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邵醉理虧地撓撓頭:“你一晚沒睡?” 紀言信瞌上眼,有些疲憊地捏了捏眉心:“資料整理好全部拷在硬盤里了,我去補個覺……” 他睜眼,抬腕看了眼時間,略微沉吟:“還有三小時,等會接人就交給你了?!?/br> 邵醉初醒,意識還跟不上,遲鈍了一會才想起今天要去北巷古城的事:“紀秋和戚年?” 紀言信懶懶地看了他一眼,從口袋里摸出車鑰匙拋給他,一言未發。 凌晨的窗外像是遮著墨藍的幕簾,隱隱透出一絲亮來,昭示著黎明即將到來。 濃郁的咖啡香氣在書房里漫開,紀言信呷了一口,看著那將明未明的天色良久,拎起外套,起身。 邵醉還迷頓的腦子漸漸清明了些,在他一腳剛邁出書房之際,張嘴問道:“等會要不要給你帶早餐?” “不用?!奔o言信頭也沒回:“沒胃口?!?/br> 紀言信從大學起就有一個習慣,睡晚了隔天早上就不吃早飯。起初是睡晚了沒有胃口,漸漸地,就算有胃口也不愛吃。 因為這個,紀言信的大學時期還患過嚴重的胃病,飲食不規律就會胃疼。 為此,邵醉沒少cao心。 不過,依紀言信那說一不二的性格,他cao心也沒用。 —— 邵醉洗完澡換過衣服,先去樓下的早餐店吃早餐。想了想,還是給紀言信帶了一份放在后座,以備不時之需。 他先去紀家接了紀秋,再折回來去接戚年。 紀秋的時差還沒倒過來,上車之后就一路昏睡,連戚年上車了也沒有察覺。十字路口紅燈停車時,紀秋頭一歪,“咚”地一聲撞上車窗。 邵醉分心看了她一眼,見她只是皺了皺眉繼續睡,抬手扶過她的腦袋擺正。又轉身,示意戚年把他隨手扔在后座上的外套拿過來,蓋在了紀秋的身上。 “估計能睡到北巷才醒?!彼α寺?,隨口問起:“戚年,吃過早飯了沒有?” 那聲音壓得低低的,似乎是怕吵醒了她。 戚年昨晚因為紀秋的重大情報沒睡好,加上滿心期待地以為一大早就能見到紀言信,結果被現實擊了個粉碎后,消極得有些無精打采:“我吃了,給七寶買了籠包子,就順便把自己喂飽了?!?/br> 邵醉沉默,心想:“還真的……挺順便的?!?/br> 他笑了笑,往后視鏡里看了眼:“不好奇為什么是我來接你?” 戚年舌尖發苦,澀得她擰開水瓶往嘴里灌了一大瓶的水,咽下去后,才從善如流地配合著問道:“為什么?” 邵醉看了眼時間,輕笑:“他一晚沒睡,這會應該在補覺?!?/br> 戚年擰上瓶蓋的動作不自覺地放慢:“忙到……沒時間睡覺?” 他說會很忙……原來,忙成這樣了嗎?那還有空跟她視頻,讓她……戴上兔耳朵! 邵醉“唔”了聲:“本來也不會這么忙……”他悄悄地往后視鏡里瞄了眼戚年的反應:“前兩天研討會結束他抽空出去了一趟,加上這兩天安排了北巷古城,不然還不至于這么趕?!?/br> 戚年比對了一下時間,愧疚地只想咬手指。 前兩天……可不就是她約了紀言信去看電影嗎…… 但他明明能夠拒絕的啊……還是那種毫無心理負擔,狠狠地拒絕……反正,被他拒絕得多了,戚年早已經習慣了。 但他沒有。 她轉頭看向車窗外面。 車內開了空調,暖氣氤氳。溫度差下,車窗彌漫了一層白霧。 戚年抬手抹開,指尖染上濕漉漉的涼意,她也不在意。 因為—— 心口的某處,正熱得發燙。 —— 邵醉到紀言信的公寓樓下時,他已經等在那了。 車剛停穩,紀言信幾步邁上來,拉開副駕車門正要上車。見副駕上睡得不省人事的紀秋,微蹙了下眉,關上車門坐進后座。 大概在外面站了一會,他進來時,身上還帶著初春清晨的寒涼,冷意撲面而來。 戚年被這涼風掃到,縮了縮脖子。 不料,就是這么個小動作。紀言信轉頭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問:“冷?” 他清冷的眉眼比這清晨還要峻涼。 戚年毫無防備地撞進他這樣的眼神里,趕緊搖搖頭:“不冷?!?/br> 紀言信沒說話,甚至連回應都沒有,舒展著身體往后一靠,又閉上眼。那周身氣壓低得連在睡夢中的紀秋都忍不住揪起眉頭。 邵醉扶額,解釋:“起床氣?!?/br> 戚年轉頭看向紀言信。 