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她一拐一拐的又跑了一趟,回來后把蘑菇用細枝把蘑菇串了,架在火上烤。 燕馳問孟珠:“你的腳怎么了?” “不知道在哪兒撞到了吧?”孟珠自己也稀里糊涂的,“能走說明骨頭沒事,不要緊的?!?/br> 這燕馳飛也知道,不然剛才也不會讓她走來走去。 “過來,我看看?!?/br> 孟珠不大明白他要看什么,雖然挪著屁股坐到他身邊,卻遲遲沒有動作。 燕馳飛皺眉說:“把鞋襪脫了?!?/br> 其實他早就看過她的腳了,可是孟珠還是有些害羞,自己脫和他強制脫,感覺完全不同。 米分色的繡鞋與白色的羅襪被剝下來,露出孟珠白生生、嫩滑滑的小腳來。燕馳飛偏頭看,腳腕高高腫著,有淤青,又指揮孟珠把腳湊在他手邊,摸后確實不覺骨頭有事,倒是放下心來,讓孟珠自己上了藥。 蘑菇的香味漸漸散發出來,兩個人的肚子差不多同時嘰里咕嚕地響起來。孟珠舉著蘑菇串,自己吃一顆,喂燕馳飛吃一顆,很快便將二十幾只蘑菇吃光。 吃飽后,衣服也烤干了,燕馳飛讓孟珠撕開他內袍的袍擺,幫他把傷口包扎起來。這時他漸漸恢復了力氣,便試著站起來走動幾步,當然不像沒受傷時那樣輕松自如,但總算能離開河邊,去找個避風的地方過夜。 孟珠之前是絕境求生,無人能依靠,自然勇往直前,現在看著燕馳飛真的沒有性命之憂,心里一松懈,身體也跟著嬌氣起來,一拐一拐地拖著右腳,只覺疼痛鉆心,越走越慢。 燕馳飛好幾次停下等她,最后看她走得實在費勁,干脆將人打橫一抱。 “馳飛哥哥,放下我!”孟珠驚叫,“你還有傷呢,小心傷口,快放下我!” 眼見燕馳飛不聽她的,孟珠自己掙扎起來。 燕馳飛到底有傷在身,不比平時,孟珠竟然真的從他懷中掙扎下來,只是落地的方式有點慘烈——小屁|股直接拍在地上。 孟珠噙著淚珠兒,想喊疼又因位置尷尬不好意思喊。 燕馳飛卻很直接;“摔到哪了?讓我看看?”見她捂著屁|股,便伸手去摸,真摸上了才反應過來不對勁,兩人同時一僵。 孟珠連與他對視的勇氣都沒有,直接扯著他衣襟把頭臉埋進他懷里去。 燕馳飛沒有松開手,硬著頭皮、輕輕地揉了揉,然后問:“咳,還疼嗎?” 孟珠頭頂頂著他心口,默不作聲地搖了搖頭。其實還是很疼的,只是如果點頭,豈不是代表她很想繼續被他揉…… “那就起來?!毖囫Y飛說,“我背著你走?!?/br> 孟珠擔心他傷口,仍舊有些猶豫。 燕馳飛豪氣道:“真不用擔心,既然死不了,那就沒事?!闭f著半蹲下來,還不忘逗她,“快點,我可不想娶個瘸腿的媳婦?!?/br> 晉京東南是山,龍藏浦出了武定門便順著山腳流淌,漸漸趨緩。此時他們兩人所在的地方就是山腳河灘處。燕馳飛背著孟珠沿河往晉京的方向走了約莫兩刻鐘,終于找到一個小山洞歇腳。 他沿途撿了些樹枝,這時在洞口重新升起火堆,既能取暖又防野獸。 山洞里什么都沒有,條件簡陋,兩人只能席地而坐,背靠山壁準備睡覺。 燕馳飛不敢熟睡,只是閉目養神,忽然感覺孟珠扯他衣袖,才睜開眼,就聽見她說:“馳飛哥哥,我想靠著你睡,我冷,上次你半夜發燒發冷,我就抱著你幫你取暖來者?!逼鋵嵅恢凰?,燕馳飛流了那么多血,肯定也冷,兩個人抱在一起睡,可以互相取暖。不過想法很美好,開口卻很難,孟珠說完時臉紅得像個熟透的石榴。 燕馳飛倒是很慷慨,張開雙臂歡迎她。 