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謝逸寒一驚,忙要再扶,可到底晚了一步,老太君身子猛一頓住,身子一挺,就軟軟的倒了下來。 “娘!” “祖母!” 蘇錦一驚,忙上前一步眼疾手快將老太君連人抱住,拇指忙按住她的人中,心里祈禱著老太君快快醒來,她可不想再于這混亂中再惹上什么人命官司。 所幸這老太君不過是先前激動過大而暈厥了一下,不過一會便緩緩睜了眼,待見到面前這張面容與她年輕時如出一轍的臉龐時,激動的淚水還是止不住的順著她如今滿是褶皺的臉龐流淌下來,在蘇錦的驚詫中,老太君竟一把將蘇錦緊緊摟住,像個孩子般嗚咽的痛哭起來。 見母親痛哭,謝父心痛難忍,謝母欲去相勸,謝父卻抬手制止,低聲哽咽道:“讓母親哭會吧,母親她……壓抑的太苦了?!?/br> 謝母含淚應了。 在謝家悲悲戚戚的一天中,蘇錦度過了她在謝府中的第一日時光,蘇錦如今已經是百口莫辯了,她如何也洗不清她不是謝家親戚的頭銜了,就連她說出她的真實身份,告訴他們她是東山村小小村婦名叫蘇錦,他們都抱著她哭上半天,說她本來的名字就叫素錦,悲悲戚戚的問她既然記起了名字,為何卻不認他們,真是讓素錦百口莫辯。 蘇錦就這樣莫名其妙的當上了第一世家謝家的親戚,若是用些通俗易懂的話來形容蘇錦如今的日子的話,那就只能用“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來形容。蘇錦就感覺如今的日子太不真實,日日活在花團錦簇中,綾羅綢緞加身,山珍海味入口,身邊丫鬟婆子伺候,出門黑甲護衛抬著,天天還有人給你下跪,這日子,區區過了三日她就受不了了,這日子太上檔次,她實在難以融入啊。 她想過回以前的日子,可每每給老太君,哦不,該改口叫外祖母了,每每給她外祖母提,她外祖母就含糊的給她轉過話題,尤其是當聽到她提到要去找她夫君時,無論是她外祖母還是謝父謝母就如短暫失聰了似的,齊齊答非所問,轉移話題的功力頓時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讓蘇錦的確是抓狂。好吧,認親戚歸認親戚,總不能認了親戚就不讓人家見夫君了吧?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殊不知謝家也有他們的擔憂。尤其是謝父一想到當初他沒有阻止他meimei的婚事,導致后來的悲劇,謝父就自責不已,所以看到外甥女如小妹當初般的經歷,他便尤為心憂,為了不讓悲劇重演,所以他要將悲劇扼殺在搖籃里。更何況,從外甥女的話中他隱約了解到那人是個山間莽夫,哼,他外甥女可是謝家高高在上的千金,區區一個莽夫豈能配得上? 在謝家刻意的封鎖消息下,東山村的蘇錦就這么莫名其妙的不知所蹤了,當秦大虎得知消息后,銅墻鐵壁般的漢子卻差點暈厥過去,他俏生生的媳婦就這么,沒啦? 秦大虎急的抓心撓肝,沒了媳婦猶如將他身上的rou給剮了一半,讓他如何不焦急心痛?他費盡心思托人四處打聽,每一絲線索他不放過,半年來也不知多少次都空歡喜一場,可他都未曾放棄,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半年后的一天,倒真還讓他打聽到一個有用的信息來,南邊的馬賊曾經好像劫過一個小娘子,音容相貌與他的娘子極為相像! 