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蘇錦在里屋蹲在炕上嚴陣以待,炕前一溜的擺了九支箭,而她左手拿著一支,右手挽著弓,兜里還揣著一個鐵錐子,蓄勢以待著,只要那只厚顏無恥的黑熊敢踏進她的屋里一步,她絕對的能要他好看! 秦大虎干活利索,兩扇門不一會的功夫就被修好了。 放好了鐵錘子,秦大虎就去搬那浴桶,饒是浴桶里尚有大半桶水,可對于秦大虎來說卻不是個事,半蹲著雙手一提就輕而易舉的將木桶提起,然后腳步絲毫不亂的提著木桶就走出了屋。 一直到院子里的小水溝前,秦大虎才放下了木桶,似有些緊張的搓了搓手,下意識的左右張望了會后,就猶如做賊似的迅速伸手往那浴桶里一撈,抓起浴桶里那幾束被泡軟的艾草胡亂的塞進自個的懷里,然后又若無其事的將浴桶里的水倒掉,單手提著浴桶又若無其事的回屋。 “娘子,我剛將你洗、洗身子的水給倒掉了哈!還有那個門,我剛也給你修好了啊?!鼻卮蠡Y聲甕氣的說著。 蘇錦一聽到他那獨有的粗嗓門,就忍不住的哆嗦了下,咬了咬唇,沒吭聲。 屋里的沒半分聲響讓秦大虎很是失望了一把,他是多么的希望里頭那嬌俏可人的小娘子能歡快的跑出來一把抱住了他,然后再開口求他留下過夜……秦大虎抹了把鼻子,當然他也知道這是做夢。 秦大虎將兜里的銀錢悄悄放在了蘇錦家的鍋沿上,然后就走出了屋,離開前將她的屋門仔細掩好,然后就一步三回頭的戀戀不舍的從她的家離開。 走在回家的路上他還在忐忑不安的想著,那小娘子平日里最為摳門,最為喜愛的摸過于那白花花的銀塊響當當的銅板了,他投其所好送去銀錢給她,也不知那小娘子會不會記得他的好?對他的怨懟會不會稍微緩解一下? 秦大虎一路上都在想著這事,一直待走到家門口了,他才猛地一拍大腿,壞了!他這才想到,剛才他忘記告訴蘇娘子一件事了,那四十五兩銀錢中只有其中五兩是送她的,那其余四十兩是暫托她給保管著的??! 一想到這茬秦大虎就愁上了,若這些銀錢都是他的那倒也無甚所謂了,送她就送她了,可關鍵是這些銀錢不單單是他自個的,還有他那幾個兄弟的份啊??扇羰且倩厝ジ切∧镒诱f一聲……秦大虎頭皮發麻的直搖頭,打死他也不去,因為他在那小娘子面前可丟不起這個人吶。 秦大虎愁眉苦臉的進了屋,剛一進屋就讓正在做針線的秦母嚇了一跳,她家大虎臉上那一道道的血痕簡直太令人觸目驚心了! 秦大虎一驚,忙抬手往臉上摸了摸,后又后知后覺的往鼻子上一擼,想起了什么,頓時有些尷尬了:“沒事,就是天熱,上火?!?/br> 殊不知蘇錦在鍋沿上看見秦大虎留下的四十五兩銀錢時,兩眼一黑,差點沒氣瘋掉!想來也是,將人家看光之后,又一聲不響的連個解釋都沒的在人家鍋沿上留下了銀子,這能不讓神經纖細敏感的娘子多想么,能不令她想到買賣交易這一出么? 蘇錦的指甲蓋直往那銀子上撓,兩眼都氣的發紅,要是那只卑劣的黑熊現在就站在她跟前,她絕對有勇氣將這些銀塊塞進他鼻孔里有木有??! 于是,蘇錦和秦大虎單方面的梁子又無形之中結下了一出。 隨后的幾日蘇錦就一直窩在家里沒出門,大多數的東山村村民也是如此,因為老天爺終于賞臉了,下雨了。 可這雨真的來的不是時候。地里的莊稼收獲的時候也就在這兩天了,哪怕莊稼地里的莊稼十不存一二,可蒼蠅再小那也是rou啊??蛇@傾天的暴雨往下這么一潑,只怕是連個顆粒都不剩了。 