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走廊里的聲控燈暗了又被她發出的聲音點亮,反復幾次,她剛找到可以暫時拋開煩心事放空大腦的“活動”,毫無預兆的…… 門開了。 戚年抬頭,詫異地看向明顯被吵醒而顯得神情非常不悅的紀言信,張了張嘴,卻連一個字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紀言信閉了閉眼,似乎是對這個時間點戚年卻出現在他家門口的現象很意外,遲鈍了幾秒才側身讓她進來:“進來說話?!?/br> 戚年猶豫地看了眼還在滴水的雨傘,話還沒開口,就被失去耐心的紀言信握著手腕拉進來。 門在身后被關上,七寶不知道什么時候挨了上來,低頭嗅著她的褲腿。 戚年還在發愣,手上一暖,她還拿在手里的雨傘被他接過來,隨手放在了鞋架旁的玻璃臺上。 睡前摘了手表,紀言信抬腕時才想起來,還有些不太清醒地倚著墻問她:“幾點了?” 聲音是剛睡醒時的沙啞,低低沉沉的,莫名的磁性。 這種時候,戚年沒有心情去欣賞,拿出手機看了眼,糯了下嘴唇,擠出一句:“三點五十了……我吵到你了嗎?” 三點五十? 紀言信轉頭看了眼窗外像是化不開的霧一樣的墨色,心情越發糟糕:“這么晚,你一個人過來?” 他的壞情緒,毫不掩飾。 戚年有些被嚇著了,看著他的眼神里全是驚惶:“我沒想吵醒你,我、我帶了鑰匙、我就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所以我……” “你有沒有帶腦子?!奔o言信打斷她,那墨黑的眼底是濃郁地怒色。那雙總讓戚年迷戀不已的雙眸,此刻卻像能夠吞噬她的火焰,燙得她一陣心慌。 “現在幾點?你又是一個人?!奔o言信站直身體,一步逼近。修長的身影攏下來,無形之中就有壓迫感撲面而來。 戚年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一腳踩到七寶的腳,七寶卻連叫一聲都沒有,輕“嗚”了聲,夾著尾巴避到一旁,濕漉漉的眼睛就這么直直地盯住戚年。 額前被打濕的頭發上有水滴下來,沿著額頭滑到眼睛上,戚年忍不住抬手擦了一下。她剛低頭擦掉雨水,周身低氣壓的人卻忽然斂去了所有的脾氣。 紀言信抬手扶住她的下巴,順勢抬起來看了眼,嗓音還有些生硬,卻不難讓戚年察覺他的軟化:“這就哭了?” 戚年熬了一晚,眼睛被揉得通紅,他一溫柔下來反而鼻尖一陣發酸。她搖搖頭:“沒有哭……是頭發滴水了?!?/br> 紀言信瞥了眼,低頭看她。 明明難過得都沒法掩飾,卻依舊裝作若無其事。眼睛被揉得通紅,鼻尖也是,整個人在橘色的燈光里粉嫩得就像是一樽瓷娃娃。 易碎,卻獨自堅強。 上一次這么狼狽的時候,還是因為那什么被誣陷的事? 就知道這小東西不讓人省心。 沉默了大約一分鐘,他低嘆了一聲,忽然擁上來,把戚年抱進懷里。 溫暖的懷抱,瞬間驅散了戚年所有的不安的恐懼,她緩緩地抓緊他腰后柔軟的衣料,忍不住把臉埋進他的懷里,哽咽出聲:“對不起……” “我知道你現在有很多話要說?!奔o言信拍了拍她的腦袋,有些疲倦地把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落在她后頸的手輕捏了一下她的軟rou,安撫道:“我現在很困,不管什么事,有我在都能解決,所以先跟我去睡覺,嗯?” 戚年閉上眼,耳邊是他在胸腔內跳動著的心跳聲,穩健有力。鼻尖嗅到的他身上的淡香,讓她緊繃了一晚的神經終于松懈下來,她蹭了蹭他的領口,小聲回答:“可是很重要,關于你……” 紀言信低下頭來,微涼的鼻尖滑過她的額頭,像是沒聽到她這句話一樣,松開她,轉而握住她的手:“現在跟我先去把頭發擦一擦,外套脫了跟我去睡覺,睡醒了再說,聽明白了?” 冰涼的手被他握在掌心,戚年有些不自在地想掙開,剛一動,被他微有些嚴肅的眼神嚇住,立刻乖乖地點頭:“聽明白了?!?