是愉快的事。 林方路看出來了,聲音溫和了點,轉言道:“過去的事,別想了?!?/br> 南雅垂下眼眸:“我知道?!卑肟毯笥值?,“誰看沒看見她,重要么?重要的是誰給徐毅喝了酒吃了藥。那天她一直和徐毅在一起?” “是。從徐毅到家,到徐毅開車離開?!?/br> “沒見過別人去徐毅家,和徐毅見面?” 林方路蹙眉:“是?!?/br> “那就是根本沒有別的嫌疑人了?!?/br> “……” “她本末倒置轉移注意,你們也跟著被耍么?” 林方路低頭,說:“南雅,雖然證據都指向陳玲,但我們沒有證據。這個案子,或許沒有真相了?!覜]想到來這兒遇到的第一個案子就是這樣?!?/br> 南雅虛無地勾勾唇角:“說實話,我一點都不關心?!?/br> 林方路也了解,轉問:“徐毅死的那天,是你們的結婚紀念日?” 南雅說:“是的,怎么了?” “陳玲說你想挽回徐毅,請他那晚回家一起過,還約了六點到家。陳玲準備一下午,就是想留徐毅過夜了氣你來著,但沒攔住徐毅。他非是開車趕回去了?!?/br> 南雅稍稍抬眉,不可置信:“我挽回徐毅?她這種話也編得出來?!?/br> 林方路嘆了口氣:“她說話的確顛三倒四?!?/br> 南雅說:“如果我要過結婚紀念日,我會留在店里修電腦不回家準備豐盛晚餐?” 林方路點頭表示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