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尹白露笑的一臉高深莫測,“工傷?工傷值得上??偛坑H自給老錢辦公室打電話?據說給老錢訓的滿腦門兒的汗,知道為什么后來傅安常再也不安排你跑業務了嗎?” 顧衿恍然大悟,難怪。 最近這兩個月她帶著的小組一直在忙文案寫策劃,日常跑業務聯系從來都不要她跟著了,起初顧衿以為是自己腦門上掛著彩形象不好,現在想想,那道小口子早就好了,根本就不是這個原因。 顧衿心里隱約明白了幾分。 尹白露故作神秘?!奥犝f有人為這個事兒發了好大的脾氣,連john都驚動了。那個人還說啊……” 約翰是茂柏的創始人,也是創意策劃界首屈一指的大佬。 顧衿抓起桌上的飯團一下堵住尹白露的嘴,十分局促?!俺阅愕娘埌?!” 看著顧衿騰的一下紅起來的臉,尹白露在她后面嚷嚷叫她?!鞍??你真不想知道他說什么了?” “不想?!鳖欛拼┥贤馓?,起身欲走。 “那晚上要不要一起吃晚飯?我知道有個地兒新開個港式餐廳,團購特便宜?!?/br> “算了吧?!鳖欛茡u搖頭,“晚上約了人去游泳?!?/br> 尹白露撇撇嘴,“不!解!風!情!” 顧衿風情萬種的朝著尹白露撩了撩頭發,和她招手?!鞍莅??!?/br> 顧衿最近報了個游泳班,每周有三天的訓練課程,地方就在離家不遠的健身會所里,游泳教練是一個體育大學剛畢業的學生,一身的肌rou塊,穿著平角的游泳褲在泳池里一扎就是一朵兒浪花,引得來學游泳的學生上至顧衿這樣的已婚婦女下至五六歲的小娃娃擠滿了泳池,其俊美程度讓顧衿一度想起前陣子很火的寧澤濤。 只不過。 顧衿第六次從水里悶氣出來的時候臉色已經蒼白的不像話了,連在水中一直托著她的教練都沒了信心。 顧衿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把泳鏡卡到帽子上,氣喘吁吁?!斑€是不行嗎?” 年輕的教練晃了晃手上的秒表,快哭了?!安牌呙??!?/br> 顧衿嘆了口氣,手撐在泳池邊一躍坐了上去,她擺擺手?!八懔?,我休息一會兒,你先帶他們去吧?!?/br> 年輕的教練為難的撓了撓頭,露出一口大白牙?!捌鋵嵞悴挥锰袎毫?,也不要那么害怕,你看那么小的小姑娘都能游的這么好,你也一定行的?!?/br> 顧衿把目光放到隔壁泳道去,那是一幫五六歲的小學生,穿著可愛的泳衣,在水里游的自由而熟練,像一尾尾靈巧活潑的魚。 顧衿不服氣的哼哼,心想著說誰不會啊,我六七歲的時候游的比他們還好呢!還能在海里游呢!一米高的浪花打過來眼都不眨一下的!可是好漢不提當年勇,畢竟她現在是個連憋氣都挺不過十秒的菜鳥。 教練看顧衿不上進的樣子,撓撓頭,直接游到對面去了。 顧衿一個人坐在空曠的泳池邊上,開始發呆。 已經來了有幾次了,每次都是這樣,在水里待上十分鐘然后在岸上坐半個小時的那種,顧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變成這樣了,她記得自己兩三歲的時候父親偶爾休息,她總是穿著白底印著小紅花的泳衣跟著爸爸去海邊游泳。 起初她不敢,可是爸爸告訴自己說他是一名海軍,是天生就是征服大海的人,作為他的女兒怕水是很丟臉的事情。 小小的顧衿把爸爸當成保護神,所以有父親在身邊她天不怕也地不怕,后來沒有幾個月,小丫頭游泳的本事就在海上出了名,像是一種天賦一樣,她只要進了海就像是魚兒回了家,島上的叔叔甚至跟顧永明商量,等顧衿再大一些,就給她送到市里的游泳隊去,以后當個為國爭光的運動員。 可是后來呢,后來顧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連面對這四尺見方不及人高的泳池都難以呼吸,更別提像以前一樣了。 已經晚上八點多了,泳池里都是放了學家長帶了來玩兒的孩子,十分吵鬧,幾次簡單的基礎訓練也都做不好,顧衿興致缺缺,起身裹住了浴巾打算回家。 家里依然是黑漆漆的,旁政還沒回來,顧衿感覺情緒更差,她踢踢踏踏把自己長靴故意踩在門口擦的烏黑锃亮的皮鞋上,算是發泄自己的不痛快,晚上沒吃飯,顧衿也沒了心思看電視做瑜伽,從冰箱抓出袋速食拉面來當了晚餐。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就睡著了。 