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節
蘇婆子很機靈,瞧見杜仲仍是扶著易楚的手臂毫不避諱的樣子,又屈膝福了福,“見過杜大人?!?/br> 杜仲“嗯”一聲,對易楚道:“我要到兵部武庫司辦事,估摸著未初能趕過來,你這邊若是散得早,就在里面等我一會兒,不急著出來?!?/br> “我知道,”易楚笑笑,輕輕推他一把,示意他上車先走。 杜仲卻催促她,“你先進去?!?/br> 蘇婆子看在眼里,眸光閃了閃,殷勤地攙起易楚的胳膊,“杜太太里面請?!?/br> 進了角門,沿著石子路往左可以通到外院,而順著抄手游廊向右,則通向女眷所在的內院。 忠勤伯府占地極廣,放眼望去,數不盡的重檐樓閣,望不完的綠樹濃蔭,一道接一道的月華門,一環套一環的曲回廊。 五步一座假山怪石,十步一道竹橋小亭,山石上牽繞著藤蔓,有星星點點的野花綴在其中,極具野趣,小亭臨著溪水,坐在護欄上可以彎腰夠著水面。 與御花園的富麗華貴相比,多了幾分隨意率性,而與威遠侯府的拙樸肅穆相比,又多了幾分精巧別致。 易楚看得目不暇接,蘇婆子見她興致高,也跟著湊趣,一一介紹起各處的來歷名稱。 說話間,到了吳韻婷所在的桂香院。 吳韻婷已聽丫鬟稟告過,正站在門口張望,看到易楚,笑容便從心底由衷地洋溢出來,“怎么現在才到,再不來我就要派人去接你了?!?/br> 語氣嗔怪,卻透著親昵。 易楚急忙告罪,“出門時耽擱了,加上車夫路不熟,本來還能早點到?!?/br> 吳韻婷親親熱熱地拉著她的手,“我按著你說的做,感覺好多了,不過鼻子嗆到水的滋味卻不好受?!?/br> 易楚一愣,隨即笑道:“不是將鼻子放進辛夷湯里,而是用熱氣蒸,或者將帕子打濕覆在鼻子上也行?!?/br> 吳韻婷也跟著“咯咯”笑,“難怪呢,倒是我聽岔了?!?/br> 兩人有說有笑地進了花廳。 廳里已有五六個年輕女子,正說得熱鬧,陳芙也在內。 陳芙今天的打扮與上次又不同。 天青色繡著精致的纏枝梅花的軟緞褙子,月白色百褶裙,兩道烏眉用青黛描過,顯出秀麗如遠山的輪廓。雙唇涂了口脂,嬌艷的紅色,像是枝頭熟透的櫻桃。頭上插兩支碧玉簪,簪頭嵌著龍眼大的珍珠。珍珠的光華映襯著她紅潤的膚色,更添了幾許柔和。 見到易楚,她落落大方地走過來,臉上帶著笑,“杜太太?!?/br> 易楚回之一笑,暗想,這般相貌與儀態,倘若杜仲不是成親在先,見到她是不是也會動心? 因另有賓客到,吳韻婷到門口迎接,陳芙就向她引見花廳的客人。 容長臉,身型瘦削的是潘閣老的長孫媳婦。 鴨蛋臉,眉心有顆綠豆粒大小的黑痣的是定國公的四孫女。 皮膚略黑,但眉眼極精致漂亮的是安順伯的長媳薛氏。 其余人相見,不過是點頭笑笑,薛氏卻很奇怪,先是愣了下,立刻熱絡地拉起易楚的手,“前幾天就聽人提起杜太太,長相標致溫情也大方,今日見了果然名不虛傳,”又提到自己的閨名,“娘家姓薛,單字一個琴字,杜太太稱我薛琴就好?!?/br> 易楚也說起了自己的名字年齡。 薛琴熟稔地說:“我比你虛長幾歲,就賣個老,叫你阿楚?!?/br> 易楚從善如流地笑笑。 陳芙眼波流轉,趁無人之際,悄聲提醒易楚,“安順伯的長子在吏部驗封司任職……前陣子皇上徹查了好幾家勛貴,這一陣開始著手封賞之事?!?/br> 皇帝登基要做的都是這兩件,先立威,再施恩,恩威并用,才是治國之道。 而驗封司掌管封爵、襲蔭、褒贈吏算等事宜。 陳芙是在說,薛琴對她熱絡是事出有因? 易楚正思量著,眼前出現了一個身材高挑,皮膚白皙的少女,陳芙介紹道:“是平涼侯家里的十七姑娘,上次在宮里見過?!?/br> 易楚認出來了,就是她說不懂喝茶后嗤笑出聲的女子。 易楚笑著招呼,“這么巧,又遇到了?!?/br> 趙十七看都不看易楚一眼,只矜持地沖陳芙點點頭。 易楚無謂地一笑,陳芙卻很難堪,不好意思地解釋,“趙家是武將出身,她家的人都不太會交際,并不是單單對你冷淡,你別放在心上?!?/br> 萬晉朝有規定,凡爵非社稷軍功不得封,但凡有爵位的哪家不是在戰場上出生入死拿命換來的? 偶有文官得爵的,那也只能是三等的伯爵,不可能到公或者侯。 而因外戚得爵的,不許世襲,除非有特恩才能世襲一兩代。 趙十七不會交際,怎么不見她對陳芙視若無睹,擺明了還是瞧不起易楚罷了。 易楚心知肚明,卻沒將此事放在心上,只笑盈盈地問:“你可請太醫開了調養宮寒的方子?” 陳芙點頭,“……當天jiejie就請了方太醫來診脈,沒墊帕子,也沒拉簾子,方太醫跟你說的一樣,確實有宮寒之癥,這幾天都吃著藥?!?/br> 易楚想起方太醫花白的胡子青筋畢露的手,笑了笑。 皇后娘娘為陳芙考慮得果然周到,方太醫已經是六十好幾的人了,即便有肌膚接觸,也不會招來什么閑言碎語。 陳芙歪頭瞧了眼易楚,突然壓低聲音,“聽韻婷說,上次等在宮門口接你的是個年紀很輕的男子,是杜總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