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不管是怎樣,如果上個世界注定發生的事一定會發生的話,那么蘇逸安掛她科也是注定會來到的,反正他都要掛她,那她不如趁著現在,在她能掌握主動權的時候,先弄死他。 就算弄不死也先整個殘廢玩玩。 她對蘇逸安的積怨,可是深得很呢。 林輕語仔細打量這蘇逸安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變動,她想從蘇逸安的表情當中看出倪端,但最后卻依舊什么也沒看出來。蘇逸安顯得非常的平靜淡然,對林輕語咄咄逼人的質問坦然應對: “對各位同學抱歉,起晚了,這一節課同學們的損失我會上報教務處,計算學分,折合人民幣,在期末的時候,退回各位賬戶里,款項會從我的工資里扣去?!?/br> 聽到蘇逸安一本正經又嚴肅的說了這樣的話,學生們都驚得左右嘀咕。 林輕語也有點愣神,沒想到蘇逸安竟然以這種方式來應對…… “另外?!碧K逸安語氣平穩,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說,“準確的來說,遲到的這二十六分鐘,我會在最后一節下課之后補回來?!?/br> 話音落地,教室里沉默了一瞬,待大家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就聽見了此起彼伏的哀嚎與嘆氣聲。 林輕語:“……”蘇逸安這一記反攻,真是使得好生陰險! 身邊另一個不是學霸的同學立即連拖帶拽的把林輕語摁了下來,小聲嘀咕:“哥哥,你今天吃錯藥了?招惹他?你想害死我們???” 是的,同學們這樣的語氣,讓林輕語不經意間又回到了上蘇逸安的課時,那種壓迫緊張的感覺。 林輕語愣神的盯著他,蘇逸安,真的回來了。而且…… 他的聲音還熟悉得好像昨天還在她耳邊響過一樣??! 她是有多在乎蘇逸安??! 林輕語內心的抓狂,蘇逸安全當不知,就像他會下意識的屏蔽下面學生關于加課的哀嚎一樣,他平靜的翻開了書本,這是第幾學周,該上第幾節課,蘇逸安只需輕輕推算一下就知道了大概進程,過去寫過一遍的教案在腦海里浮現,他轉身就在黑板上落下了幾個字,講課對他來說并不困難,學科知識信手拈來,他的大腦甚至有空去思考,今天來的路上,聽到的那節心理課。 八點十五的時候,教務處打來電話,他說十分鐘后到,就一定會十分鐘后到,而之所以他會二十六才到,完全是因為他在路上聽到的那節不知在講什么的課程,講課的老師講得并不好,他用讓人聽而困乏的聲音說著: “……人的愿望是怎樣形成的?當能力有限而欲望大于能力的時候,人就有了愿望,愿望是當時不能達到的一種期盼,而這種期盼其實來自于人內心深處的缺失……” 蘇逸安那時就微微停下了腳步。 他在忽然間,想起了一件很古老的事,古老的甚至連對童年記憶得那么清楚的他都有點忘記了。 那時他還在和林輕語在一起讀小學,兩人已經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幾乎形影不離,雖然多半時候,是蘇逸安纏著林輕語??闪州p語也沒有嫌棄過他。 有一次林輕語放學不想回家,他就陪著她在外面玩,一直玩到很晚,林輕語也不想回去,蘇逸安就問她:“輕語,你今天晚上不打算回家了嗎?” “我不想回去,今天爸爸出差了,不在家,家里沒人關心我,我不想待在家里?!?/br> 蘇逸安就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趨的走:“那你去我家吧,我關心你?!?/br> 林輕語轉頭看他:“我爸爸說不能隨便去男孩子家。只有嫁給那個男孩了,做他媳婦了才能去?!?/br> “那以后你嫁給我就好了?!?/br> “我為什么要嫁給你?你會聽我的話嗎?我去外面工作,你會在家里給我收拾屋子嗎?會給我買菜煮飯,生孩子帶孩子嗎?” 蘇逸安就一本正經的和她說:“我生不了孩子,不過其他事我都能做?!?/br> 林輕語皺了眉頭:“生不了孩子可怎么辦,以后我可是想做個男人的?!?