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蕭景澤尷尬地笑了笑,想了想還是將心中所思告訴了靖國公,畢竟凌傲柏于他,并非普通的朝臣,而是亦師亦父的存在。 “謝光正父子參與懷王謀反之事,朕念其昔年有功,并沒有要了他們的性命。想來大將軍也知道,朝堂上如今有不少聲音,都在說朕耽于美色,優柔寡斷,才會心慈手軟。其實他們說的也不無道理,朕的確有意放過謝家父子,畢竟朝中還有不少人是和謝光正一樣的老臣,真若是趕盡殺絕,指不定會把他們逼急了?!?/br> 蕭景澤笑,“這是朕的意思,皇后一來沒有參與此事,二來沒有干涉朕的決定,斷斷容不得他人隨意詆毀。朕想借此機會,為皇后樹個好名聲,大將軍以為如何?” 凌傲柏在朝堂歷練多年,深藏不露,這會兒卻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道,“皇上對小七的心思,臣明白了?!?/br> 他喚謝瑤光的小名,是站在親人的立場上,表達了自己的意愿,此刻的靖國公,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將軍,而是一個尋常人家里疼愛外孫女的長輩。 “此外,朕還有一事想同二位商議?!?/br> 蕭景澤看了他們一眼,緩緩道:“朕想重拾前朝法令,推行一夫一妻制,男子四十無子方可納妾,二位以為如何?” 丞相傅遠自幼習孔孟之道,身上卻沒有文人的酸腐氣息,他聞言先是一愣,隨即朗聲大笑,“外間傳言,帝后情深,臣下原本是不信的,今日總算是見識到了?!?/br> 蕭景澤臉一紅,又將說服謝瑤光的那套說辭搬了出來,懇切道:“朕雖然也有私心在里面,但這件事情也是細細斟酌過的,若是于國于民于這天下沒有半點好處,是斷然不會提出來的,靖國公治家嚴明,府中尚有爵位之爭,更遑論其他人家里那些后宅陰私,朕雖說管不到朝臣們的私事上,但長此以往,絕非傳家之道?!?/br> 凌傲柏似乎是想說什么,傅遠卻先他一步開了口,道:“皇上所言不虛,臣覺得此法可行。只是一時間想要天下所有百姓都接受,恐怕是件難事?!?/br> “不妨,朕已經有了主意,這項律令先在朝臣官員之中推廣,傅相,你們家素來有不納妾的傳統,但此事交給你去辦頗有些大材小用了,朕聽聞你們家三公子才思敏捷,朕想讓他來辦這件事?!笔捑皾煽谥姓f的三公子,是傅相長子的三子,也是他的嫡孫,傅宸。 傅相面露遲疑,猶豫道:“皇上賞識,臣原本不應推辭,只是宸兒甚少在朝中行走,恐怕……” 蕭景澤笑笑,“朕此舉也是為了歷練他。丞相府一門三探花,三公子雖然未曾入仕,卻也是個人中蛟龍?!?/br> 聽到皇帝有啟用傅宸的意思,傅遠心里十分復雜,半晌還是點了點頭,如果他所料不錯,皇上這一回明著是在用傅宸,實際上還是在借用丞相府的聲望,這事交給傅宸來辦,他的那些門生自然不好直接反對。 傅遠嘆了一口氣,皇帝,畢竟是長大了啊。 靖國公在一旁聽了半晌,他府中亦有妾室姨娘,便問道:“那依皇上的意思,如今已經納妾的這些官員又該如何呢?” “照舊即可,即便是推行新律令,也有個過渡的時候,不必cao之過急?!笔捑皾赡贸鲆槐緝宰?,道:“這是朕擬定的章程,二位大人不妨看看?!?/br> 連章程都有了,可見皇上推行此令的決心,凌傲柏與傅遠對視一眼,伸手接過那冊子。 上頭的大意是,從年輕未婚的官員中開始推廣這一律令,并將此作為選官升遷的一項標準,若是推廣開來,那些想參加科舉的士子們必然會遵守,如此上行下效,十年之內,必有成果。 且不管這一份章程背后的意義,單從皇上行事的手法和用人之道上來看,的確已經有了一個皇帝該有的籌謀的氣度胸襟。 凌傲柏慎重地點點頭,道:“臣附議?!?/br> 搞定了這兩位大臣,就等于成功了一半,蕭景澤笑呵呵的回了椒房殿,卻沒有看到謝瑤光的身影。 “主子請了薛夫人和郭公子入宮,這會兒正在偏殿說話呢?!毕矁恒枫凡话驳乜戳嘶噬弦粯?,見他并未露出不悅之色,松了一口氣,道:“皇上可是要過去?” 先前他已經聽謝瑤光說過郭恪去過西域,帶回來一些稀罕物件的事兒,對于他和凌茗霜出現在宮里并不奇怪,只是暗暗嘆了句,阿瑤可真是個急性子,北疆戰事還未停歇,她倒是已經謀劃起來。 果不然,還未踏進偏殿,就聽到男人年輕的聲音,“那里一起風,黃沙漫天的,聽說有時候來了龍卷風,都能把人卷到天上去,太陽曬人,又缺水,要是沒有充分的準備,喪命都是有可能的,走在沙漠里偶爾也能看到一些人和動物的尸骨?!?/br> 俏麗的少婦歪著頭側耳傾聽,一副專注的表情,即便是說到尸骨也沒有絲毫驚嚇,反倒是凌茗霜,皺著眉道:“我先前也遣商隊按你說的去了一遭,并沒有這些事?” 