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節
杜仲愛戀地看著她,“皇上只說降職但是并沒有委任新的總兵,而且也沒指定讓別人暫代總兵之職,估摸著張誠他們心里都有數。再說我怎么也有爵位在身,他們何必為難于我為敵,對不對?” 聽起來很有幾分道理,易楚用力點了點頭。 “不過……”杜仲又開口,“以后你千萬不能再擅自行事,有什么事情就寫信給我,若是來不及就跟俞樺林槐他們商量,千萬別瞞著……我有事也不瞞你,你想知道什么就問俞樺,他必然會毫無保留地告訴你?!?/br> “嗯,”易楚有些心虛,低著頭小聲地說,“我知道自己過于魯莽,可是我不想三番四次地被皇后難為,你又離得遠,不愿意讓你分心?!?/br> 她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杜仲輕嘆,可瞧見她明媚的杏仁眼里滿滿的癡情與眷戀,心不由地軟成一團水,聲音越加地低柔,“我都明白的,阿楚……可你是我的妻,我雖在宣府,但有一半是留了在你身上,日日守著你,”聲音輕且低,仿似極難出口般,而手自有主張地撫摸著她細如白瓷般的臉頰。 四目交投,視線糾纏在一起,誰都不愿移開。 良久,杜仲靜了靜心,道:“你可知,當我知道你進宮心里有多著急,皇后如今正得勢,行事無顧忌,假如你去慈寧宮前先遇到皇后怎么辦?太后雖潛心向佛,可精明不減當年,假如她因被算計而懲罰你怎么辦……皇上與皇后成親三年有余,向來相敬如賓,又加上登基時借陳家之力,絕不會在這個時候當眾給她沒臉,至多就是斥責陳家……況且,皇后只是把絲線賞給六姑娘,誰知道偏巧六姑娘就用絲線修補了你的裙子?麝香是常見的香料,也有人用來熏衣服,細究起來,阿楚,你并不十分占理?!?/br> 易楚咬著唇不吭聲。 難不成她折騰這一次都是白費了心力? 152|凋謝 杜仲似是猜透了她的想法,親昵地捏一下她的臉頰,“也不是毫無用處,你看太后不就允你閉門半年嗎?這樣既不用進宮免得遇到皇后,也無需應付貿然上門的客人,要是想父親跟外祖母了,就讓人接他們來住幾天,豈不是很好?再者,經此風波,皇上固然不能當眾跟皇后沒臉,可私下定有舉動,皇后吃此教訓必不會再輕舉妄動……阿楚,我跟皇上說過,咱們約定好同生共死呢,我不信皇上會坐視別人再欺負你?!?/br> 易楚抬眸,撇著嘴,水汪汪的美目斜睨著他,“誰跟你約定了?是不是你記錯了人?” 易楚老成持重,平常多溫婉大方,何曾有這樣嬌俏靈動的時候? 懷了孩子,就好像她也跟著小了幾歲般。 杜仲啞然失笑,索性將她抱到自己膝頭,胳膊摟著她的后背,笑道:“果真是記錯了,我是跟曉望街濟世堂易家姑娘說的……沒有親口說,可心里確實如此想的,想必她跟我也是同樣想法,你覺得呢” 易楚伏在他肩頭笑得喘不過氣兒。 第二天早朝時,嘉德帝果然并沒提及此事,只下令文定伯要慎言謹行嚴加約束子侄。 朝堂縱有不滿之聲,可皇上既然做了決定,誰會在老虎頭上捋胡須,盡都沉默著接受了。 杜仲自然沒有上朝,昨夜兩人恩愛了許多時候,早上醒得便有些晚。一起吃了頓不早不晌的飯,又攜了手到花園里逛。 已是冬日,園子里花木疏落草葉凋零,感覺寂寥了許多,那面湖倒顯了出來,湖水映著冬陽,風吹處波光粼粼,金光閃閃。 易楚穿了夾襖,外面又披著連帽大紅羽緞斗篷,帽沿上鑲了一圈雪白的兔子毛。杜仲怕她冷,將帽子系得緊,一張小臉便被兔毛包圍起來,越發顯得如雪后清空般明凈清澈。 杜仲仍穿著鴉青色道袍,連夾襖都沒套一件。 兩人沿著湖邊走,走到圍墻處,杜仲笑道:“墻里頭還藏著一萬多兩銀子的銀票,也不知以后哪個子孫能得了去?” 易楚也隨著笑,“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呢,沒準銀票早爛掉了,畢竟是紙的?!?/br> “不會,藏在銀鐲子里呢,”杜仲打量著圍墻,“以防萬一,等咱家孫子成親時就把這事告訴他?!?/br> 易楚瞠目結舌,他們連兒子都沒有,這就惦記上孫子了? 好吧,就算肚子里這個是兒子,兒子十八歲成親,頭一胎就生孫子,孫子也是十八歲成親,那么至少還得過三十七年吧? 那時候杜仲六十二,自己五十五歲,白發蒼蒼地坐在堂前,等著孫子來行禮。 應該也是件極美妙的事兒。 兩人嘻嘻哈哈地憧憬著未來,杜仲眼尖,老遠看見一個未留頭的小丫鬟提著裙子往這邊跑,不由得眉頭皺了皺,待小丫鬟跑近,冷聲問:“什么事兒?” 小丫鬟被他面上的寒意駭著,“撲通”一下跪倒了,“門房說陳六姑娘來了,等在角門那邊,問夫人……” 話未說完,杜仲已然打斷她的話,“俞管家沒吩咐過嗎,不管是誰一律不見?!?/br> 小丫鬟愈加害怕,顫抖著說:“門房也是這么說的,可陳姑娘不走,說不求別的,就進來看一眼,知道夫人安好就行?!?/br> “子溪……”易楚剛要開口,杜仲止住她,先一步吩咐丫鬟,“就說夫人一時半會兒死不了,要是她想夫人安好以后就別踏入這個門口……如果再不走,讓人拿笤帚打出去?!?/br> “是,”小丫鬟點點頭,顧不得拍拍裙子上沾的土,一溜煙往外跑。 “等等,”杜仲喊住她,“再有這樣事兒不必往里通傳?!?/br> 易楚嘆口氣,好半天沒有說話。 說實話,易楚對陳芙印象頗佳,她生得好看處事也聰明大方,還懷著一顆少女的閨閣之心,以前幾次交往都很能說到一塊兒。 就是這次的事,易楚也不認為陳芙摻和在里面,只不過是被皇后利用了而已。 可他們與文定伯府交惡是遲早的事兒,兩人交往太多倒教杜仲不好行事,陳芙也跟著受煎熬,倒不如就此斷了,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易楚所言不錯,這幾天陳芙確實頗為煎熬。 她在易楚進宮第二天的下午才知道出了事。 當時,她正在正院陪母親說話,文定伯怒氣沖沖地進來,話不說一句,也不顧及屋里還有伺候的丫鬟婆子在,劈頭給了她一巴掌。 陳芙嚇傻了,呆愣愣地站著,渾然不知發生了什么。 平常文定伯對她并不喜愛,可也說不上討厭,就是那種很平淡的父女,除去日常的請安問候,她基本跟父親沒什么交集。自然也沒在父親面前犯過錯誤。 而這些天因為開始冷了,她也沒有出門,就老老實實地躲在家里陪著母親。 父親為何發這么大脾氣? 陳夫人看著女兒紅腫的臉,心里頓時來了氣??伤降啄挲g在這兒,不好當著下人質問丈夫,先忍氣對身邊的婆子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們出去后,陪著笑臉問:“伯爺,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芙兒怎么就惹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