/br> 紀言信看著她踮起腳夠到放在上層的毛巾擦干了頭發,確認她是真的聽進去了,等她擦完頭發,看了眼趴在門口目不轉睛看著戚年的七寶,抬手指了指門口:“出去睡你的?!?/br> 七寶默默地抬起眼看了他一眼,下一秒飄開視線,當做沒聽見…… 戚年剛擦好頭發,一低頭見鞋子都沒脫,有些窘:“我……我先去換鞋?!?/br> “不用?!奔o言信看了眼她濕漉漉的鞋子,毫無預兆地抬手抱起她,抱上洗手臺,聽她刻意壓下去的驚呼聲,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唇角,抬手要把她的小黑皮鞋脫下來。 浴室明亮的燈光下,他低下去的側臉……好看得無可救藥。 搭在她腳腕上一觸即離的指溫,和他微涼的眼神,都讓戚年陡然涌上一種很悶的情緒。 他這么好,這么好,這么好! 可因為她的原因,不知道會受什么影響。他這樣的人,哪怕是受一點委屈,戚年都覺得……她會心疼得比自己還要委屈。 “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說?!逼菽晷⌒牡睾粑艘豢?,看他絲毫不在意,不管他是不是在聽,一股腦地倒出來:“那天晚上的照片被路清舞用小號爆出去了,z大不少同學已經發現我們……” 紀言信的眼神微凝,沒讓她繼續說下去。脫掉她的鞋后,他直起身,雙手就撐在她身體的兩側,靠近。驟然拉近的距離讓戚年一動也不敢動,有些緊張地撐著洗手臺。 紀言信微抬起下巴,在她唇角親了親,沙啞的聲線低沉悅耳:“我很困了?!?/br> 話落,他一手從她的腿彎處抱起她,長腿一邁,從還未反應過來的七寶身上跨過去,慵懶了聲音繼續說道:“什么事都等我睡醒再說,別擔心?!?/br> 回應他的,卻是戚年小而堅定的一句:“我已經定了八點去n市的車票,見路清舞。所以……你先聽聽這件事好不好?”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紀言信沒再往前走,他低了頭,從她進門到現在,第一次認真地打量著戚年。被他抱在懷里的人,小小只的,眼神卻很堅毅。 也不知道是下了多少決心,在他面前,才能夠那么堅持。 往?!胍獎訐u她擾亂她,對于紀言信而言,輕而易舉。 “好?!奔o言信妥協,把她放在床邊,徑直挨著她坐在身旁,順手拿起摘下來放在床頭柜上的手表看了眼時間:“半個小時?!?/br> 紀言信抿了口已經涼透的水,一直處于睡眠狀態的沙啞嗓音這才清晰了些許:“你需要睡覺了?!?/br> 戚年有些恍然,靜默了幾秒才問:“你知道我會來嗎?” “不知道?!奔o言信點了點趴在兩個人腳邊的七寶:“你站門口的時候吵醒七寶了?!?/br> 七、七寶? 戚年想過會是周欣欣打電話提前告訴他,也想過他看過微博已經知道或者更糟糕的是,有第三方人告知他網上正發生的這些事……唯獨沒想過,會是七寶吵醒他來開門。 像是知道戚年的疑惑,他低笑了聲,輕描淡寫道:“撓門,低聲叫。吵醒我之后咬著我的褲腿拼命往門口拉……然后我就看見了你?!?/br> 似乎是因此回憶起了什么,他微瞇了一下眼,聲線漸沉:“第一次遇見也是這樣,是七寶讓我看見了你?!?/br> 大約是知道紀言信在和戚年談論它,原本已經蜷成一團,懶洋洋趴著的大狗輕輕地掃了掃尾巴。蓬松又柔軟的尾巴尖從她的腳踝處掃過來,掃過去,動作格外溫柔。 戚年心里一暖,揉了揉七寶的腦袋,沒作聲。 她突然想起劉夏前不久和她說過的一句話:“一個男人能夠給女人的安全感,是讓你毫無理由地相信,即使天塌下來他都能替你撐住那片天。是即使危急的時刻,也能讓你安心得睡在他身邊?!?/br> 她還說,她的李越就是那種人。 很多曾經戚年覺得嗤之以鼻的話,如今再回味,卻是無言以對。 在進來之前,她混亂的腦子里還盤旋著會連累他,會影響他這種想法,滿腦子都是各種應對的方法,甚至消極地想,也許會看到他大發雷霆,會看到他怒不可遏。 于是,拼命地告訴自己,這種時候她要保持絕對的冷靜,起碼……不要再波及他。