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但她沒有想過,真的會有一天,會有一個人甚至不過問她的意愿,就輕易地踏入到這個原本只有她一個人的世界里。 他就這樣理所當然地出現在她的眼前,理所當然地索取她的親吻,和她一起逗那些孩子們開心,也對住在這樣的環境里一點都不介意,更不問她為什么會來到這里。 他來得這樣奇怪,卻又一點都不讓她感覺到突兀。 好像他不遠萬里來到這里,就真的只是因為她在這里而已。 就好像……他來,只是他因為需要她。 被需要嗎?她好像從來都沒有體會到過這種感覺。 # 等聽到她均勻綿長的呼吸聲后,他慢慢地起身。 山區簡陋的房屋,風從外泄露進來,席卷了整間屋子,他看著她安靜的睡顏,將自己的外套蓋在了她薄薄的被子上。 她的手機就放在桌子上,他伸手拿起來,輕輕敲擊了幾個數字,手機便被解鎖了。 手機的光芒在屋子里顯得微弱,他手指按了幾下屏幕,眸光微閃,像是在靜靜地等待著什么。 過了一會,他重新鎖定上她的手機,放回原處,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機,飛快地發出了一封加密郵件。 【to l:請確認撒旦協議的密碼是否屬實?!渴掌鹗謾C,他回過頭看她。 她依舊在睡夢中,對這個夜晚所發生的一切絲毫沒有任何察覺。 這個姑娘,只有在睡著的時候,才不會如平時醒著時那般冷漠與尖銳。 她是他見過的最不可愛最不溫柔的女人,可是他卻偏偏愛極了看她平時那般的鮮活怒張。 良久,他的手機屏幕再次亮了起來。 【密碼屬實?!?/br> 第19章 第十八夜 ** 睡到半夜的時候,突然有很響的雷聲。 她睡得不沉,一下子就驚醒了,睜開眼睛就看見窗戶外正在電閃雷鳴、暴雨傾盆。 屋子簡陋,自然有雨水和風灌進來,她瑟縮了一下,裹了裹被子想繼續睡,下一秒,自己就連人帶被子被身后一具溫熱的身體環抱住了。 “冷不冷?!?/br> 孟方言靠在她耳邊,聲音低啞地說。 祝靜沒說話,卻也沒有推開他。 她和被子都在他的懷里,而她的背后就是他。 “我知道你怕打雷,”他這時輕輕握住她的手,不徐不緩地說,“手腳總是很冷,例假也不準時,經期前幾天總會非常痛,還有點貧血?!?/br> 他說的全是陳述語句。 祝靜已經放棄去追究他掌控的細枝末節,破罐子破摔地朝后靠了靠,說服自己心安理得地享用這個“人體取暖器”。 “你還知道什么?!彼@時閉著眼睛,懶散地開口。 “大笑起來的時候左邊臉上會有酒窩,沒打過耳洞,中學時候的綽號叫雷震子,底褲顏色總是黑色的,胸圍是37c……”他還沒說完,就被她反手一巴掌拍到臉上。 祝靜感覺到抱著她的人笑得胸膛都在震,不耐煩地嘲諷他,“怎么有人被扇了還那么高興?” 他在她耳邊淺笑,“因為我最喜歡看你惱羞成怒的樣子?!?/br> “孟方言,”她用力抓住他試圖鉆進被子的不規矩的手,“你老實點,信不信我馬上把你踢下床?” “姑娘,你下手輕點,痛?!彼庩柟謿獾亟?。 祝靜這時轉過臉瞪著他,“你這么皮躁rou厚的還會覺得痛嗎?” 他摟了摟她的腰,看著她但笑不語。 此刻他們如此身體緊密相貼,卻沒有一分旖旎的氣氛。 四目相對,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在這間小小的破敗的屋子里,他是最熱的光源,隔絕了一切的寒冷。 “那你呢?”她注視著他,突然冷不丁地問,“你對我了如指掌,我卻對你一無所知,這不公平?!?/br> 他輕輕笑了笑,“你只要知道我在這個世界上無牽無掛?!?/br> “還有呢?” “沒有了?!?/br> “你在從事的事業?” “你們學校實驗室的導師?!?/br> “別騙我?!彼f。 他沉默兩秒,最后給出了這樣一個答案,“我真正在做的事,與死亡有關?!?/br> 她頓了頓,“……火葬場?” 