聽到這秦大虎就毛了,這該死的毛賊,看他秦大虎不親手剮了他們!他娘的! 待他率領著手下親信殺氣騰騰的殺到對方老窩,將對方殺的十不存三時,馬賊頭頭尚不知犯了哪門子的神仙,怎么無端端惹來這樣的災禍?等被這殺神問及半年前扮男裝騎驢挎弓的小娘子,這馬賊頓時一拍腦門子,記得,當然記得啊,可是與他們沒關系啊,早就被潁川的謝家給擄走了??!這馬賊頭頭毒的,他不說救走,他說擄,擺明了想讓面前這殺神去跟潁川謝家干架,看給你能的敢挑我老窩,有本事你去挑謝家??! 秦大虎可不管那潁川謝家是個什么鳥,敢擄走他家娘子,那就等著他虎爺的怒火吧! 再說百里家,在蘇錦到謝家的第三天,謝逸寒就從謝家出發,再次到了京城百里家。見侄兒去而復返,別提百里夫人的內心有多么驚悚和惶恐了,在侄兒進來的那一刻,她就幾乎帶著一種驚恐的目光在謝逸寒的身上發帶上逡巡,在沒有見到白麻和戴孝的痕跡之后,這才長松了口氣,癱倒在椅子上,回神之后手腳皆是冷汗。不是她故意想這些不吉利的事情,只是謝逸寒先前回去她已從旁人那里得了信是家中母親摔倒病重,如今謝逸寒去而復返,怎能不讓她心生疑竇恐懼?好在,萬幸…… “姑母,您快收拾東西,快些跟侄兒回去吧?!?/br> 謝逸寒此話一出,百里夫人的心又提了起來,淚水瞬間決堤,一張臉白的不似人樣。 “可是,可是……” 百里夫人嘴唇哆嗦著,撫著胸口喘不上氣來,見姑母驚惶心痛如此,謝逸寒入心不忍,可見姑父再旁,再想起家里的囑咐,頓時將想要說的話咽了下去,立于一旁垂首不語。 百里夫人瞬時嗚咽,竟不管不顧的沖出門去,謝逸寒忙追出去,百里太師也追了出去,忙喊道:“夫人!” 百里夫人聽得聲音,猶如被蟄痛了神經,猛一回頭,紅著眼睛瞪著百里太師:“別跟著我!我真后悔當初沒有聽母親的話,我寧愿這輩子從未遇見過你!”說完,頭也不回的決絕離開。 百里太師猶如遭受雷擊。他呆呆的望著載著他夫人離開的馬車,腦海中回蕩著他夫人離去前決絕的話語,感覺一顆心也在慢慢慢慢的死去…… 第66章 百里夫人是一路哭著進謝府的,待一路奔進老太君的房間,帶著悲戚的那聲娘卻硬生生的梗在了咽喉里,怎么卻吐不出來了。百里夫人睜大了眼,看著精神矍鑠的母親正神采奕奕的拉著面前的娘子不知在說些什么,瞧母親的精神狀態也是極好的,怎么也不像,不像……百里夫人腦袋漿糊成了一片,正糊涂著不知侄兒這是鬧得那一出,前面那正和母親講話的娘子一回頭,卻是猛地讓她震在了原地! 等蘇錦再一次的被人緊緊抱在懷里,聽著耳邊傳來的又哭又笑的聲音,蘇錦無奈的笑笑,又是一場久別重逢的大戲??墒菫槭裁?,她的內心深處有絲酸脹,又有些悲喜呢?是原主記憶作祟,還是她慢慢開始融入這具身體? 從百里夫人進謝府,蘇錦就開始進入了有娘親的孩子像個寶的狀態:娘親會溫聲細語的跟你講從前的事,娘親會手把手的教你寫字作畫,娘親會一針一線親手給你做鞋襪衣裳,娘親會唱著兒歌哄你入眠,娘親會……這樣的日子讓蘇錦開始渾渾噩噩,她甚至有時候也懷疑的問自己,蘇錦啊蘇錦,如今你是二十歲了,還是兩歲? 這樣無微不至的愛蘇錦不討厭,可是卻有些困擾,如果她是原主,她自然能心安理得的享受親身母親的愛,可關鍵是她是半路殺入的程咬金,占著別人女兒的身體,再享受著別人母親的愛,怎么都有些心虧的感覺。這種時候,她就分外想念秦大虎,或許她來到這個世界后,也就秦大虎的愛能讓她心安理得的承受吧。 