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當然,凌氏不會收拾謝明嫣,今兒不管怎么著,她只要處置了謝明嫣,趕明兒只怕這長安城里就會有人說安陽侯府的世子婦人苛待庶女,她是不會讓傷害小七的人沾一點便宜的,所以她的滿腔怒火都轉移到了謝明嫣的親娘趙氏身上?!版亿w氏,疏失教養,德容有礙,笞三十,以儆效尤?!绷枋袭斎徊粫H自動手,只不過吩咐下人傳了個話,趙姨娘便得乖乖來榮安堂受刑。 謝明清打小練武,哪里會不知道鞭笞三十的厲害,忙跪下來求情,“夫人請息怒,嫣meimei她是無心之過,還請母親從輕發落?!?/br> 出生在這官宦之家,謝明清早早就學會察言觀色,他若是開口為親娘求情,形勢恐怕會更嚴峻,所以絕口不提趙姨娘受刑之事,只求凌氏寬宏大量。 此時謝明嫣早已嚇飛了半天命,哪還有剛剛的得意之情,見大哥跪下來求情,忙有樣學樣,不住地給凌氏磕頭,兄妹倆光潔的額頭都見了血,可凌氏這個當家主母絲毫不為所動。 等到婆子們把趙姨娘領到院子里,立時有人扒了她的外衣,按住那嬌弱的身軀,棍棒加身毫不留情。趙姨娘打小服侍謝永安,更何況她如今已年近不惑,如何能吃得這樣的苦頭,一時間慘叫聲不絕于耳,珍珠色的中衣上慢慢滲出血跡來,跟著兄妹倆一同來丫鬟小廝不忍看,背過身去,卻沒有一個人敢開口為趙姨娘求情,在這樣的家庭里,即便是個孩子,也明白尊卑有別,嫡庶分明。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正挨打的趙姨娘身上,謝明清小心翼翼地退了兩步,躲出一眾人群,趁人沒注意偷偷溜了。 凌氏不喜歡給別人養孩子,也覺著從別人肚子里出來的養不熟,是以謝家的女孩都是跟著自己個親娘的,男孩子五歲之后就被挪到前院,由謝光正父子親自教導。 謝明清跟著他爹的時間最長,根本沒費什么功夫就在前院的暖閣找到了正在喝酒的父親。 要說謝永安最大的愛好,不是做官,而是酒色財氣。謝光正步步為營才爬到如今的高位,沒成想嫡子是個不爭氣的,他只好把心思放到了孫子身上,可惜到現在連嫡親孫的一根毛都見著。 聽兒子說了事情的經過,謝永安壓根不在意,打了個酒嗝道,“你母親行事,自有她的道理,莫要多管?!?/br> 親爹不肯管,嫡母不會饒,等到謝明清回到凌氏院子里,只看到鮮紅的血跡,他慌了神,拉過一個侍女就問,“姨娘呢?” 沒想到大少爺平日里正正經經的,這會兒卻抓著自己的手,那侍女心頭一喜,抬眼卻看到謝明清一副怒火中燒的模樣,剛升騰起的欣喜便去了三分,囁嚅道,“夫人吩……吩咐,抬回她自己的院子去了?!?/br> 少年風風火火地往外走,根本無暇注意那侍女臉上失落的表情。安陽侯府東北角的一間小院里,趴在床上的女子面如金紙,額頭上全是冷汗,披頭散發,已經是進氣少出氣多了。 謝明嫣趴在床邊,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趙姨娘背上血rou模糊地中衣,奈何她親娘已經痛得失去知覺,沒有給她任何反應。她是又后悔又生氣,心里恨不得吃了凌氏,卻又隱隱自責自己行事太過沖動。 房門被一腳踢開的時候,她整個人瑟縮了一下,凌氏平日里不太管他們,她還是頭一回領教到嫡母的厲害,說打就打說罰就罰,誰的情面都不給,若不是怕吵著謝瑤光休息,只怕最后那十杖也少不了。 謝明嫣生怕進來的是來尋她麻煩的人,猶豫了一會兒,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回過頭,看到是自己的親哥哥,忍了許久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 謝明清一邊安慰她一邊走到床邊,瞧趙姨娘這個情形,若是不趕緊請大夫,說不得真就過去了。他給meimei抹了眼淚,讓她去拿剪刀。 趙姨娘的衣服已經和血rou粘在了一起,只得用剪刀剪開,趙姨娘這院里的下人并不多,房內只一個叫如意的丫頭伺候著,還有兩個在外頭干活的粗使丫頭。 謝明清瞧見趙姨娘那血rou模糊的后背,差點咬碎了后槽牙,平日里他對凌氏敬重有加,姨娘受了委屈也是勸著,如今卻隱隱有了恨意。 到底年紀大些,他按捺住心思,吩咐如意去準備溫水,待剪開了衣服,露出趙姨娘血rou模糊的后背,就讓她用溫水輕輕擦掉血污,見如意手底下做得細致,謝明清這才放下心回前院去取傷藥了。 27.逃婚(修) 第27章逃婚 謝家是武將出身,祖父謝明桀最注重培養孫子們的文治武功,兒郎們平日里練武,個個身邊都備著些傷藥。 待到上了藥,裹了傷口,趙姨娘恍恍惚惚似是有了知覺,蛾眉緊蹙,眼睫閃了又閃,還是沒能睜開眼,烏發早已被汗打濕,她掙扎著,唇齒間泄露了一絲痛苦的□□。 