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當然,謝永安根本不認為那些東西是凌氏的,他覺得在安陽侯府庫房里的東西,就合該是安陽侯府的,怎么能便宜了凌氏! 沒了錢財,如何能在外頭花天酒地,如何能繼續錦衣玉食,謝永安在這種事兒可一點也不糊涂,立刻使喚下人攔住韓氏,而自己從庫房中挑了兩幅前朝書法大家吳千秋的真跡,去了駙馬府邸。 大安朝正兒八經的駙馬只有崇安長公主的夫君,李元洲,但是要說起這位駙馬的出身,那當真是場笑話。 崇安長公主今年四十有余,攏共嫁了三回,頭一回嫁了當朝的狀元郎郭炳,沒成想郭狀元是個短命的,睿宗皇帝派他去巡查水利,他自己個兒竟然一不小心跌到河里淹死了,長公主肚里頭還懷著郭狀元的遺腹子,就成了第二回親,這次是睿宗皇帝指婚,嫁給了永安侯夏侯秋,可惜夏侯秋是個粗莽武夫,同情趣高雅的長公主根本過不到一塊去,兩人三天兩頭地吵架,最后干脆和離了,之后長公主也不愿意成親,身邊就養了一群面首供她解悶,而李元洲就是其中最得寵的一個,得寵到什么地步呢,長公主殿下懇請蕭景澤降旨,給了他名分地位,還為他遣散了其他面首。 別瞧李元洲沒什么官職,但他說的話,指不定比三品大員都管用,畢竟長公主最聽他的話,而皇帝又敬著長公主,只要不是什么過分的事兒,自然能成。 不光是謝永安這么想,就連李駙馬本人,也覺得不就是個臣子的家事嘛,請長公主做個說客簡直是小菜一碟,沒成想,這次卻碰了個釘子。 49.清醒(修) 第49章清醒 崇安長公主素來與凌氏交好,知曉她要和離的消息,也只是喟嘆一句,便也沒再多管。 誰曾想李元洲竟然堂而皇之地來做說客,說什么凌氏不識好歹,太不將夫家放在眼里,這種人若是真能和離,豈不是要翻了天,即便是過不下去,也應該被休棄才是。 長公主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怕是不知道,阿茹是我小時候的玩伴,還給我做了幾年伴讀,替人辦事,怎么也不把前因后果打聽清楚再過來!” 李元洲嚇得除了一身冷汗,連聲認錯,又說了一番好話,這才將長公主哄了回來。 長安城里不乏好事者,將凌謝兩家的事變成話本子,在坊市之間流傳,時人不敢得罪凌家,便拿謝永安的風流韻事說事,一傳十十傳百,不巧被謝光正聽了聲響,回家又是將謝永安一通罵。 謝永安心里也委屈,旁人娶了媳婦,還不是照樣在外頭養著外室,而他礙于凌家,別說是養人了,就是妾室也不過爾爾,只不過偶爾出去尋歡作樂,又沒礙著誰的事,這也值得拿出來說道? 他細細一想又覺得定然是凌家在后頭派人攪混水,心中愈發地惱怒。偏偏那頭李元洲又讓人傳了話來,說是事情沒辦成,連那兩卷吳千秋的真跡也一并退了回來。 謝永安覺著駙馬爺這是不賣自己面子,但謝光正卻不以為然,“你當李元洲是個什么玩意,不過是哄得長公主開心了,給他點體面罷了,這事說到底,源頭還在凌家身上,凌傲柏如今可以說是執掌一朝國運,誰敢輕易得罪他?叫我說,這事兒還得另想個法子才是?!?/br> 謝光正著實不愿意得罪凌家,可說到底,卻也舍不下凌氏的那些嫁妝,他這兒子爛泥扶不上墻,但好賴會討女人歡心,只要將凌氏留下,等到這一頁翻過去,他安陽侯府同靖國公府,還是親親熱熱的兩親家。 很快,謝永安在靖國公府門前跪求岳家原諒,想要將正妻嫡女接回府中好生相待的情形立時就傳遍了長安城,人都道浪子回頭金不換,說是一個男人能做到這份上,即便是高貴如凌家嫡長女,心里頭也該舒坦了。 凌氏心里舒坦不舒坦,旁人是不知道的,但身邊的幾個丫鬟,連帶著陳mama都是清楚的,離開了安陽侯府飛凌氏,就像那魚兒入了水,自在著呢,她這會兒正忙著相看新宅子,畢竟如果回了靖國公府,就得跟霍氏住在一個屋檐下,她可不想整天沒完沒了的生悶氣,便打算物色個和離之后的住處,至于謝永安之事,并沒有放在心上。 謝瑤光知道這回事的時候,正坐在未央宮偏殿的地毯上同琥珀玩耍,頭抬都沒抬地說了句,“江上易改本性難移,信了他謝永安,母豬都能上樹!” 蕭景澤被她半是粗俗的話語逗笑了,盤著腿在她身邊坐下,無奈道,“你都是從哪里學來的這些市井俚語,敬夫人平日里最重禮儀,若是給她知道你滿嘴都是這些粗鄙之語,只怕要生氣?!?/br> “你不說誰會知道,我可從來不在我娘面前說這些。難不成皇上還要告我的狀不成?”謝瑤光斜著眼看他,光華流轉的眸中隱隱透著股俏皮的靈動,那些市井俚語不過是她上輩子久居深宮,無聊時翻過寫話本從上頭看來的,雖說粗俗了些,可嬉笑怒罵間,十分暢快。 蕭景澤沖琥珀招了招手,貓兒躥進他懷中,他輕輕地撫了撫脊背,笑著說:“我哪有那些閑工夫告你的狀,只不過如今敬夫人打定主意要和離,那往后你是跟著她過日子,還是留在安陽侯府?” “自然是跟著我娘?!