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太子雙手負背往前走,高昂著頭沒理她。徐冉死乞白賴地跟上去,硬著頭皮央他。 太子轉過頭,皺著眉問:“你要去多久?” 徐冉伸出手指頭,“一個月!” 太子在心里算了算,那得九月初才能回來了。 徐冉大著膽子往他跟前跨一步,張開臂膀攔住他的去路。腆著臉抿著唇,裝出可憐的小模樣,眼睛好不容易閃出淚光:“殿下,勞逸結合,方能學得更好。等我九月回來,一定更加奮力地學禮訓,將這個月落下的全補上,求求您了殿下,您最好了,世上再也沒有比您更好的人了?!?/br> 小嘴倒是甜。遲早是要應下的,沒有必要再為難她,太子點點頭,就算準假了。 兩人往春華殿去。徐冉高興之余念叨:“我的假準了,不知我爹那邊順不順利……” 太子頓了頓,道:“折子遞上去,吏部那邊應該是批了的,徐相公勤懇有加,定是要準的。吏部批后,遞到官人跟前需費點時日,孤今日去催催?!?/br> 男神形象不能更高大。徐冉星星眼,興奮道謝之后,開始說考試名次的事。 太子很爽快地讓人拿了兩千兩給她。徐冉摸了摸銀票,正要收下時,太子出聲了,說是替她保管。 徐冉:到手的銀子又飛了。 徐冉別扭地坐回去,心里想還是自家親爹好,至少銀子真的都進她兜里了。學神太坑了,不帶這么玩人的。 太子瞧著她鼓鼓的腮幫子,心想八成是生氣了。 給她銀子替她保存還敢生氣? ☆、第 46 章 徐冉抿抿唇,見太子正饒有興趣地盯著她,當即將臉低下去??偛荒墚斨用?,直接跟他說他是個言而無信的人吧,她可不想掉腦袋。 太子道:“加上上次的,總共是三千兩。你一個小姑娘揣這么多錢作甚,要用的時候來孤這里拿便是?!?/br> 他這是在哄她。 徐冉吐吐舌,上次也這么說的,她哪里敢真的上他那里拿錢呢,欺負人兒! 太子也不說話了,往軟榻上一踏,瞇起眼睛午睡。 下午禮訓回去,徐冉同劉嬤嬤告別,順便說了自己要去白南玩的事情。劉嬤嬤道:“白南的荔枝最有名,徐娘子定要去嘗嘗?!?/br> 徐冉往自己的游玩單上記下一筆,吃荔枝。 太子正好出殿門,站在殿門口朝她招手。 徐冉走過去,嘿,學神良心發現了么?是要把銀子都還給她嗎! 太子說的卻不是這事。 他得知她夏假因為考前五而免做堂外題后,拿了個小本本,讓她出游期間,記下每日的所聞所見。名曰鍛煉她的觀察力,玩樂之余做做文章,不至于荒廢學業。 徐冉揣著太子給的空白印本,一臉郁悶地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都八百年沒寫過日記了,好不容易出去玩幾天,竟然還要布置作業。而且還是寫日記這么幼稚的事情! 回去和徐老爺說了這事,徐老爺不以為然,“殿下讓你寫,你就寫寫嘛。有什么好為難的。瞧你這不情不愿的樣子,不知情的還以為殿下怎么你了?!?/br> 學神還真就怎么著她了!他吞她錢呢!徐冉提筆練字,想起暑假的日記任務,嘩啦啦地宣泄下筆一紙草書。 因著太子的催促,徐老爺的假很快就批了下來。為了年底的升職,徐豐沒敢請假,便留在望京。一家子大包小包地帶著使女小廝們,高高興興地出發了。 路上,徐冉拿起本子寫日記。 她直接用的大白話,剛開始寫的時候,內容正經,一板一眼,寫道—— “八月四號,晴,出發第一日。上馬車,路上晃,中午停下吃飯,繼續晃,路太遠,不高興?!?/br> “八月五號,陰,出發第二日……” 諸如此類的,寫著寫著嫌無聊。后來轉念一想,學神讓她寫日記,回去后肯定要查看。他天天待在東宮,自然沒什么夏假啊冬假之類的,寫點好玩的見聞,讓他好好羨慕一番,以報他坑人之舉。 打定主意的徐冉一改日記畫風。