他忍俊不禁,“你就這么認為吧?!?/br> 祝靜知道他依然沒有對她說真話,可是她也知道,她再也無法從他嘴里獲得更多信息了。 她想,她沒有刨根問底的必要,這個世界上每一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她沒有資格去干涉他的自由,就像他也沒有資格干涉自己。 “我困了?!彼]上眼睛。 “好,那就睡吧?!彼p輕收緊了抱住她的手。 屋子里有雨滴的聲音,風呼嘯的聲音,卻都依然掩蓋不了她身后那顆心臟在跳動的聲音。 “孟方言,我們第一次見面究竟是什么時候?”她在將要入睡的時候,突然問出了心中一直以來存在的疑惑,“在黃石公園之前,我們見過嗎?” 她在等待他的回答,他卻遲遲沒有出聲。 因為此刻他的眼睛正倒映著那日被火光映照的倫敦天空,倒映著那日那個四肢柔軟纖細、正在醉生夢死的東方女子。 那時,他還不知道他今后將有很長一段時間需要待在她的身邊,他還不知道他能和她一起分享現在這樣每一個更走向彼此的日夜。 他能預測死亡,可他也不能預測自己的命運,預測自己與她緊緊纏繞在一起的命運繩索。 只有上帝可以。 “沒有?!绷季?,他輕聲回答她。 … 一周后,祝靜決定回英國。 臨走的時候,整個學校的孩子們都站在村頭送她和孟方言走,小友帶頭,站在隊伍的最前面哭泣不止。 “靜靜,回家后好好休息,我們一直在這等你?!瘪T校長站在她身邊,此時溫柔地摸摸她的頭發。 她心一顫,點了點頭。 最開始,她將這里當做了避難所,努力將心思放在孩子們身上,來逃避身邊紛亂的一切和事實真相。 可后來,她開始變得真正將心思牽掛在了這里,她每一年都像是來到這個地方朝圣,和孩子們共度的時光是她生命中最珍惜的寶物。 他們的目光就像是在維系著她存在的價值。 “馮校長,”她說,“我已經沒有家了?!?/br> 馮校長了然,聲音更柔和,“那么這里今后就是你的家?!?/br> “任何時候我都能來,對嗎?” “是,”馮校長笑著看著她,“親愛的,你記住,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離開別人獨自生存?!?/br> “為什么不能?” “因為你需要我們,我們也需要你,在這個世界上哪怕只有一個人需要你、喜愛你,你都有存在的價值?!?/br> “好?!?/br> 她點了點頭,然后轉過身,認真地對著孩子們揮了揮手,“等我,我很快再來看你們?!?/br> 說完,她不再多看身后馮校長和孩子們一眼,和孟方言一起往前走去。 “靜靜老師,”突然,背后傳來了一個孩子認真的詢問,“以后方言哥哥還會和你一起來這里嗎?” 她的腳步一頓,卻沒有去看身邊的孟方言。 這里原本只是她一個人的秘密,可現在,他變成了這個秘密同樣的分享者。 那么,下一年,再下一年,他還會和她一起來嗎?或許那個時候,他已經離開她的身邊了吧。 和這個人在一起的每一天,她都不敢去想今后。 她一點都不敢。 很快,她聽到了他的回答,一字一句,散落在風中。 “我想會的?!?/br> # 飛機起飛之后,祝靜因為疲憊,很快便睡著了,孟方言看了一會機上電影,幫她蓋好毯子,關上閱讀燈。 接著,他朝一直站在附近的乘務員招了招手。 “孟先生您好,請問您有什么需要嗎?”女乘務員俯身,微笑著問。 “給我一杯琴酒?!彼f。 女乘務員臉上的笑容微微怔了怔,然后她的笑容突然變得更深,“孟先生,很抱歉,我們的飛機上沒有琴酒提供給您?!?/br> “琴酒,謝謝?!彼哪抗馍铄淙绾?。 女乘務員意味深長地看了他兩秒,直起身,朝他頷首,“那請您稍等?!?/br> 一分鐘后,女乘務員托著一個托盤走到他身邊,只見托盤上放著一杯酒,以及一副眼鏡。 “祝您享用愉快?!迸藙諉T將酒和眼鏡交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