/br> “……”蘇逸安看著她,“為什么?做女孩不好嗎?” “不好啊,mama不喜歡女孩,好吃的都讓弟弟吃了,好玩的也先給弟弟玩了,我和弟弟打架,mama也不幫我,如果我是男孩的話,就不用讓著他了?!?/br> 蘇逸安想了一會兒:“你繼續做女孩好不好?”他一雙澄澈的眼睛里,裝的全是林輕語,“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讓著你?!?/br> “我不用你讓,我自己來,你又打不過我?!?/br> “……” 林輕語從他手里拿走了蘋果:“你看,我吃了哦?!闭f著,她“咔”的脆生生的咬了一口。嚼了一嘴的汁水,吃了蘋果,小女孩笑得比陽光還燦爛。 蘇逸安也不生氣,就歪著腦袋看著她,嘴角也跟著林輕語的笑容微微笑了起來,真好,他想,明天還要拿個蘋果來讓她搶。 “你呢?”林輕語一邊吃著蘋果一邊問他,“蘇逸安?你已經是男孩了,你以后想做什么?” 蘇逸安垂頭沉默了很久:“我想做一棵樹?!?/br> “樹?為什么?因為可以結果子吃么?” “因為……”他看了看天,“每天都可以過著重復的生活,安安穩穩的生長,從生到死,不用對變化感到擔驚受怕?!?/br> 回憶到此處,戛然而止。 在黑板上不停書寫的粉筆忽然停了一下,班上認真聽課的人也都望著蘇逸安,正適時,下課鈴響起:“課間休息?!彼f了這四個字,丟了粉筆。走到了講臺一邊的窗戶,往外看風景。 他望向那片小樹林,他覺得,他好像隱約猜到他和林輕語來到這個世界的理由了。 ☆、第十三章 中午十二點二十六,蘇逸安近乎冷血無情的頂著教室里此起彼伏的餓殍呼喊之聲,補完了他遲到的瞬間,終于宣布了下課,學生們收了包,爭相走出教室。 林輕語靜靜看著蘇逸安在講臺上有條不紊的收拾著他的課本。旁邊的周興收好了東西,問林輕語:“去吃飯嗎?你今天早上起來不是又想做個勤奮的人了嗎,下午去自習室?” 林輕語擺了擺手:“你先去吃吧,今天我有別的事?!痹拕傉f完,看著蘇逸安收好了東西往教室外走了,林輕語連招呼也沒再和周興打一個,一扯書包,貓著腰,做賊一樣跟了上去。 她對突然出現的蘇逸安不得不好奇。 她想知道,蘇逸安是和她一樣,對周圍的變化看在眼中,還是和其他人一樣,一直過著自己的生活。 如果是前者,看見了變成男人的林輕語,他為什么不吃驚呢?難道是沒有認出她?可他那個眼神完全不像不認識她的樣子??!如果是后者,那之前他都去哪兒了呢?為什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林輕語跟著蘇逸安走了幾分鐘,看著他行走的方向,困惑感越來越濃,為什么他要往小樹林的方向走呢? 他難道也知道樹妖的存在? 等等……樹妖…… 穿過小樹林,林輕語往前一望,原來長著參天大樹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塊完整的草地,和她印象中之前新校區的草坪一模一樣。 冬日,青草夾雜著枯黃,正當午曬,陽光落在上面一片澄黃。而蘇逸安就站在這一片燦爛當中,回過頭來,盯住了已經忘了借用小樹林遮掩自己行蹤的林輕語。 林輕語呆呆的望著那塊地,也望著那里站著的蘇逸安。然后樹妖的聲音與蘇逸安的聲音慢慢在腦海里重合。 難怪樹妖說話總是帶著一股nongnong的教育工作者的味道!難怪她說了蘇逸安的壞話之后要讓她去跑十圈!難怪對人的態度刻薄嚴肅到讓人發指! 現在林輕語仔細想想,之前新校區里都沒有這棵參天大樹的,是她來了這個世界之后,才看到那一棵的。只是變成男人之后,她的世界幾乎每天都在發生刷新她三觀的事跡,所以她也一直沒有去在意這一點…… 原來,那不是一個自由行走的樹妖,而是和她一樣來到這個世界的……蘇逸安??! 只是她到了這邊之后變成了男人,而蘇逸安……變成了一棵樹! 林輕語睜著眼,腦海里的聲音太過紛雜,一時間她竟然什么情緒都沒有了。只有一個聲音在腦海里回蕩著—— 他媽的。 “林輕語?!闭驹诓萜盒∑律系奶K逸安開了口,語氣像是在課堂上點名一樣,“過來,我有事和你說?!?