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
他剛剛說讓謝瑤光喂食不過是句玩笑話,妻子有著身孕,怎敢叫她為自己忙前忙后,蕭景澤搖搖頭,“我自己來吧?!?/br> “皇上何時變得如此婆婆mama,臣妾既然喂您,您就該大大方方地喝了才是,也算是不辜負臣妾的一片心意?!?/br> 每當謝瑤光自稱臣妾的時候,就代表著她快要生氣了,蕭景澤無奈地笑了笑,只得像個被哄著吃飯的孩子一樣,啊地一聲張開了嘴,主動送到了湯匙面前,然后將那香甜可口的臘八粥囊入口中。 “紅棗、桂圓、花生、核桃、甘薯、葡萄干,這常見的不常見的都放到了一起,倒是豐盛,阿瑤這是當真是湊齊了十八種材料?”蕭景澤喜吃甜食,只吃了幾口,便將這一碗臘八粥的食材猜得七七八八,由于臘八粥是從佛寺流傳出來的,所以熬制時要用十八種干果,象征著十八羅漢,可惜經過數百年流傳,如今就連宮中每年的臘八節,也只是選幾種干果作為輔料,意思意思罷了。 謝瑤光咕噥了一句嘴巴真刁,又舀了一勺喂他,解釋道:“并沒有十八種那樣多,有些東西不易尋,我不想為這么樁小事費那人力物力。你前一陣兒不是說看折子看得頭暈眼花,我問過御醫,說是枸杞明目,便給里面加了些曬干的枸杞,不過吃個一兩回只怕是不頂事兒,趕明兒去尚藥局多要些入藥的枸杞,泡茶或者是讓御膳房燉了冰糖枸杞都成,反正這是甜味兒的?!?/br> 聽著謝瑤光絮絮叨叨地說著話兒,蕭景澤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來,任憑外頭風風雨雨,只要回到宮里,哪怕只是同阿瑤坐在一起,也覺得心中慰藉。 一碗粥很快就喝光了,凌氏見他們小兩口坐在一起說話,領著珠玉喜兒退了出去,說是要給還未出生的孩子縫制衣裳。 謝瑤光瞥了一眼關上的門,開口道:“剛剛我娘在,怕她擔心我也沒有細問,今日之事不像是暴民臨時起意,不顧朝廷命官在場,還能隨身帶著匕首刺傷你的,怎么看都像是預謀好的,還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br> 蕭景澤帶著手上的傷回來,也是怕謝瑤光多想,只簡單說是有暴民鬧事,受傷是個意外,可惜他的皇后聰慧無比,僅憑三言兩語就斷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只能苦笑著將前因后果說了一番。 “汝陽縣主不像是會這么做的人?!敝x瑤光也見過蕭瓷不少回了,對她的脾氣秉性還算熟識,她這個人只有嘴上的功夫刺剌刺剌人,還沒膽子鼓動暴民在蕭景澤眼前鬧事。 蕭景澤點頭:“話雖如此,但表姑母挑了這么個時間擺宴,去她宴席上的人又剛巧到了粥棚鬧事,絕不會是機緣巧合,我已經將案子交給周廷之去辦了,前因后果孰是孰非,就坐等消息吧?!?/br> “那……”謝瑤光剛開口,蕭景澤就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蟲般,應道:“蕭承和那里一直派暗衛盯著,若是有什么消息,決明會來說的?!?/br> “那我就放心了?!?/br> 蕭景澤笑了笑,“你這般惦記他,也不怕我醋著?” “那你醋一個我看看?!敝x瑤光笑道:“我惦記他都是為了誰?也好意思說這樣的話?!?/br> 半是嬌嗔半是埋怨的語氣讓蕭景澤忍不住將她半抱在懷里,受傷的右手撫了撫她已經隆起的腹部,嘆了口氣道:“有時候啊,我還真盼著這天下想謀反篡位的都早早地行事,一個一個地收拾干凈了,等到咱們的孩子出世,就能無憂無慮的長大了?!?/br> 這種明知道蕭承和有異心,卻因為沒有證據不能隨便將他處置的心境,謝瑤光最了解不過,或許是重活一世的原因,她倒是并不著急看到蕭承和的下場,“哪有一勞永逸的事兒呢,就算是死了一個蕭承和,難保不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生在皇家,勢必要學會分善惡,辨黑白,明是非,若我們的孩子當真無憂無慮的長大,我倒是有些擔心我們百年以后他的處境呢?!?/br> 蕭景澤已經不止一次聽到她說到生死之事,也不知怎的,每一次聽到心中都尤為不喜,他看向她,目光溫柔繾綣,聲音低沉有力,“阿瑤,不要言及生死,人的一輩子還很長,哪里就說到那么遠的事兒?!?/br> 是啊……這一輩子還有很長,謝瑤光笑了笑,鄭重其事地嗯了一聲。 147.線索 第149章線索 大抵是因為皇帝涉身其中的緣故,這一群鬧事之人中領頭的幾個,知道自己一旦認下,恐怕性命難保,竟一個個咬緊了牙關死活不松口,只說自己是覺得皇后娘娘頗具財富,竟然還不如汝陽縣主大方,才起了念頭的。 