他閉著眼,整個臉部線條都棱角分明,凜直冷冽。只有微瞌著的雙眸,因為長長的睫毛覆蓋眼瞼,而顯出幾分柔軟來。 戚年張了張嘴,想說,上次在東籬山露營,他一整晚都沒休息好,也沒見他低氣壓到……讓一車人都有壓抑啊。 但這話到了嘴邊,戚年又把它原封不動地咽了回去。 不能吵著他,讓他多休息一會。 于是,戚年乖乖的,安靜的,在他身旁當起了蘑菇。 北巷古城距離z市并不近,高鐵也需要將近兩個小時。 戚年現在只慶幸,幸好不是自駕,不然這么漫長的一路,紀言信肯定要替換邵醉幾程。那他本來就不多的休息時間,又要縮減一半。 到動車站的十分鐘后,開始檢票上車。 四個人的車票都是前后雙人座的一等座,戚年靠窗,過道是紀秋。 紀秋捏著車票和戚年無聲地對視了幾秒,眨了眨眼:“戚jiejie?!?/br> 戚年拍了拍身旁的座位,示意她坐下。 紀秋被強制叫醒,眼底還藏著nongnong的倦意,她掩唇打了個哈欠。剛要坐下來,就被邵醉拎住后領,推進前面的座位。 紀秋大怒:“你把我拉過來干嘛!我才不要和你……” 話還沒說完,就被邵醉涼涼的一個眼神封住嘴。 她順著邵醉的眼神看向正往這邊走來的紀言信,機智地把眼罩往眼睛上一罩,腦袋一歪,秒睡。 邵醉看著她戴反了的眼罩,深深地嘆了口氣。 紀言信去拿件外套的功夫,回來就發現位置變了。 他睨了眼前面裝睡的紀秋,和裝得很忙的邵醉,眉頭都沒皺一下,在過道的這個位置上坐下。 “有點困?!彼?,靠在柔軟的椅背里:“到站了叫醒我?!?/br> 戚年點點頭,點完發現他已經閉上了眼睛,又小聲地回答了聲:“好?!?/br> 紀言信的眼睫動了動,不知道是不是沒力氣睜開了。半晌,才“嗯”了聲,那低低沉沉的聲音,像是從嗓子的深處發出來的。 戚年的心跳漏了半拍,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兩天。 兩天沒見了。 可往常有比兩天更久的時間,卻都沒有像現在這樣,來得讓她覺得度日如年。就像是隔著山高水遠,他遠遠地在海的另一邊。 所以現在見到了,才會覺得怎么都看不夠。 戚年克制地移開眼。 要矜持…… 這么盯一路,也太變態了…… 為了轉移注意力,她從雙肩包里拿出打發時間的零食。 戚年家庭的經濟狀況一直挺好,所以從小,戚爸戚媽就沒少帶著她出去旅行。 小的時候,遠一點的地方動輒就是幾天幾夜的大長途,除了到服務站吃飯休息之外。在車上,零食也是必不可少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個時候養成的習慣,戚年一出門,路途稍微遠一些,就忍不住帶上零食……咳,吃一路。 膨化食品的袋子每次打開,都是各種細碎的聲音。 戚年一點點撕開包裝,每次聲音過大,都豎起耳朵,轉頭留意著紀言信的動靜。生怕吵醒了他,活脫脫一小耗子。 反復幾次后,戚年終于有了些罪惡感,轉身,準備從雙肩包里摸出一本書來,安靜地看會書。 她輕輕地拉開雙肩包的拉鏈,聽著那聲音就像是齒輪在摩擦,細小卻有些磨人。戚年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眼紀言信。 他依舊閉著眼,一副睡熟了的樣子,只那眉心微微攏起…… 誒…… 等等! 皺、皺眉了。 廣播里有甜美溫柔的女聲在播報高鐵到達的站點,車緩緩停穩,被不透光的站臺遮得只有熹微的光明。 乘客上車,下車。 嘈雜的聲音里,戚年猝不及防地被紀言信按住手。 這突如其來的肢體接觸嚇了戚年一跳,下意識地想要掙開。手剛一動,就被他更加用力地握住。 “別動?!彼穆曇舻统劣稚硢?。 戚年僵住。 下一秒,握住她的手,力道微松。 那修長又溫暖的手指貼著她的手背,滑至她的指尖,然后一點一點,緩慢又有目的性地分住了她的手指,十指相扣。 戚年心里就跟揣了只小鹿,“噗通噗通”地跌撞個不停。 并不算安靜的環境里,心跳聲卻清晰得她耳膜鼓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