孟珠紅著臉龐挪近些,靠在他肩頭,手臂橫過他窄腰,燕馳飛的手臂也在她腰間收攏。 孟珠靠著他半睡不睡,迷迷糊糊地想起一件事來:“馳飛哥哥,你說水里那個人是誰???他為什么要殺你?” 燕馳飛反問:“當時情況混亂,他又一直沉在水里,我沒看清他的模樣,你看見了嗎?” “我也沒看到?!泵现閾u頭,這下可糟了,將來要尋仇都不知道找誰! 燕馳飛沉吟片刻,開口安慰她:“或許是拐子,見你生得趣致可愛,便想趁著當時混亂將你擄走,又以為我是和他搶食的,才會痛下殺手?!?/br> 這個解釋倒是說得通,孟珠感嘆:“晉京的治安也太差了!”還不到半年里,她家三個姑娘就有兩個遇到拐子。 燕馳飛好笑地揉揉她發頂:“快睡吧,明早我們起來趕路?!闭f著抱她調整了姿勢,好讓孟珠睡得更舒服些。 兩人姿態親密,熟悉的味道縈繞鼻端,孟珠本已很困,這時卻漸漸清醒起來,一顆心撲通撲通地狂跳不停,她羞窘地掩住心口,好像那樣便能讓它減緩速度似的。 “馳飛哥哥,”孟珠額頭輕蹭燕馳飛肩膀,為了掩飾尷尬開口說,“我們什么時候能成親呀?” “不急的,你還太小?!毖囫Y飛淡淡地說,上輩子他們在大蔣氏熱孝里早早成了親,這輩子他想讓孟珠過完在書院中的日子,就像其他女孩子那般,畢業后再嫁人。 孟珠不知他心意,她很急!為什么總嫌棄她,她到底哪里???她不服氣地挺胸:“我還會長的!” 柔軟彈棉撞上燕馳飛前胸堅硬如鐵,他先是嚇了一跳,差點被口水嗆到,然后很快反應過來她誤會了。 “好,快點長,我等著呢?!毖囫Y飛揉揉她頭頂,輕聲哄著。 他當然知道她還會再長。前世他們圓房時,她都十七歲了,大概有這么大,燕馳飛手指彎起成碗狀,在半空比了個大小,這樣一想,其實還是很期待的。 孟珠看到他奇怪的舉動,好奇問:“馳飛哥哥,你在干嘛呢?” “活動一下手指,看看有沒有暗傷?!毖囫Y飛答得一本正經。 抱在一起互相取暖實在太舒適,不多久兩人都沉沉睡去。半夜里,燕馳飛越睡越覺得熱,懷里好像抱著個guntang的小火爐,他心知不對勁,睜開眼摸摸孟珠的額頭,觸手燙得嚇人,她在發高燒。 回想這一晚,又是驚又是嚇,冰冷的河水里滾過,又全身濕透的坐在風大的岸邊,也難怪她受不住生病。 燕馳飛不敢多耽擱,背起孟珠出了山洞,沿著河岸一直往回走。他并不清楚兩人之前被河水送出多遠,但就算趕不及回晉京,沿途總也會有村鎮人家,有大夫便看大夫,沒大夫在村民家里討上一碗治傷寒的土藥,也好過干熬不是。 偏偏一路走過去都荒涼得很,眼看著走了半個時辰,也沒看到一戶人家,連個廢棄的屋子都沒有。 燕馳飛受了傷,體力也不似平日那樣充沛,走得遠了,漸漸有些力氣不支,胸前剛剛愈合的傷口也裂開來,只是強撐著。 沿河轉過一個彎,遠遠看到有火光。 待走得近些,才看清是一大群人舉著火把與他反向走。 再近些,已有人認出他來:“是世子!”聲音又驚又喜,“大家快來,找到人了!” 人群呼啦啦地圍攏過來,全是熟面孔,原來是燕家和孟家派出來尋找他們兩個的人,孟珽、燕鴻飛和燕驍飛也都在其中。 “大哥,你怎樣了?”燕驍飛跑得最快,沖過來差點收不住腳與燕馳飛撞在一處。 孟珽也快步過來,看到孟珠伏在燕馳飛背上,雙眼閉著,人聲吵雜也沒有絲毫反應,心往下沉,問:“阿寶她怎么了?” “她受寒了,發熱?!毖囫Y飛不是那等一味逞強的蠻人,心知自己如今情況并不美妙,便將孟珠放下來交給孟珽,“快帶她去找大夫?!?