倆兄妹一直注意著她,聽到這動靜忙喚道,“姨娘!姨娘!” 興許是趙姨娘命大,加之又有子女伺候關心著,受了那二十杖居然熬了下來,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凌氏發落了趙姨娘之后,府里的下人惴惴不安了好些時日,尤其是奶娘,不管怎么說,這回七姑娘受了風寒,是在她值夜的時候出的事,這可比三姑娘失手打翻湯藥的罪過大得多。 李奶娘是跟著凌氏陪嫁進府的,在她身邊為仆多年,哪里會不知道等著她的是什么,她能提心吊膽過這幾天,無非是主母忙著照顧七姑娘,不忍讓她身邊缺了人,所以沒有先處置她。 夫人這些天本就為小姑子的親事煩惱,如今三姑娘又在她面前耍心眼,只怕頃刻間,這火就要燒到自己身上,奶娘是想了又想,不知道該不該開口求饒,她心底里存著一絲僥幸,萬一夫人忘了這事呢。 凌氏當然沒有忘,她看了眼李奶娘,沉吟著沒說話,這奶娘好歹也是她身邊的人,打了她就等于打了自己的臉,可如果不打她,給人拿住了話柄,說她容得下刁奴,卻容不下妾室和庶女,有礙聲名。 正當她思慮之間,在榮安堂外頭守門的丫鬟忽然冒冒失失地跑了進來,“夫人!夫人!三小姐院子里的人說,三小姐她……她不見了!” “不見了?”凌氏猛然起身,問道:“什么時候不見的?可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凌氏一邊說著,一邊由陳mama扶著往外走。 謝青蓉定下祝家的親事之后一直悶悶不樂,尤其是懷王謀反之事雷聲大雨點小,有驚無險的度過之后,她愈發覺得自己是倒了十八輩子的霉,才會放著好好的王府側妃不做,嫁給一個現在還沒放官的進士過苦日子。 原本以為等到父親安陽侯回來,便能由他做主退了這門親。在謝青蓉看來,和懷王府結親,要比和一個無權無勢的寒門士子結親好得多,讓她怎么也沒有想到的是,謝光正不僅沒有聽她的哭訴,還夸凌氏給她定的這門親事好,甚至讓人把她關起來,等到時候直接送上花轎。 一心想著攀高枝的謝青蓉怎么能容忍自己的一輩子就這樣完了,她憋著一口氣,看似安安分分地在屋里準備嫁妝,實際上將自己身邊的金銀細軟都收拾了起來,碰巧謝明嫣惹出來這么大的動靜,等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榮安堂的時候,她包袱一卷,跑了! 凌氏仔細地盤問了下人,知道謝青蓉是早有準備,突然就覺得一陣頭疼。 這偌大的侯府,人人為名為利,她即便是有千雙手萬張嘴,卻也難把事情做得讓所有人都滿意,她到底圖什么呢! 凌氏長嘆一口氣,親自去了前院,將此事稟報給了謝光正。 “逆女!”謝光正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自他從北疆回來,一直在朝堂上郁郁不得志,小皇帝對于他的意見聽取倒是聽取,可真正采納的,并沒有幾件,原本以為是囊中之物的大宛馬之事也被交給了其他人,他這時正積極地走動關系,哪曾想到后院起了火。 “侯爺看是派人將蓉姐兒尋回來,還是……”凌氏問道。 “這樣的逆女!尋她回來作甚!”謝光正是動了真怒,但他并非糊涂之人,細想了一番,道:“若是大張旗鼓的派人找她,對咱們家的名聲有影響,如今秋寧明嫣幾個孩子都到了說親的年齡,受不得這種侮辱,我看這事就罷了,隨她去,就當咱們家沒這個人,不過祝家和長公主那邊……” 謝青蓉一走,她和祝南雍的婚事自然就黃了,但這樁婚事是長公主親自定下的,必須要給一個交代才好。 “侯爺不必擔心,咱們就說兩個孩子八字不合,青蓉定親之后就病倒了,現在身子骨越來越差,為了不耽擱祝家那孩子,索性這婚事就作罷,左右青蓉如今走了,也不能再見客。祝南雍是閔老爺子的門生,讓二弟妹去說一聲,想必是能理解的。至于長公主,我親自去道個歉,想來也會給我幾分薄面?!?/br> 凌氏這一番話,聽得謝光正不住地點頭,愈發覺得這個兒媳婦娶對了,唯一的缺憾就是沒能生個嫡子出來,不過也不是什么難事,就算將來謝明清成了侯府當家人,也是要叫她一聲母親的。 這邊謝光正心頭松了一口氣,凌氏摸清楚他的意思,就立刻告誡謝青蓉院子里的人都把嘴巴閉緊,又讓人看緊章姨娘,這才算能歇息一會兒。 “夫人,這是七姑娘命廚房做的銀耳蓮子羹,專門給您準備的?!鼻嗤鹬钢郎戏胖囊粋€青瓷小碗說道,那碗中還冒著徐徐熱氣。 凌氏皺眉,“小七知道了?” “夫人別擔心,七姑娘并不知道三小姐逃婚的事兒,說是您親自照顧她辛苦,想盡一點孝心罷了?!鼻嗤鹦α诵?。 凌氏拿起小碗,隨意品嘗了兩口,笑道:“也難為小七在病中還惦記著我?!毕氲脚畠?,她心里的那股煩躁之意終于消退,說:“走,過去看看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