旁政回來的時候已經幾近深夜,晚上有一家合作地產公司做東吃飯,怕他不來還特地托關系找了幾個他相熟的朋友,怎么也推不掉。大家都是很久沒見,一時酒喝得多了些。 他把手機和鑰匙扔在玄關,一進門就聞到了濃郁速食面的味道,餐桌上不出所料的放著顧衿吃了一半的碗,旁政無奈顧衿這種自己摧殘自己的生活習慣,也懶得去管她。 晚上被風一吹,他兩邊太陽xue疼的厲害。躺在床上瞇了沒多久,意識正模糊的時候,旁政忽然睜開了眼睛。他覺得這屋里有動靜,那聲音好像是……顧衿的。 以前他一個人住的時候,不管在外頭跟那幫人鬧的多瘋多晚,回了家倒頭就睡,從來不用在意別的,就算出了天大的事都吵不醒他?,F在就不同了,屋里多了顧衿這么個麻煩,旁政總是能輕易驚醒。 在黑暗里,旁政屏住呼吸又聽了聽,原本晚上那點兒酒意也被那種細微啜泣的聲響弄得煙消云散。 他一把掀開被子走出去,連拖鞋都忘了穿,他能確定,是顧衿在哭。 第13章 顧衿感覺自己現在正處于一種溺水狀態,四周全都是冰冷的海水,不管自己如何掙扎,身體沉重的就像是掛了一塊石頭在慢慢下沉,她難以呼吸,也沒有任何能夠讓她當做救命稻草一樣抓住的東西。 她哭喊,有水順著她的鼻腔灌進去,那是瀕臨死亡的味道,顧衿絕望了?;秀敝兴趾鋈豢吹搅伺哉?,他在拼命朝著自己游過來,似乎是想抓住她的手,顧衿用力的伸出手臂想要觸碰他,在馬上快要握住他手的那一瞬間,他又消失不見了。 接著畫面變成了另一種模樣,她遠遠的站在碼頭邊上,周圍有很多穿著橘黃色救援標識衣服的人在走來走去,風很大,遠處傳來綿長尖銳的汽笛聲,輪船轟鳴的聲音,還有全身包裹著白布躺在快艇上的父親。 他臉色慘白,全身浮腫,被水泡的面目全非。 耳邊響起母親近乎崩潰的哭喊,顧衿站在母親身邊,似乎還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她想沖過去拉住母親,但是邁不開步子,任憑她如何吶喊如何揮舞著自己,就是沒人理她。 旁政看著雙眼緊閉不斷囈語的顧衿,眉頭緊蹙,就著床頭昏暗的燈,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臉。 “顧衿,醒醒?!?/br> 像是被噩夢靨住了,顧衿依然在哭,旁政被她攪的煩躁,干脆攥住她不安分的胳膊,又微微用力拍了她幾下?!邦欛??” 顧衿慢慢睜開眼睛,意識尚未清明,披散在腦后的頭發有幾縷被眼淚打濕了粘在臉上,看著旁政的眼神茫然而空洞。 見她醒了,旁政松了口氣?!白鰫簤袅??” 顧衿慢吞吞眨了眨眼睛,心臟狂跳,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在哪兒。 旁政穿著灰色的睡衣,正坐在床邊低頭盯著她看,手里還緊緊攥著自己的兩只胳膊。 不知道你有沒有這樣的時候,在噩夢中夢見遇到危險的人,醒來的時候見他還安然無恙的在自己身邊時,那種感覺不亞于劫后余生的慶幸。 顧衿撐著枕頭坐起來,聲音中還帶著啜泣過后的甕聲甕氣?!澳闶裁磿r候回來的?” 旁政松開她,“剛回來沒多久?!?/br> 因為哭過鼻子紅紅的,顧衿用手背抹了把臉,也不說話,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盯著旁政不放,顯然還對剛才夢中發生的事情心有余悸。 旁政也一言不發的看著她,兩個人像是較勁似的。 半晌,他才嘆了口氣,伸手把顧衿攬過來?!皦粢娛裁戳?,嚇成這樣?” 顧衿得逞的把臉埋在旁政溫熱的頸窩,睫毛濕漉漉的顫動?!皦粢娔惆盐彝七M海里了,還不救我,幸災樂禍的?!?/br> 要是真給她推海里她醒過來不打人就不錯了,還能像現在這樣這么老實的趴自己懷里扯謊? 旁政環著她,哄小孩兒似的一下一下摸著顧衿濃密的頭發,十分配合?!斑@么惡劣?” “嗯?!鳖欛莆宋亲?,囁嚅說道,一邊把抱著他的手圈的更用力了點?!澳憔瓦@么惡劣?!?/br> 鼻間全都是旁政熟悉的,她身上溫軟的味道,在這個萬物俱靜的夜里,兩個人難得有這樣溫馨的氣氛。顧衿窩在他肩膀上,收起了平常的張牙舞爪,乖順的不像話。 許是身邊有人陪著就沒那么害怕了,許是搭在顧衿腰上的手給了她一種心安的力量,在旁政漫不經心撫著她頭發的動作中,顧衿又慢慢睡著了。 小巧的鼻翼輕微呼吸,噴在旁政的脖子上,癢癢的。 