說是暴雨真是一點都不假,以往蘇錦只是在寫作文時習慣性用傾盆大雨來形容雨下的大,真正來到這個年代身處此時此景,她才知道啥叫傾盆大雨。那雷電交加中那刷刷的雨水就猶如天漏了個口子,而有人在天上用盆子直往下頭潑水一般,那架勢瞧著真是滲人的慌,讓人心里頭發緊,似乎總覺得這大雨貌似不會有停下的一日。 暴雨一連下了三日,在蘇錦心里打鼓會不會大旱之后是大澇之時,在第四日,暴雨驟然停了。 雨一停下,別說蘇錦松了口氣,整個東山村的老百姓無不是放下了提著的心。 莊稼地被泡澇了,村民們都是既心痛又焦急,可最為心痛焦急的莫過于秦大虎那幾個了,畢竟這雨水一來,那鹽湖周圍早前被曬好的鹽粒又重新化為烏有了,若想再弄到一車鹽去賣,沒個小半個月的干曬怕是不成的。而皇帝的千秋稅錢卻是不等人的。 所幸前頭秦大虎打得那只花豹子,皮已經被硝制好了,只待等到拿到鎮上去賣就可。又等了兩日,待泥濘的道路稍微干硬了之后,秦大虎拿了那張硝制好的花豹子皮,套上了牛車還是帶著李二幾個村里后生出發了。這次賣皮子他們不去鎮上,而是去縣城,能賣個較高的價錢不說,也以便他們能好好的熟悉熟悉縣城的地形。 還是找到當初那個小乞丐,打聽了行情之后就去了縣城一個有名的皮子店,因為這花豹子皮還算完整,所以這張皮子統共賣了八十五兩之多。 這次的進城可不同于上次的倉促,因為這次來做生意是光明正大的,所以秦大虎幾個也沒了上次的緊張不安,得了銀錢之后還能饒有興致的在縣城之中小逛一會,而在小逛的途中,秦大虎到底掏了銀錢買下了那只他前頭就看好的梅花木簪子,本來是想買銀的來著,那李二舍不得銀錢,就昧著良心說那蘇娘子就愛木頭的,見他說的信誓旦旦,那秦大虎也就信了。 因為這花豹子是秦大虎一人之力打下的,所以這八十五兩銀錢全部就歸秦大虎所有,這點誰也沒意見,可秦大虎終究覺得不好意思,若不是因著他這還有個四十兩的差漏在,這銀錢他定會當即就跟他那幾個好兄弟分掉的??蛇@四十兩差漏的事情他也不好明的拿出來說道。 因而秦大虎就在縣城買了不少米面糧油之類的,一家一份,算是他的一點心意。李二幾個本就是些樸實的鄉下漢子,那花豹子賣的銀錢本就該屬于那秦大虎他們自然心頭是清楚的,哪個也不會在這上面計較,見秦大虎這般仗義拿出銀錢來給他們幾個置辦了這些物什,自然是心里頭一陣熱乎。 李二拍拍胸脯:“以后大哥有事盡管吩咐,俺李二保證,大哥讓俺火里來俺就火里來,大哥讓俺水里去,俺就水里去!” 秦大虎跳上牛車,呼喝一聲坐好了,然后就趕著牛車噠噠噠的往村里的方向而去。不時摸摸懷里頭的那根木簪子,他笑了:“有啥事哥在前頭擋著,哪里能讓當弟弟的沖在前頭?只要二弟能時常為哥出個點子啥的,你就做那戲文說的那叫啥軍師啥的角色,讓那小娘子能早日不生哥的氣,那就是幫哥的忙了?!?/br> 一聽這話,李二心虛了一下,難得沒接話。心里頭倒是奇怪著,大虎哥這是著相了還是咋的,怎的就被那蘇娘子給哄得五迷三道的,至今都戀戀不忘? 牛車剛一入村,秦大虎就有些察覺到村里的氣氛貌似不對頭,貌似這不對頭還是沖著他來的,沒瞧見那些個大姑大婆們看向他的眼神中都帶著絲說不明的怪異? 秦大虎心頭咯噔一下,這是出啥事了? 急急趕著牛車往家里的方向趕去,待遠遠的見著家門口那棵來槐樹上拴著的那只骨瘦如柴的老馬時,秦大虎臉色明顯僵了下,這只上了年紀毛色斑駁的老馬他如何能不認得,想當初他去柳家提親時,這老馬還似乎不滿的沖他刨了兩下蹶子呢。 