哪怕是她單方面承擔這件事,哪怕分手再不往來都可以,只要他不受到任何的影響。 可現在,她覺得自己的這些想法才是真的不理智不冷靜…… 他輕描淡寫的幾句,像是早已經洞悉了所有,讓她那些小心思無所遁從,難堪又狼狽。 “情況很不好?!逼菽暾遄弥迷~,把目前的情況和他大概說了一遍,包括如今已經鬧開鍋的z大論壇。不止這些,她還加入了主觀思維,分析了一下會繼續惡化的情況以及他會受到的波及。 紀言信安靜地聽完,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問她:“去n市找路清舞是怎么回事?” 并不怎么相關的話題,問得戚年一個措手不及,愣了一下,她才回答:“我想停止這場無休止的鬧劇了,以前是沒有條件。在大二以前我爸媽都不怎么堅持我畫畫,哪怕我憑借這個賺了稿費可以擔負起我的學費?!?/br> 想起以前,戚年的心情莫名有些低落:“因為他們總覺得,我熬夜更新是在拿生命去消耗我的愛好和夢想??珊髞?,因為這些事和室友鬧得不愉快,又是我爸媽一起過來,替我在校外找了房子讓我搬出來住,沒有后顧之憂?!?/br> 戚年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想了想,自嘲地笑了聲:“所以這些年再艱難,我都不會跟我爸媽吐苦水。我只想讓他們知道,我現在很成功,堅持了自己也成就了自己?!?/br> 紀言信安靜地聽著,只偶爾把茶杯遞到嘴邊抿口水,那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柔和又純粹。 喜歡她什么? 很多時候,紀言信也說不上來。 可確實欣賞她身上那股韌勁,也羨慕,那樣為自己努力爭取的戚年。 為什么偏偏就喜歡了她? 明明……她不成熟也不夠精致,和他的理想型背道而馳。 可她堅韌,獨立,她的身上有很多連他也沒有的特質,從一開始,就吸引了他。 紀言信垂下手,視線在被燈光映轉得發亮的杯口轉了一圈,沉默著伸出手,看她格外自然地把手交到他的掌心里,輕握了一下:“明天我送你過去,請假的事情不用cao心?!?/br> 沒給戚年反應的時間,紀言信微一用力把她拉近懷里:“半個小時到了?!?/br> 后背驟然貼上他已經帶上涼意的懷抱,那溫熱的呼吸吐納間落在她的耳邊,微微的癢。瞬間拉近的距離和他僅用簡短兩句結尾的回應,實在讓戚年……反應不及。 到被他連人帶被地擁在懷里,她還有些發懵地問:“你不擔心嗎?” “擔心什么?”紀言信閉上眼,聲音漸漸慵懶:“我的選擇很多,并不是只有當教授這一條職業規劃。而且……無論哪一種,我都養得起你?!?/br> 戚年吸了吸鼻子,身體有些不受控制地發抖,像是反射弧才反應過來這具身體剛淋過雨,浸了寒。她咬住有些泛白的唇,眼眶熱得發濕:“你為什么不罵我一頓,我給你惹了很大的麻煩?!?/br> 那隱約的哽咽讓紀言信重新睜開眼,他低頭看了眼眼神濕漉清亮的戚年,有些不耐地反問:“你除了在下半夜淋著雨到我家門口來,哪里給我惹了麻煩?” 戚年吸了吸鼻子,小聲辯解:“我帶傘了?!?/br> “頭發,衣服和褲子都濕了?!?/br> “我是跑過來濺濕……” 話音未落,被紀言信打斷:“你再說下去,我不介意起來跟你算算賬?!?/br> 戚年很識趣地閉上嘴,不敢動。 她剛安靜下來,紀言信就低下頭在她鼻尖親了親,聲音倦極語氣卻格外柔和:“我很好,不用擔心我?!?/br> 戚年把額頭抵住他的肩膀,埋下頭時,鼻尖酸得一塌糊涂。 —— 昏昏沉沉地趕到n市,戚年好不容易掛斷周欣欣如炮轟一般的電話,先給紀言信報了平安。 剛到正午,饑腸轆轆的戚年在車站的附近找了家餐館吃過飯,先趕去酒店辦理入住手續。酒店是紀言信上午剛定的,n市的盛遠酒店。 周欣欣對戚年約談路清舞“和解”的行為十分不解,事態發展到現在這么嚴重,已經不是兩個人面談能夠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