說起這些事兒,郭恪沒了平日里的羞澀,侃侃而談道:“我上次說給薛夫人的,只是一些邊境之地,那里胡漢雜居,自然沒有途徑沙漠,到達西域腹地來得危險,只是,若想從朝廷的角度通商貿易,這樣的小打小鬧自然是不成的,得有地圖,還得有經驗豐富的向導,不是一時半刻就能達成的?!?/br> “好?!笔捑皾蛇~步走到他身邊,道了一聲好,“那么以你之見,若想與西域通商往來,都得做哪些具體的準備呢?” 抬眼看到蕭景澤,郭恪和坐在一旁的凌茗霜俱是一驚,連忙起身行禮,“參見皇上?!?/br> “不必多禮?!笔捑皾蓴[擺手,笑問道:“郭公子覺得,如果朕委派你去專門做這件事如何?” “草民……”郭恪一時間拿不準皇帝陛下的意思,言語間頗為遲疑, 蕭景澤知道他是怕自己因為先前他曾求親于謝瑤光之事而又心結,笑了笑道:“先坐下罷,朕稱你一聲公子,也的確是生疏了些,你是長姐的孫兒,卻又同朕差不離幾歲,朕就稱呼你的表字吧?!?/br> “草民表字謹言?!惫‰m然出身文遠候府,但因為是幺子,未曾進學入仕,乃是一介白身。 蕭景澤道:“謹言,朕剛剛問你,若是安排你去做著通商貿易往來之事,并非一時的玩笑話,聽薛夫人和皇后提過,你對西域民風習俗頗有涉獵,還會說幾句胡語,朕覺得此事倒是非你不可,如今戰事還未停歇,你還有不少時間做準備?!?/br> 話是點到為止了,郭恪從震驚到欣喜,他素來對學問不太上心,倒是對邊地的風土人情感興趣,皇上這個提議,可謂是正中下懷,只是他沒有立刻點頭,而是推說要回家同爹娘商量。 夜里,兩人并肩躺在床上,說起白日的事情來,謝瑤光聽到他用了傅宸推行法令,又聯想到他在郭恪面前說得那番話來,大抵是猜測到了他的用意,皇上這是……打算培養自己的人手了。 只是,出乎眾人意料的是,讓朝野震驚的并非蕭景澤準備推行的這兩樣舉措,而是長安城出現了一個所謂的“仁德太子”。 105.仁德太子 第105章仁德太子 仁德太子蕭博文的生母就是周皇后,在這長安城里,幾乎人人之間都能扯上點親戚關系,當年周皇后早逝,仁德太子是嫡長子被立為儲君,然而睿宗皇帝正當壯年,并不太重用這個兒子,又對剛剛出生的蕭景澤頗為疼愛,仁德太子感覺到地位岌岌可危,一念之差釀下大錯,被睿宗皇帝貶為庶人圈禁起來,后來郁郁而終。 怎么會突然出來一個所謂的“仁德太子”呢? 不止是朝臣們心中有疑惑,就連蕭景澤也忍不住狐疑起來,蕭博文逼宮的時候,他尚在襁褓之中,對這件事根本沒有印象,只是從太史令的記載中看到過寥寥幾筆,這位被他稱為大哥的人,他也不能確定對方是死是活。 “承國公,你說得可都真的?那位和仁德太子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如今這哪里?”蕭景澤問。 “陛下,微臣不敢妄言,那人自稱是仁德太子,長相當真和數年前的仁德太子別無二致,不止是微臣,就連原先伺候先皇后的下人見了,也分不出真假來呢?” 承國公周秉峰胡須顫抖著,嚴肅的面孔上布滿了不可思議。 朝臣們議論紛紛,睿宗皇帝死之前,可是親自下旨赦免了仁德太子的罪行,稱他是不得已而為之,若是如今仁德太子還活著,那么他可就是名正言順的儲君,這讓皇帝陛下如何自處? 那些眼看著皇帝不愿意納妃,獨寵皇后的大臣們也各有各的心思,有那樂觀的想,這個節骨眼上,仁德太子回來了,皇上為了穩定臣子們的心,少不得要從后宮入手。也有那悲觀的,覺著,皇帝不愿納妃,還要推行這什么不能納妾的政令,犯了眾怒,加上仁德太子這么一遭,搞不好連皇位也要丟呢。 凌傲柏當年督辦過仁德太子一案,自然是最有發言權的人,他聽了承國公的一番話,又見眾人議論不休,當下便道:“仁德太子當年被先帝幽禁在西山皇陵,周圍全都是守陵的衛兵,戒備森嚴,絕無出逃的可能,再者說,當年仁德太子病亡之后,先皇曾派人收斂他的尸身,還準予他葬在周皇后的陵寢旁邊,諸位大臣都是親眼所見的,難不成還信那些死而復生的無稽之談?” 靖國公有兵權在身,他在朝中的威望自然與承國公這樣的外戚不可同日而語,他一表明態度,當下就有人附議,“只怕是有人想假借仁德太子之名,行不軌之事,還請皇上吩咐廷尉司講此人關押起來,細細審問,弄清楚到底是誰在背后搞鬼!” 承國公周秉峰可不愛聽這話,反駁道,“這世上怎么會有人毫無關系卻又長得一模一樣,說句大不敬的話,仁德太子要叫老夫一聲舅舅,我周秉峰再老眼昏花,也不至于連自己的外甥長什么樣都忘記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