汝陽縣主蕭瓷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她自然不會說自己是為了和華月郡主打對臺戲,只是告訴周廷之,她從來沒有讓人去粥棚鬧事,那些暴民雖然吃了她給的飯,并不代表就成了她的人,若想將這頂煽動民眾暴亂的帽子扣到自己頭上,還請廷尉司拿出證據來。 案件情況一度僵持了下來,周廷之派人從長安令府的大牢中將那些小嘍啰提了出來審問,除了問清楚他們的籍貫姓氏,知道他們平日里欺壓鄰里好勇斗狠之外,一點兒有用的消息都沒有。 有幾個人倒是老老實實地交代了自己受人指使,可指證的無非就是關在廷尉司大牢的那些人,線索等同于斷在了此處。 蕭景澤聽聞之后十分詫異,廷尉司的雷霆手段在百姓之間一直廣為流傳,曾有寧在長安令府蹲一輩子的班房,也不愿在廷尉司的大牢里過一晚的說法。 “臣親自審問的,也用了幾樣刑罰,但始終一無所獲?!敝芡⒅H為汗顏,他上任之后遇到棘手的案子不知凡幾,但這一樁卻是涉案人數最多,人員魚龍混雜,卻得不到一份有力口供的。 蕭景澤沉吟了半晌,道:“既是如此,那明著便先不要查了,就將他們關在牢中晾著,朕倒要看看,是誰先熬得過誰?!?/br> 靜待死亡的來臨遠遠要比奔赴刑場來得痛苦的多,因為待在牢房之中的那些人,他們永遠也不會知道,黑白無常的索命鏈何時就會纏到自己的脖子上。 巨大的恐懼永遠比加諸在rou體上的疼痛要更讓他們難以忍受,這是他初登帝位時,處置那些匈奴刺客時,靖國公教會給他的法子,在兵法上,又被稱之為不戰而屈人之兵。 不過,還沒等蕭景澤的法子奏效,廷尉司的明察暗訪終于又有了新的進展,而指證之人不是旁的,正是那一日在東市上被決明收下的小阿誠。 或許是在決明身邊跟了一段時日,阿誠也學會了他師傅不動聲色的那一套,小臉兒面無表情,將自己先前看到的情形說了出來。 “我們家住在平野里水井巷,和王大力家是背對背挨著的,那天晚上我起來撒尿,隔著一道墻聽見有人在說話,他們大半夜的不睡覺肯定沒干什么好事,我就爬到墻頭去偷聽?!钡降资莻€孩子,阿誠說到這兒,有些羞窘地低下頭,繼續道:“他們說話聲音很低,我爬上去的時候已經說得差不多了,我只聽到一個男人說,讓王大力多叫一些人,然后就拿出一個包袱給他,說事成之后必有重謝,那天晚上月亮很亮,王大力剛一打開那個包袱,我就看到全都是亮锃锃的銀子,后來那個跟他說話的男人走了,王大力就把包袱給埋到自家后院的棗樹下面了?!?/br> 阿誠說完這話還抿了抿嘴,他把這件事還告訴了他娘,準備趁著王大力不在家的時候偷偷翻墻去他們家把那包銀子挖出來,這樣他們就不用靠他娘平日里縫縫補補,一文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來維持生活了。 可惜當時羅氏沒同意,她一是怕王大力發現了報復,二是不愿兒子從小養成偷盜的惡習,阿誠是個極其聽話的孩子,沒有違逆他娘的意思,那包銀子到如今還好好地藏在王大力家的后院中,被廷尉司的人一挖就挖了個正著。 足足三百兩。 雖說長安大居不易,但三百兩銀子,已經足夠一個普通人家三年的開銷,王大力一口咬定這錢是他幫別人干活得到的報酬,但是像王大力這樣游手好閑的混子,除非是賣命殺人的勾當,不然是不可能一下賺到這么多銀兩的。 周廷之看罷阿誠的供詞,笑道:“這王大力明顯是與什么人做了交易,去查查他與哪些人有過來往,這個小阿誠,真是幫了我們的大忙了?!?/br> 王大力是個混子,平日里與他來往的多是下九流,查來查去,別說能拿出三百兩銀子的,就是家底,恐怕加起來也沒有這么多。 線索無疑又斷了。 周廷之無奈之下,又再度將阿誠找了來,讓他好好想想,那天晚上和王大力在一起說話的人長得是什么模樣。 阿誠搖搖頭,那一晚月光雖然明亮,但那人卻是戴著帽子,阿誠并沒有看清他的長相,只知道他是比王大力高了一頭,身形消瘦,說話文氣。 可這樣的人,在長安城比比皆是,想要找出來,可以說是大海撈針。 周廷之不是個容易氣餒的人,他先是將那三百兩銀子找了根繩子掛在王大力的牢房外面,讓他日日看得見摸不著,又命人帶著小阿誠親自尋訪可疑之人,然后讓他一一辨認。 這一辨,還真查到了些了不得的事兒。 汝陽縣主這些天閉門不出,在府中專心反省,但她的管家卻沒有閑著,日日跑到廷尉司追問案情進展,剛巧有一日就撞到了正準備出門的周廷之和阿誠。 阿誠遠遠聽到他和廷尉司的守門衙役說話,本就緊繃著的小臉,這會兒竟連眉頭都皺起來了,像個小大人一般。 周廷之走了幾步發現他沒跟上來,回頭問:“阿誠,是有什么事嗎” 連日來的相處,這個小孩子既不抱怨苦累,也從來沒有煩躁,讓周廷之這樣耐心細心的辦案之人十分喜歡,不僅沒有把他當成小孩子看,還很尊重他的想法。 阿誠指了指不遠處的夏管家,不太確定地說:“我覺得他的聲音跟那天晚上那個人有點兒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