第24章 借銀 秦大虎沉下了臉,容不得他不多想,好端端的他那向來兩眼朝天看人的親家突然來人了,這讓他不得不懷疑,莫不是他家那位又折騰起來的新花樣? 還未等他在門口停好牛車,里頭的人聞聲就忙趕了出來,首先出來的是個頭戴青灰色樸頭巾的干瘦男人,秦大虎認得這個人,此人喚作阿福,是他岳丈家里的一個使用奴仆。秦大虎一見此人就忍不住的皺眉,這個叫阿福的人他的確不喜,一個堂堂正正的大男人成日里的卑躬屈膝不說,說話還娘娘腔,不時的還翹蘭花指,讓人看了就覺礙眼。 秦父秦母也隨之出來,后頭跟著的還有他二妹春花和小弟二虎,難得的是他家那成日里住在簾子環繞中,仿佛見不得人的那柳娘子也挪動著小步慢騰騰的出來,雖然頭死死的低著,可任誰都能看見她臉上那揮之不去的陰郁來。 秦大虎心頭狐疑這柳家因何事而過來,剛一跳下牛車,那阿福就滿臉是笑的小跑過來,似乎有意無意的往車后斗掃了一眼,嘴角往上一翹,笑的愈發真誠了:“姑爺安好,小的阿福給姑爺請安了?!?/br> 秦大虎受不了他那種矯揉造作的勁,可有可無的嗯了聲,禮節性的問道:“岳丈他老人家身體可好些了?” 阿福的臉上頓時浮現出感動之色:“難得姑爺如此有孝心,若是讓我家老爺聽到了,不知會有多高興!老爺從去年年底傷了腿到現在,雖說外傷是醫好了,可病痛卻是留下了,每到刮風下雨的天,這腿就疼的跟啥似的,讓我們這些下人看著這心,這心痛的就跟啥似的……” 秦大虎只覺他后背的雞皮疙瘩都一層一層的泛了上來。他實在不想再面對著這么個人物,于是就將身體轉過,使了個眼色讓那正坐在車斗里看熱鬧的幾個滾下來,并使眼色吩咐他們趕緊點將車上自個的那份東西拿走,趕緊點的回各自的家,省得在這凈看他的笑話。 不料李二這幾個這才剛打算動手開始搬呢,前頭還滔滔不絕的阿福猛地一個高竄了過來胳膊肘一攬,吊梢眉一聳,有些皮笑rou不笑的環顧著李二幾個:“天也不早了,想必大叔大嬸們都在著急等著各位回家吃飯呢,我們家姑爺這里事忙,就不方便強留各位在這里吃飯了?!?/br> 一語既出,眾人齊驚。 李二幾個頓時老臉尷尬,齊齊望著秦大虎說不出話來。 秦大虎的老臉刷的下紫紅,同時一口怒火從腳底騰地下就燒到了腦門!想他秦大虎在村里那可是名聲響當當的人物,哪個提起他不豎起大拇指,不夸他仗義疏財?可如今,他幾個要好兄弟卻被他親家的人給了好一通沒臉,這不是當眾扇他秦大虎的嘴巴子么??! 李二幾個互相看了看,心里頭也都是不快的,誰也不是少那么點米糧不是?那個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一副虎視眈眈的模樣,當他們是乞食的狗么,還用得著人來趕? 心頭存著氣,李二說話就難免硬邦邦的:“也的確是天不早了,俺爹俺娘還在家里等著俺呢,俺就先走了?!闭f著扭頭就要走。 秦大虎卻胳膊一橫,將李二幾個給攔了住,虎目怒睜,瞪著阿福渾身上下充斥著駭人的戾氣:“你還有沒有事?沒事就可以走了!” 阿福被秦大虎的煞氣逼得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幾步,眼睛閃縮著不敢與秦大虎對眼,支吾著:“老爺治病花了不少銀錢,朝廷今年又加派了賦稅,可今年的年歲又不好……” 不等那阿福說完,秦大虎心頭已經明了這廝是來干什么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