敝x瑤光理所當然,她娘都不在謝家了,她留在那里干什么,上趕著惡心自己嗎? “只怕安陽侯不會那么輕易應允?!笔捑皾奢p聲道,“說起來你這位祖父倒是能干,鹽政之事油水頗多,他竟能引得一眾臣工為他說話,奏請讓他主持鹽政改革之事?!卑蠢碚f,朝政之事不足為外人道,只是蕭景澤著實為此心煩,對著眼前的小人兒,不由自主地就念叨了起來。 謝瑤光撇撇嘴,“再過幾日就沒人為他說話了?!?/br> “這是為何?”謝光正在朝中經營多年,如今又身居要職,蕭景澤并不好直接駁回大臣們的提議,聽到這話不由驚訝。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敝x瑤光扯著衣角,將褶皺撫平,一本正經道,“沒了我娘的那些私產,他拿什么去維系朝中關系,更何況端看這一遭,安陽侯府將靖國公府給得罪了,大臣們又不是眼瞎,是人都會趨利避害,哪還會有人替他說話?!?/br> 蕭景澤笑,“看來我只需坐等敬夫人和離便是了?” “那可不行!”謝瑤光看了他一眼,見他面帶笑意,不滿地撅起嘴來,“原來你是在逗我!我就說,你今天怎么突然讓人把我叫到未央宮來,看來是我娘和離的折子遞到御前了?” 凌氏乃是誥命之身,和離須得經過朝廷準允。 蕭景澤從案幾上抽出一本奏折,遞給她,“你瞧瞧?!?/br> 其實凌氏想通之后,心情倒不似以往郁郁,而是跟重活了似的,積極地鼓搗著買宅子的事,畢竟她手中的私產,足夠幾輩子吃喝不愁了,一時間連上奏之事都忘了,要不是韓氏提醒,這奏折還到不了蕭景澤手中呢。 奏折上頭倒也沒有寫什么刻薄話,大意就是她同謝永安夫妻數載,情分已盡,想要和離,請求皇上準允之類的話語,若說有什么要求,那就只有一條,便是求皇帝讓謝瑤光跟著她。 “那皇上準備如何批復這折子呢?”謝瑤光估摸著,蕭景澤這是犯難了,允了吧,于理不合,不許吧,情義上又過不去。 孰料蕭景澤微微一笑,道,“法子倒是有一個,叫你來也是為著這事,我先前問了你,你說不愿留在謝家,要跟著敬夫人,我聽長姐說她同敬夫人是手帕交,素來親近,便想著叫她認你做個干女兒,給你個郡主的封號,這樣一來,你就可獨立開府,不必住在謝家了?!?/br> “不行!”謝瑤光聽罷這話,立時激動地站起身,這怎么能行呢!她要是成了長公主的干女兒,那……那……謝瑤光對上蕭景澤那雙狐疑的眼睛,一時間跟xiele氣的皮球般萎頓了下來,道,“這事不成的?!?/br> 蕭景澤根本沒想到她會有這么大的反應,尋常人聽到這樣的好事合該欣喜不已才是,雖然有些疑惑,但瞧見謝瑤光那蔫了吧唧的模樣,一時間有些心疼,道,“你既然不愿意,那就再想想法子,又沒說非得叫你去認干親?!?/br> “真的?”謝瑤光的眸子瞬時就亮了起來,歡喜地看著蕭景澤,男人眼睛眨也不眨地同她對視,半晌之后,謝瑤光敗下陣來,弱弱地解釋道:“我同你做了朋友,認長公主做干娘,可不就平白無故比你矮了一輩,我才不干呢!” 原來是這個緣故,蕭景澤暗笑了一聲,道,“且聽你的,敬夫人這折子可以先留中不發,但事兒總得有個解決的章程?!?/br> “我娘有法子呢!”謝瑤光心里清楚,凌氏并非沖動之人,她能當著謝光正父子倆的面拿出和離書來,也就說明她對解決此事頗有信心。 果不然,凌氏前腳在朱雀大街上相看好了宅子,后腳就領了人去安陽侯府抬東西,上一回韓氏來搬嫁妝,叫謝光正以凌氏不在,誰也不能動她的東西為由給擋了回去,這一回凌氏親自來,那套說辭自然不能再派上用場了。 謝光正陰沉著臉,站在庫房外頭,問凌氏道,“茹娘,二十載都過下來了,難不成這事就沒有緩和的余地?你就是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原諒永安這一回吧?!?/br> “正因為忍了二十載,如今不必再忍,我心情好得很?!绷枋蠞M面春風,瞧著確實心情不錯,“其實世子簽不簽那和離書無所謂,到了這把年紀,什么名聲地位我并不放在心上,人活一世,若心里頭不如意,那到底活什么意思呢?可笑我前半生一如困局,竟然連這般簡單的道理都沒能明白,好不容易破局而出,自不會再有回來的心思?!?/br> 謝光正還抱著最后一絲希望,道,“成,你若非要和離,先將小七送回來吧?!彼南?,和離之事只怕要板上釘釘,那只能先將謝瑤光接回來,總不能賠了夫人又折兵。 可惜凌氏搖了搖頭,湊近幾步低聲說了句話,謝光正聽到她話中所言,頓時呆愣當場,凌氏臉上閃過一絲冷笑,轉而又笑意融融地招呼下人將家當裝車,運回新買的宅子里。 50.小一歲(修) 第50章小一歲 即便是街頭巷尾議論的再歡實,凌氏同謝家和離之事已然是板上釘釘,人們偶爾茶余飯后說起幾句,漸漸的也就不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