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徐冉回道:“誰后悔誰是小狗?!?/br> 太子摔門而去。 空無一人的寂靜似大網撲來,徐冉怔怔愣了許久,而后跑去點瓷燈。光亮燃起的瞬間,黑暗和恐懼仿佛全都熄滅,徐冉盯著那點子星火,喃喃罵了一句。 “我他媽絕對不后悔,絕對?!?/br> 東街。 收攤回家的小販們紛紛看向大道上浩浩蕩蕩前進的人。徐老爺走在最前方,徐府所有的奴仆跟隨其后,總共一百多來人,交頭接耳地討論著下午老爺突然召集所有人往街上來看花燈的事情。 蕭氏走得腿都累了,推推徐老爺,不滿道:“老爺,哪里有花燈看?都走了這么久,怎么還沒到?” 徐老爺只好讓大家停下來,找了個小攤扶著蕭氏坐下,溫言軟語地哄兩句。 蕭氏掃了眼隊伍,抱怨地戳了戳徐老爺。突發奇想看什么花燈,竟然還將府里所有人都帶了出來,一個人都不許留在府中。不由地擔心起自己的兒女來,都這個點了,徐豐值班結束該回府了,徐嬌和徐佳去了襄陽王府,徐冉去了蘇府,應該也都要回家了。倘若回了家見到空無一人的宅府,還不得嚇??? 徐老爺聽了蕭氏的擔憂,只得苦笑,勉強安慰道:“不會的,孩子們都大了,哪里就這么膽小了?” 他也不想做出帶著全府人出來看花燈的荒唐舉動,無奈太子殿下親自下的命令,根本無法拒絕。算算時辰,也差不多了,殿下那邊應該已經和冉冉和好,是時候回去了。 然后領著大部隊往回走。 眾人覺得稀罕,入徐府伺候,老爺雖然干過荒唐事,但將他們全部帶離府宅的事情,這還是頭一回。哪個達官貴人家里連門童都不許留,就這么一路晃蕩出來了? 事實證明,蕭氏的擔心并非多余,不多久徐豐輪班結束回家,扯著嗓子在前廳喊了好多聲,連后院的門都沒踏,就直接跑去望京府尹敲鼓報案了。 望京府尹領著人到徐府準備勘察案發現場,正好在門口遇見浩浩蕩蕩的徐府人,兩隊人大眼瞪小眼,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好不容易打發完人的徐老爺顧不上訓斥徐豐,就跑到小院找徐冉,然后就毫無防備地得知了兩人徹底鬧掰的事。 心碎得渾身發顫淚流滿面。 一夜的鬧劇終是過去,夜深人靜時,萬家萬戶熄燈入寢。 東宮。 燈火通明。 福東海小心翼翼領著宮人入思華殿,直往專做禮訓的東屋去。 太子端坐在椅上,案上整齊放著一疊記錄薄,大多是從學堂拿來的堂外題抄錄。 宮人奉上這些日子以來徐冉的禮訓記事,太子接過,一頁頁事無巨細,認真翻看。 福東海瞥了眼,見到桌上放著的試卷,如果沒猜錯,正好是這次徐二娘子期中會考的刻錄卷。卷上點點朱紅,其上厚厚一沓宣紙,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太子的筆跡。 福東海嘆口氣。 自徐二娘子不再每日來東宮后,殿下便讓人悄悄地去學堂將娘子每日上交的堂外題一字不落抄錄下來,每晚都會細細地批注詳解修正。為了避免字跡被認出,每次都讓人另外抄謄一份,然后再偷偷地夾到娘子的堂外題中。 想到這,福東海不由得低頭看看手,殿下解得那般詳細面面俱到,可憐他這個抄謄的,每次寫得手都酸了。哎,可惜徐二娘子是個大條的,竟然從未發覺,還以為是堂里夫子的批注。 福東海撇撇嘴,往上瞧一眼。 殿下今日一從外面回來,就往思華殿東屋來,什么都沒做,就靜靜待著。一待就是兩個鐘頭。 這是暴怒的征兆。眾人噤聲,連氣都不敢喘。 如今大半夜的,又開始拿起徐二娘子的卷子做詳解,批完卷子,又要來禮訓事錄。 福東海猶豫出聲:“殿下,該入寢了?!?/br> 太子恍若罔聞,繼續翻看手里的事錄本。 福東海只好退到一旁。 瓷燈光亮如晝,映得燈下人眉眼越發清冷,周身像籠了層銀紗,往日熠熠生輝的雙眸顯得黯淡無光,遠遠望去,高傲的姿態一如既往,卻多了幾分寂寥和落寞。 素華入殿時,抬頭去望的瞬間,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旁邊福東海注意到她,連忙招手示意。 素華是來送此次清河出行隨行人員的名冊單。因著太子之前有過吩咐,要親自過目。時間緊,為了配合徐二娘子的夏假時間,侍馬司那邊一擬好名單,她不敢耽誤,便立即送了過來。 福東海想要去攔,無奈前面太子已經出聲問:“何事?” 素華將名冊單遞上,道:“侍馬司那邊傳話來,一切都按照殿下的要求,此次出行,徐二娘子身邊的護衛和暗衛已全部換成女子?!?/br> 太子手下動作一頓。 他竟忘了,還有清河出行這茬。 太子冷笑一聲,“還去什么清河,人家根本不領這個情?!