/br> 交代完后,大約是擔子終于卸下,心里驟然松弛,整個人都跟著發軟,兩眼一黑,便倒在燕驍飛身上,暈了過去。 燕國公府,琳瑯小筑。 天剛蒙蒙亮。 西廂的一扇窗緩緩地掀開一道縫,一對烏溜溜的眼睛從縫中露出來,左右轉動,四下查看。 院子里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 那扇窗緩緩地合上。 喬歆站直身子,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沒發出半點聲音。她踮著腳尖,迅速地穿過院子。 守門的婆子搬了條凳坐在垂花門外,身上裹著棉襖,睡得正香。 喬歆掏出事先配好的鑰匙,可惜還沒□□鎖眼,就聽到身后有道不緊不慢,還帶著些許諷刺的聲音響起:“這一大早,太陽都還沒起床,你就要出門勞作了?我家的懶姑娘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勤奮?當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喬歆無奈轉身,看到她娘燕秋站在正房門口,一手叉腰,一手持棍,臉上明明帶著笑,卻讓她感覺不寒而栗。 “娘,早?!眴天в仓^皮說,“阿寶生病了,我約了阿沁去探望她?!?/br> 燕秋哪里會信,一點不留余地戳穿她:“哦,沒聽說過有人登門做客選主人家都沒起床的時候的。難不成我把你送進青蓮書院里,你就學會了這個?” 喬歆急了:“我真的是約了嘛!” 只是時間當然不會這么早! “誰叫你一直關著我,不讓我出門!”喬歆怒沖沖地抱怨,原先她都隨燕老夫人住在金玉樓,燕秋回來了,為了讓她們母女多聚聚,燕老夫人便讓她搬到琳瑯小筑來,不想母女感情沒什么進展,只是方便了燕秋管教女兒。 燕秋也有一肚子的火:“讓你出門?再讓你和我對著干?你當你娘我傻的?” “我什么都沒做過!”喬歆矢口否認,“你不要冤枉我!” “沒做過?”燕秋挑眉冷笑,“那天在船上,你的好朋友阿寶落水之后,你干了什么?你以為你娘我不在船上,就什么都不知道?我整個月真金白銀的往外撒,買的就是大家嘴里面的消息,你還真當我是散財童子么?” 喬歆看著燕秋手里的棍子晃了幾晃,心里發憷,不敢撒謊:“我做什么了?我只是喊人來救她?!?/br> “你喊誰不好喊,偏要喊你二哥?她未婚夫在,船上又有仆役,你叫你二哥救人是什么意思?”知女莫若母,喬歆那點小心思,當然瞞不住燕秋。 喬歆還在嘴犟:“那不是表哥他在懷王船上,我怕來不及?!?/br> 其實她當時真的沒想那么多,只是看到孟珠落水下意識地便喊了二哥。事后回想起來,自己也為自己的做法感到恐懼。 女子落水后衣衫盡濕,若被男子救助,在水中免不了肢體接觸甚至摟抱,若是衣衫單薄,說不定還會被看去身形,到時只能嫁給恩人以全貞潔。 喬歆無論如何接受不了自己竟然是個會算計朋友的人,連日來只是一遍遍地自我開解,心中不斷對自己強調當時并非有意為之。 燕秋才不管喬歆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她只管自己想要的結果:“反正我話說在這兒,我對你二哥的婚事有安排,不許你從中搗鬼!你自己的婚事也是,我是要讓你嫁高門,但絕對不是嫁在燕國公府里,知道了嗎?” 