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節
杜仲回身進了正房,易楚正坐在大炕上,把衛珂單獨給她帶的箱子里的東西一樣樣往外拿,擺了滿滿一炕桌。 聽到腳步聲,易楚轉過頭,果真如衛珂所言,樂得合不攏嘴。 杜仲笑著坐在易楚身邊,柔聲問:“小舅舅都帶了什么?”隨手拿起一樣,是串狼骨打磨的珠子,狼骨不稀奇,難得的是幾十粒珠子竟然打磨得大小一樣,滾圓光滑。 還有兩盒胡粉,用玉盒盛著,味道比京都這邊的濃郁許多。 還有一套木制小娃娃,粉妝玉砌的,跟年畫上的娃娃般極為可愛。小娃娃能裝進大娃娃的肚子里,一個套一個,足有十幾個。 再就是一套韃靼女子穿的服飾以及她們佩戴的一些銀飾。韃靼人的銀子不如中原的銀子品相好,可做工跟雕紋上有種異族風情,平常戴不出去,只能留著玩。 其余的就是沿途買的一些小玩意小擺設,林林總總的好幾十樣兒。 杜仲的目光落在一只方木盒上,木盒是剔紅的,雕著層層疊疊的海棠花,看上去非常精致。 易楚打開木盒,嚇了一跳,里面竟是套赤金點翠的頭面,頂簪、分心、挑心,掩鬢等等一應俱全。尤其是兩支簪,金絲纏繞成菊花形,約莫酒盅大小,鑲著亮藍色的點翠,金黃色的花瓣細長卷曲,一碰就顫顫巍巍的,跟真菊花一般。 這也太名貴了吧? 點翠是很名貴的工藝,頂簪跟分心上還鑲著祖母綠貓眼石等物。 他們在盛福樓買的一支赤金鑲紅寶石的簪子花了近百兩銀子,這套頭面少說也值三四百兩。 衛珂哪來這么多銀子買這個? “小舅舅對你還真不錯?!倍胖傩χ鴩@一口氣。 易楚聽出話中有話,疑惑地抬起頭。 “是在莊猛營帳找到的,小舅舅要了去,沒想到竟然給了你?!?/br> 易楚猶豫著問道:“不會有什么麻煩吧?” 杜仲笑著掂起那支菊花簪替她插在頭上,“不會,在場的諸人每人都選了樣東西,不要東西的就拿了銀票,彼此心知肚明,都占了便宜,誰還敢多事?” 易楚欲言又止。 杜仲俯身湊近她耳畔,“我挑的那樣,等你生辰時候再給你?!?/br> “我不是說這個,”易楚斜睨著他,小聲道,“覺得都是貪墨士兵糧餉得來的錢財,占為己有心里有點不安生?!?/br> 杜仲不意她如此說,笑一笑,“這都是慣例,不好一下子就改了……其實這次莊猛營帳里單銀票都一萬多兩,已經就地發放給士兵了。至于他家里的,查抄之后就上交到國庫,未必能落在士兵手中?!?/br> 易楚明白,查抄的財物一層一層機構報上去交到庫里再一層層發下來,就算最后到了士兵手里,也是寥寥無幾。 只是覺得守衛邊關的將士餐風露宿時不時還有性命之憂,而為官之人卻克扣著他們的養家銀子揮霍無度,心有感觸而已。 杜仲明了她的心思,對她更加敬愛三分,笑著取過紙筆研了墨,“你念我記,造了冊以后找起來方便?!?/br> 易楚便一樣樣數著念,杜仲一邊寫一邊問:“這要放到哪里,擺出來還是放到箱子里?” 清點罷,杜仲將紙張遞給易楚,“待會就按這個讓丫鬟收起來?!?/br> 易楚接過看了看,他記得很詳細,比如木雕娃娃就記著,粉衣綠裙雙環髻木刻娃娃十二個,置于客廳四層欄桿架格第二層。 還有韃靼服飾,記著大紅綴深藍襕邊大襟襖及裙并腰帶一套,藍布包袱包裹,置于楠木箱籠中。 兩樣物品間有留白,以待后來更改標記。 易楚嘆道:“這也太詳細了?!?/br> 杜仲很認真地告訴她,“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如今家里東西少,以后多了也是這般做法,比如廚房用的碗碟,一套用具含著幾只碟子幾只碗,哪種瓷,什么花紋,都要記得清清楚楚。假如家里宴客就能知道用具夠不夠,用完了,再依著單子放回原處,少了或者破了就在留白處記上,一式兩份收著,管事心里有數,你心里也有數……另外糧米油煙都是這般天天記賬,一個月下來家里用度是多少就有了數,再不怕下人搗鬼。說是管家,就是記賬看帳對賬,外院跟內院,以及外頭鋪子都是一個理兒?!?/br> 易楚想一想,道:“要不從下個月,家里也記起賬來?” “嗯,”杜仲笑著點頭,“不用你親自記,廚房交給鄭三嫂,衣飾器具交給那個什么冬,外院的事讓俞樺記著,每個月底你把總賬過一遍,家里吃喝用了多少,人情往來花費多少,置辦物品花費多少,每月需要多少銀子才能維持。為夫我也好出門掙銀子給娘子用?!?/br> 開頭說得正經,到后來便帶了調笑之意,手也不老實地攬在她纖細的腰間往懷里帶,“看為夫這么辛苦,總得給些獎賞才是?!?/br> “光天化日的……”易楚紅著臉一把打掉他的手,出門去尋冬雪。 杜仲看著她倉皇逃離的身影,唇角彎了彎,心道:這會先放過你,等夜里再跟你算賬。 夜里,杜仲果然細細地跟易楚算了算賬,算了一次怕不精確又算了第二次,待到第三次的時候,易楚撐不住沉沉睡了。 烏黑的秀發鋪散了滿床,鬢角處微微帶著汗濕,水嫩的雙唇因被重重啃咬過透出嬌艷的紅色,而瑩白的臉頰褪去了嫵媚呈現出動人的純真。 杜仲欠起身親了親她的臉頰,胡亂披了件衣衫到凈房絞了溫水帕子,掀開薄毯。 適才被他細細欣賞過的風景又出現在面前,粉粉嫩嫩的,猶如初綻的桃花瓣,每一次看都讓他心動神搖欲罷不能。 杜仲吸口氣,用帕子輕柔地從里到外擦了個仔細。 易楚不耐地嘟噥一句,側過了身子。 杜仲笑一笑,掩上薄毯,將帕子洗過,復又上了床,卻是半點睡意都沒有。 白天發生的事清清楚楚地在腦中浮現。 對杜俏是有點失望的,雖說她幼時是驕縱了點,可也懂得體貼娘親關心兄長,沒想到現在卻變得這么……涼薄。 十幾年沒見面,她沒問過他過得如何,也不關心他是怎么捱過來的,唯一在乎的就是奪回杜家的爵位,讓她有個體面的娘家。 他跟林乾接觸不多,可多少總有些了解。 林乾自高自傲,卻非漠視禮法之人,杜俏是他親自上門求娶的妻,必然不會做出寵妾滅妻的事。 事實上,他聽說頭兩年林乾對杜俏雖不親近但卻給予了相當的尊重,而近些日子,兩人的關系很是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