币话阉ち嗣麅詥?,摔了禮訓事錄本,摔了滿案桌的試卷和堂外題詳解,“等了這些年,竟等來了這么個狼心狗肺的玩意!” ☆、第118 章 過了幾天傷心頹廢大吃大喝的失戀日子,等到和蘇桃一起出行那天,徐冉已經將內心傷口捂得差不多了。 徐老爺為了照顧女兒心情,破天荒從小金庫取了五百兩銀票,讓徐冉盡管花。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時間能治愈一切,對于徐冉而言,吃吃吃買買買的治愈效果可能更強大。 揣著銀子,徐冉跟著蘇桃一家出發了。 蘇府的馬車前腳剛出望京城,東宮暗衛后腳就邁進了正明殿。 太子正在和劉閣老相商政事。 當著閣老的面,太子并未忌諱,示意暗衛直稟便是。 暗衛言簡意賅,將徐冉已經出城的事情一說。 太子面不改色,袖子下握住書的手幾乎摁出一個印子來。 她竟真走了。 劉閣老笑,“殿下不是要和徐二娘子去清河嗎,她怎么出城了?” 太子放下書,眼睫微垂,若無其事地攤開一張運河制圖,道:“小姑娘去白南看堂妹,清河不去了,下次罷?!?/br> 劉閣老一邊提筆往紙上規劃,一邊道:“這次不去,下次又要等到何時?” 太子抬眸,劉閣老笑得含蓄,眸中一片了然之意,卻并不點破。 太子揉了揉太陽xue,皺眉道:“不談她,說正事?!?/br> 熱暑已至,殿中的寒冰融得格外快,裊裊升起一股白霧,小宮人們蹲在瓷缸下,用羽毛扇耐心往里屋扇風,盡可能讓涼意和寒香飄散開來。 下午三四點,太子送劉閣老出殿。雖身處陰涼的大殿,因方才議事太過激揚積極,劉閣老微微喘著氣,額頭涔出汗珠。 “孤已派人將轎子抬至殿外,閣老不必行至玉階門?!?/br> 劉閣老一躬身,“多謝殿下?!?/br> 送到殿門口,太子轉身就要走。 劉閣老出聲喊住他。 “殿下,老臣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br> 太子略頓半秒,瞧見他的神色,即刻明白過來。道:“那就不必講?!?/br> 劉閣老一哽。 雖然不讓講,但是為了太子殿下的身心健康著想,該說的還是要說的。 雙手揖合,厚臉皮道:“殿下,徐二娘子今年才十四,這個年紀的姑娘,鬧鬧脾氣很正常。猶如每塊上好的玉石都得經過千錘百煉的雕磨,感情亦是如此?!?/br> 劉閣老下意識又想說“閣老我吃過的鹽比殿下您吃過的米要多聽聽準沒錯”,幸好及時打住。 太子臉上神情仍淡淡的,“這個理孤知道,閣老有心了?!?/br> 劉閣老走后,太子往前踱幾步,復轉身往春華殿而去。 諾無一人的大殿,只有冰塊嘶嘶消融的聲音,寂靜得令人發竦。 太子坐在徐冉的書案前,原先厚厚疊沓的地方空出一塊,她用過的東西,全部打包扔過去了。如今只剩一張梨花椅,一張四腳案,尚留有她的痕跡。 太子閉上眼往后一仰。 哪里是小姑娘,分明是催命符,一氣足以奪人壽命三年。 真要這樣折算下來,他也沒幾年好活的。 太子心中莫名一陣煩躁,起身往內殿而去。 躺上了榻,重新閉上了眼,手觸到鴛鴦玉枕,便想到了徐冉,抽出玉枕要往地上扔。 動作僵了半天,復又放回去。 太子長嘆一口氣。 偏生遇到這么個不服軟的主。 是天譴。 是他栽了。 —— 白南的風清爽又涼快,吹得人身心舒暢。徐冉剛到白南那幾天,天天找著徐芽出來玩。 她沒住徐芽家,徐老夫人勤儉持家的中華傳統美德實在和她氣場不符,她就想放開了玩放開了吃。 徐芽長得快,去年才到她脖子處的人,如今已經長到她耳朵邊的高度。要知道,這一年里,她也是有蹭蹭往上長的!再過個幾年,估計徐芽就得超過她了。 經過去年那件事后,徐芽一改往日作風,由“堂上睡覺也能考出好名次的神童”變成如今“勤奮上進蟬聯全堂第一的模范學子”。在她的爭取下,王氏開始接管府中一部分的財政權,徐老夫人也常??湫煅啃㈨?,并且準備將名下一處莊子改寫徐芽的名字做嫁妝。 徐芽說這些的時候,語氣波瀾不驚,并未有什么喜悅之色。在她看來,這些遠遠不夠,像徐冉說的,以后她是要帶著她娘徹底脫離這里的。 對于徐冉的到來,徐芽很是興奮。 年幼懵懂的歲月,總是需要找一個人來寄托崇拜敬仰的情愫。如果可以,徐芽想,她要和冉堂姐永遠待在一起,待到天長地久的那種。以后她們就住對門,她一開窗就能看到冉堂姐。 所以得更加努力早日考去望京。 徐冉完全不知道自己擁有了一個瘋狂粉絲,如果知道,可能她會覺得很奇怪…… 畢竟,她可是從純潔的紅領巾一路轉變為污力熏天的人…… 人一忙起來,尤其是沉浸在買買買的奢靡生活中,那勁頭就跟嗨藥一樣,完全停不下來。徐冉帶著蘇桃徐芽逛遍大街小巷,不到幾天的功夫,就已經將徐老爺給的銀子給敗光了。 這其中包括蘇桃和徐芽買的n多東西……全部都是由徐冉一手包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