這樣坐著睡不舒服,旁政換了個姿勢讓顧衿躺在自己腿上,他依舊把手墊在她的腦后半環著她,這樣,顧衿的睡顏便悉數落在旁政的眼底。 望著睡的毫無防備的顧衿,旁政漸漸沉默,忽然想起半年前的一件事。 顧衿,應該怕水。 那是兩個人婚后的第一個星期,顧衿有半個月的婚假,兩個人說好用剩下的十天出去度蜜月。 其實說是度蜜月,對顧衿來說就是找個遠點兒的地方玩兩天,她在家做了兩天攻略,最后躍躍欲試的想去南非看獅子和斑馬。那時候恰逢旁政帶著人競標一個科技中心的研發案,整個團隊沒日沒夜的忙了好幾天,他當時累的不行,聽了顧衿這個提議,懶洋洋的。 “去非洲?你精力可真夠旺盛的?!?/br> 顧衿當時完全沉浸在自己對那片遼闊土地的向往中?!翱磩游锎筮w徙啊,那么多大象犀牛斑馬,去吧去吧?!?/br> 旁政充耳不聞,覺得顧衿在某些時候簡直有點反人類。 女孩子嘛,喜歡的地方不外乎就是那些沙灘潛水西餐之類的,旁政想了想,“塞班島?” 顧衿垮下臉,扔了手里的雜志。 “巴厘島?” 顧衿還是不說話,兩個人僵持著,半天顧衿又心軟了,他連著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可能非洲對他來說確實挺有挑戰的,何況旁政是個十分不喜歡被人強迫的人,蜜月嘛,只要他人在身邊陪著,隨便去哪兒就好啦。 顧衿跟他妥協,兩個人最后還是去了一個很沒新意的地方,馬爾代夫。 但是顧衿沒想到,度蜜月的第一天,就由二人行演變為集體度假的場面。 陳湛北和旁政的一個發小宋方淮不知道是約好了還是怎么,竟然把自己和旁政堵在了機場,看著顧衿詫異的臉,旁政也只是提著行李三言兩語的解釋。 “陳湛北和方淮在這兒搞個項目,算是碰巧?!?/br> 陳湛北家里是做酒店的,在這兒尋個掙錢的門道也不奇怪,好端端的一場蜜月行因為這些人的加入變得熱鬧異常,顧衿雖然覺得別扭,也不是什么矯情的,想著一起玩兒就一起玩兒唄,吃飯還有陳湛北這個冤大頭買單,除了…… 不知道一幫不知道誰招來的比基尼美女以外,顧衿都挺滿意的。 旁政工作的時候衣冠楚楚,有板有眼的,但是脫了西裝,完全放松下來的時候,世家公子愛玩兒愛鬧的本質就暴露了。 陳湛北和宋方淮都是單身漢,身邊白皮膚藍眼睛的美女變著樣兒的換,那長腿細腰看的顧衿都覺得養眼,期間有人來跟旁政示好,礙著顧衿,旁政一個都沒招惹,反倒嘰里咕嚕一大串外語把人家美女哄得心花怒放,顧衿掐著他咬牙切齒的問,你跟她說什么呢?旁政呲牙咧嘴的躲,我說什么你聽不懂??? 放屁!顧衿急了,怒瞪他,英語我當然聽得懂,你說的是俄語!俄語! 旁政存心逗她,一把抓住顧衿的腳踝給她拖進水里。他帶著全套的潛水設備,身上還背著氧氣瓶,顧衿身上只穿了一件兒露背的泳衣,連帽子和泳鏡都沒有。 那是顧衿第一次和旁政發脾氣,也是兩個人首次爆發戰爭,用小學語文老師的話說,這次戰爭,也為兩個人婚后無數次你來我往的戰役奠定了里程碑似的基礎。 顧衿被旁政拖著進水,呼吸受到阻礙,嚇的她在水里對他又踢又打,憋的臉色漲紅,起初旁政以為她在跟他鬧脾氣,可是漸漸的,顧衿臉色越來越不對勁兒,旁政這才摘了氧氣瓶給她扣上,迅速浮了上去。 顧衿上了岸呼吸到新鮮的氧氣,一下子心里的火就燒起來了,她反手狠狠打了旁政一拳頭,跟棉花似的。 “有毛病啊你!” 旁政也懵了,他沒想到,顧衿不會游泳。 “你不會游泳?”他問這話的時候,是帶著疑惑和質問的?!澳悴皇窃诤u上長大的嗎?” “島上長大的怎么了?島上長大的就得會游泳???那些住在海拔高地方的人是不是插上倆翅膀還能飛???”顧衿嗆了兩口水,跟吃了炸藥一樣?!澳阋詾檎l都跟您似的見著水就恨不得浪到天上去?” “還真是第一次見給自己笨找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的?!北緛砬浦请y受樣旁政還覺得心里挺過意不去的,可是聽著顧衿這一番得理不饒人的話,他又覺得她壓根就不需要道歉和同情。 “我笨?我哪兒笨?旁政,是你自己拿那種變態的優越感來衡量別人行嗎?” 顧衿說這話的時候不知道是冷的還是氣的,渾身都在輕微顫抖。 旁政也是被人捧著長大的,讓他放下面子去跟顧衿服軟也不可能,兩個人越吵越僵,顧衿惱火,氣的扔下旁政一個人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