有時候她也會試探的跟她娘提秦大虎,可剛提了個開頭,她娘就掐了中間和結尾,在她娘的認知里,這個提名就讓人覺得庸俗的人根本連從她女兒嘴里說出來就不配,更何況跟她女兒配成對?別怪她拆散女兒的婚姻,她只是想要補償女兒,給她女兒最好的,而補償女兒的第一步,就是從女兒的婚配開始。她無比慶幸她的錦兒還沒有孩子,憑著他們的家世,哪怕是錦兒嫁過人,那些英年才俊們也是上桿子要結他們家的親! 蘇錦絲毫不知道她娘的打算,她只是日復一日的在等待著,她在等著她周圍的人放松警惕,然后能讓她輕而易舉的混出去,到時候她跟秦大虎團聚就容易的多了。 說起秦大虎,她又有些傷感,也不知這些日子他過得如何?知不知道她失蹤的消息呢? 再說秦大虎得知了信,帶著手下一干人馬,雄赳赳氣昂昂的來到謝家門口叫板,著實讓謝家一干人等好一個意外。 謝父看了謝逸寒一眼,說不出什么意味的哼笑:“倒還有那么幾分膽量?!?/br> 謝逸寒垂眸不語,手指摩挲著杯沿不知在想些什么。 謝父起身:“走,出去看看,聽說還是朝廷,其實也就是那姓百里的親口封的幾品來著,好像是從五品的小將呢,聽說帶兵打仗從不在話下。出去看看,究竟是哪路的神仙?!?/br> 謝逸寒亦起身跟隨。 老太君得知秦大虎打上門來的消息后,臉拉得老長,似乎想要罵上兩句,可礙于蘇錦再旁,到底沒說出口。 百里夫人的臉色也不好看,那莽夫跟錦兒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怎么還不依不饒的。甚是不知趣! 蘇錦可不管她娘和外祖母的臉色是怎么個差勁法,得了消息就急火火的沖出門去,任哪個攔都攔不住,著實讓屋里的兩人看著有些氣悶。 老太君咕噥著:“咱潁川才俊多著哩,怎么見了那么多一個也瞧不上呢?偏偏對那個打仗的莽夫癡心不改,難不成那莽夫長得比咱潁川的才俊還出挑?將咱家錦兒迷得五迷三道的?” 百里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不由脫口而出:“或許,他們二人真的是鶼鰈情深,兵荒馬亂中相依為命,生死與共過,或許真的是……” 老太君眉毛一豎,瞪她:“你和他何嘗不生死與共?他最后是如何待你的?” 百里夫人一震。想起百里宇最后移情陸氏對她的背叛,她頓時手腳冰冷,那樣的苦楚,那樣的絕望,她不能讓她的女兒重蹈她的覆轍,不能! 于是秦大虎在尚不知情的情況下就多了一個堅硬的攔路石,叫做丈母娘。 因為先前那馬賊頭頭給的錯誤的信息,所以秦大虎誤以為謝家是貪圖他娘子美色而給強行擄了去,因而當謝家大門緩緩開啟,謝父背著手不緊不慢的走了出來時,秦大虎的目光簡直猶如即將噬人的惡虎一般,死死盯著謝父,那擇人而噬的兇狠目光,饒是經過歲月洗禮的謝父,后背也是有些汗毛倒豎。 謝父將目光緩緩放在前方那八尺多高的雄壯漢子身上,略有遲疑道:“秦大虎?” 秦大虎兇狠大吼:“你他娘的yin賊快還我娘子!”老子想娘子都快想瘋了,都是你他娘的yin賊害的! 半年多的焦慮憤怒擔心壓抑終于在此刻找到了突破口,根本就等不及謝父回應,秦大虎扛著雪亮鋒利的大砍刀都一馬當先的沖著謝父而去!只要一想到是這個道貌岸然的老家伙霸占了他家娘子,他就恨不得能剁了他,剁碎了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