全篇洋溢著激動言辭,“哎呀呀呀這個好好玩”“啊呀呀呀呀這個好好吃”,完全就是賣安利的態度。 走了幾日,終于到了白南。一下車,徐冉整個人都解放了。 交通不發達就是麻煩,出來避個暑不容易,再在路上晃蕩幾天,估計暑沒避到,人倒是先悶壞了。 他們直接停在一座宅院門口。徐冉放眼望去,門口站了群人。為首的是個老太太,想來就是她的便宜奶奶了。旁邊一個穿長袍瘦瘦長長的中年人,臉有點凹,應該是她的叔叔。后面并肩站著一個梳雙刀髻的婦人和一個穿淺綠色襦裙的小姑娘。應該就是嬸嬸和堂妹了。 徐老爺先問徐老太的安,再同自家兄弟徐國棟問好,一番寒暄。 蕭氏領著她們上前見禮。妯娌王氏領徐芽回禮。 徐家姐妹齊聲喊人,“祖母好,叔叔好,嬸嬸好?!弊詈簖R齊看向徐芽,“堂妹好?!?/br> 徐老夫人往后探一眼,問:“怎么帶了這么多行李?吃的穿的,家里都有?!?/br> 徐老爺道:“大多都是帶給娘和國棟的禮物?!?/br> 他這個繼母,最是視財如命,說她是個十足的勢力眼,也不為過。當年徐公原配逝世,徐老爺身子弱,大夫說怕是養不過十歲。徐公心疼兒子之余,最終還是頂不過子嗣壓力,續弦娶了吳氏,也就是徐老夫人。 徐老爺現在尚記得,他這個繼母當年進府時,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徐府真氣派,還是有錢好!” 吳氏出身書香世家,祖上自第四代起來開始走下坡路,至吳氏這輩,家里也大不如前。本想著吳氏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是讀過高學的人,雖然沒有結業,但應該差不到哪里去。徐公是娶過一任妻子的人,算起來是二婚,家里又有個拖油瓶,能娶到吳氏,他覺得已經很不錯了。 沒想到—— 哎,說起來都是血淚。徐老爺晃晃頭,不再想過去那些不愉快的事。 徐老夫人一聽滿車都是禮物,忙地讓人去卸,揮手讓他們進屋,自己站在府外一樣樣地清點。 徐國棟難為情地看了看徐老爺,徐老爺拍拍他的肩,表示自己已經習以為常,都是一家人,不必在意。 徐冉回頭看一眼,望見徐老夫人手里拿著個本子,讓管家一邊搬東西一邊念,她自己則隨時隨地地在本子上記著什么。笑得那叫一個花枝招展。 進屋喝了茶,徐老夫人仍然還未進來。徐國棟和王氏熱情招待,說起住宿問題,順帶著將府里的使女全部喊了過來。 徐冉一瞧,總共才三個使女。 王氏頗為尷尬地指著三使女道:“這個原是伺候老夫人的,如今分給嫂嫂您。這個原是伺候我的,便分給佳娘子罷,剩下最小的那個,便伺候冉娘子和嬌娘子罷?!币环捳f完,滿臉通紅。 徐老爺一家人聽著這話,面面相覷。 一般富貴人家家中都不止三個使女,更何況是知府。徐老爺和蕭氏互相看一眼,為避免尷尬,佯裝無事,心中卻不約而同地想:怎么就剩三個使女了,去年過年那陣還有五個呢。 蕭氏自己帶了使女來,婉言相拒王氏的好意。王氏聽完后臉更紅,嘴上念叨:“這原是老夫人的主意,怕哥哥嫂嫂住不習慣,這才將府里的使女們都騰出來伺候……” 正說著話,徐老夫人進門來了。 徐老夫人剛點完禮物,高興得很,往上座一坐,描了描徐老爺一家人身后站著的一排使女們,不由得皺起眉頭來。 備這么多人伺候作甚,得費多少銀子,真是大手大腳! 因著不是她親兒子,不好說什么,隨便點撥幾句,希望徐老爺和蕭氏能明白。勤儉持家方為正道! 下午吃飯,菜擺上了桌,全是素菜,一丁rou都看不到。 徐老爺納悶:好端端的,繼母一家怎么吃起素來了? 等吃完了飯,晚上徐老爺一家飯后散步。因著徐國棟那方小宅子實在太小,從里繞到外也就那么幾步路,所以就往街上去了。 