/br> 呵呵,有事和她說,這話說得可真是輕巧呢。 不過林輕語還是依言上了去,一邊擼著袖子,露出精壯的手臂,踏著粗獷的外八字,宛如要上陣殺敵的彪悍武將一樣邁步到了蘇逸安的身前:“啊,呵呵,好巧啊,我也有事想和你說呢?!绷州p語將鋼鐵一樣的手指握拳,一陣按壓,發出了一片滲人的“咔咔”聲,“蘇老師,或者你想讓我叫你樹神?” “……” 她站在蘇逸安身前,身高體格與蘇逸安也差不了多少,那種女性在成年男人面前的弱勢,已經蕩然無存。 之前做樹的時候蘇逸安還沒有這樣的感覺,現在忽然變成人了,這樣將面前這個“壯漢”一打量,他像是控制不住面部肌rou了一樣,情不自禁的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不過他還是很快的重新控制了自己的表情,聲音還是冷靜的回答道:“稱呼隨你喜歡?!?/br> 林輕語自然是將他那一瞬間短暫的嫌棄捕捉在了眼中了的,她對蘇逸安本就是一肚子的火,此刻身體里加壓壓縮的怒火此時像噴桶一樣涌了出來:“你剛才是嫌棄我了吧?” 林輕語逼近一步,蘇逸安禮節性的往后一退:“沒有?!彼D移了話題,“現在不是糾結這事的時候,我找到了我們之所以會在這個世界的緣由?!?/br> “呵呵,你覺得我現在想聽那個緣由?”林輕語完全不吃這一套,“我比較更想知道,蘇老師,你前幾天會說話的時候,是哪來的臉扯自己是個神的?” 特么的神經病吧! 面對面前這個“壯漢”的緊逼,蘇逸安又皺眉退了一步:“那是權益之計?!?/br> “那是你的權益之際,你好像并沒有把我的權益考慮進去呢!”林輕語像一個潑了油的稻草人,一身都是易燃物,點哪兒著哪兒,“呵呵,你還記得你扯了些什么嗎大神?被選中的人?天機不可泄露?你還活了八千歲呢!” 蘇逸安:“……” 不知道為什么,當時說話的時候信手拈來的東西,現在忽然被林輕語這樣一字一句的挑出來說,他忽然有一種相當羞恥的感覺呢…… 不過羞恥歸羞恥,他也是不會表露半分的。 被戳穿的謊言就是一個多米諾骨牌,一塊倒下,一整個城池的毀滅也不過瞬間,林輕語嘴里想吐的槽也跟著一瀉千里。 “八千歲呢!千年烏龜你已經滿了!萬年王八你就差兩千年了!你怎么不再進一步直接說你是九千歲呢!等過年我給你炸一個躥天猴,直接送你上天去見你的仙友們好不好??!你這說謊的腦洞大得都可以開辟出一個新宇宙了!” “可是你都信了?!?/br> 蘇逸安耍得這一手好刀好像是神來之筆,見血封喉,補得林輕語還有再多的槽點,也被堵住在了喉結之下,怎么也吐不出來了。 是!這么荒唐的謊言!她居然信了!都怪她!是她太天真善良相信愛! 蘇逸安一退再退,現在趁林輕語愣住,他索性一轉身,走開了一點,不打算再和林輕語糾結這個問題,有理有條的開始說道:“上周,你酗酒醉倒在路邊,你朋友蘇夏托我照顧你三十分鐘,于是暫時離開。我拒絕未果,于是被迫照顧你?!?/br> 蘇逸安突然開始說這件事,讓林輕語一下有點接受不了,但聽到他最后這一句話,林輕語瞬間就被帶入了進去,連同情緒一起:“你為什么要拒絕?什么叫被迫?你不是我老師嗎?一個醉酒女生暈倒在路邊她朋友向其老師尋求幫助,你不應該善良的搭一把手嗎?” 蘇逸安被打斷了敘述有點不悅,不過還是冷靜的回答了她:“那天晚上我有三節課,九點四十下課,我習慣在十點之前到家?!?/br> “……所以呢?” “我不喜歡改變自己的習慣?!?/br> “……” 蒼天啊,能不能來一道雷劈死這個沒師德沒人性的老師??! “不過最終我還是幫你了,我和你喝酒……” “等等你為什么要和我喝酒?” 蘇逸安冷漠的看著她:“因為我不喝你就在馬路邊上嚎哭?!?/br> 林輕語懂事的沉默了。 “第二天我們就來到了這個世界,像昨天那樣?!碧K逸安指著林輕語,“你變成了這樣,而我變成了樹?!?/br> 林輕語也指著他:“可你現在變回來了?!?/br> “對?!碧K逸安說,“因為我想變回來,而昨天的某個瞬間,你也想讓我變回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