喬家是泉州富商,燕秋當年出嫁時甚是滿意,她自己又有福氣,不到一年便生下長子喬旭,接過喬家中饋,徹底站穩了腳跟。 可是不久后,父親燕有貴竟然找到了失散多年,早已為不在人世的大哥燕靖。燕靖當了燕國公,有爵位在身,一家人身份跟著水漲船高,便顯得喬家商人的身份不夠看。燕秋自己不可能和離再嫁,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兒女身上。長子要繼承家業,婚事由祖父母做主,輪不到她這個做母親的插手,二兒子那邊也管得嚴,她只能借口讓女兒陪伴寡居的外祖母,一早把喬歆送到晉京入讀青蓮書院,就是為了讓她多與勛貴女兒們接觸,將來也方便嫁個高門。 這次她帶著喬欩來,一為女兒將要及笄,打算親自給喬歆看看夫婿人選,二來借著讓喬欩向兩位表哥取經,好為參加三年后的秋闈做準備的理由,打算把二兒子也留在晉京,到底考不考得上進士在其次,覓一名貴女做兒媳才是重點。 若是按照喬歆的想法做,得罪了大哥夫婦倆,等于同時得罪燕國公府和蔣國公府不算,只怕在孟國公府那邊也撈不著好,結親成不成不知道,結仇怕是一定的。那豈不是船沒靠岸先把槳扔了,她爹爹丈夫都是生意人,從小耳濡目染,當然明白賠本生意不能做的道理。 喬歆并不了解母親心中的盤算,只不耐煩她管頭管腳,又嫌她嘮叨啰嗦,隨口應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保證以后什么都不做,現在可以讓我出去了吧?” 說完也不管燕秋答應不答應,自己開了鎖便往外走。 燕秋站在她后面,自然看不到她手里有鑰匙,只是看到自家女兒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撬開了拳頭大的銅鎖,不由大怒,喝道:“你這是哪里學來的下流本事!” 說著,掄起棍子沖上來便要揍人。 喬歆怎么可能站在那里等她打,當即撒腿逃跑。 母女倆一個逃,一個追,一路跑進金玉樓去。 燕老夫人上了年紀,覺少起得早,這時已洗漱過,正坐在妝臺前梳妝。喬歆直接進房,撲進她懷里:“外婆救命,娘要打死我了!” 話音剛落,燕秋也沖了進來。 燕老夫人見燕秋手上拿著棍子,立刻對喬歆的話信多三分,把她護在身后,不悅地呵斥燕秋:“這是干什么?一大早就對孩子喊打喊罵的?” 燕秋還在氣頭上,沖口說:“娘,你別管!我今天一定得好好教訓她!” “什么叫我別管?”論嘴皮子功夫,整個燕國公府里燕老夫人認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當初你把孩子當這兒時怎么說的?還不是千求萬求讓我好好照應著?怎么轉頭又叫我不管?那我以后到底是管還是不管???我以前怎么教你的?說話要言簡意賅,一句話一變,旁人都不知道你到底想怎么樣,誰還肯聽你的?” 幾句話堵得燕秋沒了脾氣。 燕老夫人趁勝追擊:“一個小姑娘家,能犯什么大不了的錯,你盡可慢慢教好好說,干嘛非得打她罵她。你小大嫂有個規律,說是家里丫頭許打不許罵,打也不能打臉,不然女孩子家沒了臉面,失了羞恥心,反而要變壞,據說這是宮里出來的規矩,宮女們都是這樣呢,我們歆兒難道還不比那些伺候人的金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