徐國棟和王氏非要作陪,徐老爺拼命婉拒,領著一家人動作迅速地就出門了。 等上了街,徐嬌是第一個開口說話的:“爹,叔叔家怎地這么窮?” 徐老爺嘆著氣摸她腦袋,話也說得直白::“你叔叔家不窮,只是你祖母喜歡節省?!?/br> 一旁蕭氏道:“也不是這么個省法,正常的用度還是該有的?!?/br> 一家人悶著腦袋,徐冉弱弱地開口:“爹,我們真的要在叔叔家住上一個月嗎?” 徐老爺一怔,隨即掃了掃眾人,見家里人都以一種期盼的眼神望過來。蕭氏暗自掐他胳膊,大有讓他一定要搬出來的意思。禮物也送了,招呼也打過了,另外租個宅子想怎么住就怎么住。 蕭氏道:“我們是來避暑的,可不是來……”受罪的! 徐老爺想了想,最終點頭應下了。 散完步回去將他們要另外租宅子出去住的事情一說,徐老夫人跳起來:“花那個冤枉錢作甚!好端端地,為何要出去??!”一雙眼盯著蕭氏,大有指責她挑唆徐老爺的意味。 蕭氏也不怕她。橫豎不是正經婆婆,更何況她還有老爺撐腰呢。想了想,話也不能說得太絕太沖,畢竟是一家人,遂道:“老夫人有所不知,出來避暑路上花的銀子,都由官家那邊撥款,不用花自己家的錢?!?/br> 徐老夫人一聽,還有這等好事?當即朝徐國棟那邊恨鐵不成鋼地剜了眼,瞧!人家官做得大,出來游玩都不用花錢的! 徐國棟將頭埋低。 徐老爺動作很迅速,當天晚上便聯系了賃人,準備第二天去看宅子。 ☆、第 47 章 宅子看好了,但卻不能馬上搬過去,需得在徐知府家再住上兩天。晚上過夜的時候,徐冉與徐芽一間房,蕭氏摸摸她的腦袋說委屈她了。 徐冉覺得還好啊,徐芽雖然沒怎么愛搭理人,但看著應該還好,不像是會使壞的人。而且她和徐芽又沒見過面,相處相處就好了。橫豎反正就睡兩天嘛。 很顯然她忘記了一個事實。她沒同徐芽見過面,但原身卻是同徐芽見過的。 徐芽可不是個好相與的。 晚上兩人回屋子,紅玉翡翠同徐芽的使女西畫在旁伺候著。徐芽看著她有兩個使女,而自己只有一個使女,心里有些羨慕又些自卑。 他們不是每年都去望京拜年的,上次去望京,還是三年前。 大伯家的宅府又氣派又好看,比她家不知道要強上多少倍。大伯家的娘子們,身上穿的戴的,每一件都是她沒見過的。 她娘同她說,他們家原也是供得起這些的,只是祖母節儉,想著將銀子省下來,等她長大了,那些錢就全部是她的。徐芽雖只有十歲,卻比同齡人要早熟。她知道,祖母那些錢定不會給她的,她要留給她的孫子。但祖母沒有孫子,她只有她一個孫女。母親生了她之后,便不再生育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總之這些年來她沒有meimei也沒有弟弟,府上就她一個,她覺得挺好的。 要那么多作甚,她一個能頂十個。 睡覺時,徐冉同她說話,笑著喊她“芽meimei”。徐芽不理,翻了個身背對著。過了一會,徐冉快要睡著了,徐芽又開口同她說話了。 “冉堂姐,你這次考試多少名?還是像從前一樣,連前二十都考不進么?”帶了點探究,更多的是嘲諷。 徐冉聽得迷迷糊糊,睡意攪亂了腦袋,嘴上只道:“第五呢?!比缓缶退^去了。 徐芽聽著,胸膛略有起伏,揪住被子,五指握成卷頭緊緊攢著。 冉堂姐能考第五?笑話。 隔天起來,一大家子吃早飯。四個娘子排排坐,徐老夫人望一眼,見自己家親孫女坐在最末尾,模樣氣質等皆比不上徐老爺家的娘子們。當即不太高興,點著徐芽的名,讓她說說這半年在學堂的名次。 徐芽高昂著腦袋,嘴上振振有詞:“有什么好說的,左不過是些尋常事,不值得大驚小怪?!痹掚m是如此說,但她的語氣甚是得意。分明是十分驕傲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