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
君語心并未窮追猛打,雖然已是幾次“失利”,但她還是噙著柔和的笑意,親自送客人到王府門口,看著她在侍衛的陪同下步行回家。等到兩人走得沒影了,她才回屋改換了裝束,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后門溜了出去。 入住攝政王府的幾個月來,弟弟從不讓她單獨出門,仿佛生怕她沒人看著就會走丟一般,他小心翼翼地呵護著她這個jiejie,即便她偶爾離府,他也定要命丫鬟和侍衛一明一暗地陪護著。所以,想要暗中打聽寧景姑娘而不被他知道,還得靠她單獨溜出去行事。 回頭確認無人發現,君語心得以大大方方地走到街上,繞了遠路,去往目的地。平日里拉家常的時候,她都了解過了,寧家的確就在隔壁的那條街上,徒步行走,也不過就兩盞茶的工夫。當然,她不打算貿然登門叨擾,只想私下里向附近的人打探情況。 殊不知這個時候,明疏影早就在君寧天的默許乃至協助下,偽造了一個鄰里皆知的寧家。 “哦,姑娘你問寧家???寧家的人人不錯呀,雖然不是當官的,可看著貴氣呢!” “寧姑娘?沒聽說有婆家吧……” “寧姑娘長得挺漂亮的,嗯……” 一路問下來,君語心越發覺得有戲了??墒?,就在她已然開始盤算要怎么把弟弟跟人家湊對的時候,卻聽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回答。 “寧家?哪兒來什么寧家?我在這兒住了二十年了,從來沒見過姓寧的人家?!?/br> “這位大娘莫不是離得稍遠,所以不曉得?就是前幾個月剛搬來這的寧家???” “沒有哇?我就住在這里,上個月是出去過幾天,可回來后也沒聽說新來了哪戶人家???姑娘,我看……是你弄錯了吧?” 萬分篤定的回復,讓君語心不由怔住。她又去找了另一些人問,詭異的是,附近的絕大多數人都知道寧家,并對其作出了大同小異的評價,卻有極個別人表示一無所聞,反過來問她是不是尋錯了廟門。而這少數人的身上,存在一個共同的特征——上個月,他們都離開過皇城,一走便是十天半個月。 君語心忽然覺得有什么很不對勁。她想起女子身邊那個幾乎寸步不離的侍衛,想起那只據說是宮里賞的暖手爐,想起女子舉手投足間的活潑卻不失優雅…… 她一下子握緊了拳頭,跑去打聽了寧家的地址,直接尋到了一座陌生的府邸。 不,她不能進去,不能……打草驚蛇。 于暗處盯著那大門緊閉的宅邸望了好一會兒,君語心才擰著細眉,心事重重地離開了。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她又先后兩次偷偷溜出王府。后一次悄悄從后門回來的時候,她已全然沒了一個月前的心思,以至于一整天都呆呆地坐在床前,望著窗外的藍天出神。 后來不知過了多久,恍恍惚惚的女子突然勾唇一笑,待她徐徐起身時,臉上便再無前一刻那失神的模樣。 百密必有一疏。那二人費盡心思收買了街坊鄰居,制造出一個看似并無破綻的假象,但終究還是遺漏了幾個剛好出了遠門的人。 公主……呵,皇上。 寧天啊寧天,既然你始終沒有辦法下定決心,那就由jiejie代勞吧。 131.總算當爹 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偏偏它還是從一個傻子公主的嘴里說出來,又被直截了當地砸向了萬人之上的定安侯——眾人一致認為,如果此刻他們正在喝茶的話,大概會噴個盆滿鍋滿。 于是,一行人不約而同地吞下一口唾沫,滴溜溜地轉了轉眼珠子,偷偷地觀察著君寧天的反應。 他們看到這位閻王爺不緊不慢地轉過身來,對上了女子忽閃忽閃的桃花眼。 他又面無表情地把臉轉了回去。 好吧,倒是有容人之量,還是說,這僅僅是因為她是一個傻子? 明疏影咧著小嘴傻乎乎地笑著,心里卻是對那面沉如水的男子品評了一番。然后,她看著他頭也不回地離開,沒再追上去糾纏不清。 裝傻也得有個限度,點到為止,過猶不及。 抱著類似于這樣的想法,明疏影一面傻笑一面被人送回了寢宮。當然,臨走前,她毫無懸念地被五公主狠瞪了一眼,總覺著這事情怕是沒完。 果不其然,沒兩天的工夫,五公主就又找上門來了。不過,這一回她采取了“迂回之術”,竟讓人把冬苓綁了起來,當著明疏影的面出言威脅,大意是“你若不主動向定安侯請辭,本宮便劃花了這奴才的臉”。 為了讓這一切得以順利進行,她還特地調動了一隊宮廷侍衛,用以鉗制楚聶。 明疏影覺得,自己好像被“逼宮”了。 眼瞅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冬苓臉上刮來刮去,明疏影只得連連點頭,先護住侍女的平安再說。 仗勢欺人的五公主很滿意“傻子meimei”驚惶失措的反應,卻不料她前腳剛走,對方后腳就坐到椅子上,不慌不忙地喝茶去了。 “公主,您真的要去見定安侯嗎?”得救的冬苓雖不至于驚魂難定,卻也多少心有余悸,她愁眉緊鎖地瞧著一面品茗一面沉思的主子,憂心忡忡地詢問。 “去???”明疏影抬眼與她四目相接,放下手中茶盞,好整以暇地作答,“不去的話,指不定明天,她就要去找楚聶的麻煩了?!?/br> 冬苓有些抱歉。她跟楚聶本該是侍奉、照料主子的,卻沒想有朝一日竟成了別人要挾主子的籌碼。 見少女愁容滿面,好似就要難過得掉眼淚,明疏影隨即溫婉一笑,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 “傻丫頭,以前我神志不清,旁人都欺我、辱我,唯有你和楚聶不離不棄,我感激你們還來不及。如今五jiejie拿你們的安危脅迫我,說到底,也是我牽連了你們才對,怎就變成你們有愧于我了?” 冬苓紅著眼眶聽罷這發自肺腑的一番話,忍不住淚眼朦朧。 誠然,人人都道她的主子是個傻子,但是只有她和楚侍衛知道,主子的這顆心最是干凈。主子從來不在他們面前自稱“本宮”,也從來不會對他們頤指氣使,倒不是因為主子天生癡傻教不會,而是主子心知他們待她好,是以,才愿還以一顆赤誠之心。要是換做旁的阿貓阿狗,主子才不會真心相待呢! 想到女子雖是呆傻卻也會在外人跟前使些“小聰明”,冬苓就禁不住咧嘴失笑。 不過,如今主子因禍得福,得了清明,可不知會是怎樣一個玲瓏剔透的人兒呢! 見少女“破涕為笑”,明疏影才放心地松開了她的手。 翌日,她獨自一人提了盒好不容易得來的小食,去了御書房的偏殿。 明疏影讓冬苓打聽過了,自從鎮遠侯父子伏誅以來,定安候君寧天一直都在這偏殿內處理國事,儼然是副真天子的做派。不過,約莫是考慮到朝中的悠悠之口,他還是給皇室和自己都留了一份體面,只在御書房的偏室內做事,并未直接坐到歷代皇帝坐的那個位置上去。 明疏影偷偷摸摸地潛了過去——她現在是個傻子,當然不能跟普通人一樣昂首挺胸地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