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節
其實,易楚壓根就沒打算去威遠侯府湊這份熱鬧,因為臘月十八正是畫屏回門的日子。 她跟衛氏要留在白米斜街接待畫屏。 這門親事結的有點亂,衛氏是兩頭的親戚,不知道該算新郎這邊的還是新娘這邊的。最后還是吳嬸子拍板決定了。 曉望街那頭,由吳嬸子跟西鄰張嬸子張羅著給易郎中娶親,而衛氏是畫屏的干娘,則在白米斜街嫁閨女。 所以衛氏跟衛珂在臘月十五那天就搬到了易楚那里,畫屏抽打出來的幾個丫鬟也派上了用場,做飯的做飯,燒水的燒水,清點嫁妝的清點嫁妝,紋絲不亂。 畫屏的嫁妝不多,大件的桌椅板凳衣柜床什么的一概沒有,倒是置辦了成套的茶具與碗筷等物,以及插花的花瓶、熏香的香爐等擺設。 再就是三鋪三蓋加上三條枕頭,共九件,取長長久久之意。 還有四季衣裳,以及易楚給的幾匹布料,加起來勉強湊成了十二抬。 趙嬤嬤送的首飾衛氏一樣沒動,寫在嫁妝冊子上原封不動地交給了畫屏。 易楚另外給了二百兩銀子。 易家的經濟情況,易楚最清楚不過。她出嫁時,易郎中差不多把家底都掏空了,相隔僅十天,他無論如何也變不出銀子來。 而且就算續弦用不著鋪張,總要置辦幾桌像樣的席面。 畫屏嫁過去,恐怕就要面對沒米下鍋的境地,總不能讓她剛進門就賣首飾。 這銀子雖說是嫁妝,可也是給父親生活的。 嫁妝出了門,院子里頓時清靜下來,衛氏跟畫屏在大炕上說話,易楚則在書房找到了衛珂。 衛珂還在為前幾天的事情置氣,雖不說不理人,可一張臉拉得老長,手里捧著本書,也不知看沒看進去。 易楚將衛橡修改過的單子遞給他,“上面畫圈的是已經準備好了的,余下幾樣,總能趕在年前置辦起來?!?/br> 衛珂先是拿喬,斜著眼掃了兩眼,待看清上面的東西,騰一下站起來,舉著仔細地看了兩遍,嘆道:“這個比我想得周全,是誰添補的?” 易楚不回答,只開口道:“你想去西北便去,可你得跟我說說,跟誰一起去,都到哪些地方?以后我也好跟外祖母交待?!?/br> 衛珂便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遍,“是瓷器店的魯掌柜,要運一批瓷器到韃靼,回頭帶些毛皮藥品來,我覺得有利可圖,也想跟著學點經驗就打算跟著。不過到了榆林,他們再轉道往北,我卻不方便跟著,就在榆林等他們……安全應該沒問題,魯掌柜跑這條線已經好幾年了,路途都熟,也請了鏢師護送……”說著有些赧然,“我不是要你的小廝,是覺得同行的都是魯掌柜的人,我想找人做個伴?!?/br> 易楚正色道:“你想要我也沒打算給,不過這次衛橡跟林桐倒是可以陪你到榆林,只此一次,下不為例?!?/br> 能有這一次,衛珂已經心滿意足,可仍板著臉,“舅舅使喚你一個人又怎么了?回頭舅舅給你買上十二個小廝?!?/br> 易楚莞爾,“我養不起,舅舅要一并把月錢給我才行?!?/br> 衛珂嗤道:“真小氣,在長輩面前也沒大沒小的?!?/br> 兩人說完,衛珂徑自去外院找衛橡商量出行之事,易楚正要回屋,易齊站在西廂房的窗前叫她,“姐,姐?!?/br> 易楚已囑咐過冬晴,今兒發送嫁妝,家里人來人往的,讓她看著易齊不要出門,沒想到易齊竟動了窗戶的心思。 易楚走進西廂房問道:“什么事?” 冬晴先一步過來磕頭,“太太,二姑娘說屋子太悶,要開窗透透氣兒,我見抬嫁妝的人都走了,便沒攔著?!?/br> 易楚并未在意,只道:“頭一次先不罰你,以后長個記性?!?/br> 易齊便扯著嗓子問:“姐,你什么意思,為什么不讓我出門,是覺得我見不得人?” “你要愿意這么想也行,隨便你?!币壮卣f,“明兒小姨出閣,過兩天還得回門,這幾天家里人多,你要是折騰得讓大家都知道,我就讓人把你捆了還送回去?!?/br> 易齊便不吱聲了,卻又抱怨,“你給我找的什么丫頭,衣服不洗,屋子不收拾,讓她繡條帕子就繡成這樣……”抓起旁邊桌上一塊布抖給易楚看。 淡綠色的綢緞上面繡著兩團亂七八糟的紅色。 “這是牡丹嗎?簡直就是塊石頭?!?/br> 易楚忍不住笑。 冬晴又跪下磕頭,“我從小就沒動過針線?!?/br> “行了,我知道,”易楚轉向易齊,“是我不讓她幫你洗衣服收拾屋子的,我屋里的事情一直都是我自己干,沒道理你不能?!币暰€觸及她細嫩柔滑的雙手,嘆口氣,“以后你也得常到廚房幫幫忙,將來嫁了人,少不得要下廚做飯?!?/br> “我才不!”易齊尖叫,“你現在不也沒下廚做飯,我憑什么就要嫁得比你差?” 107|7/29/3800 易楚冷笑,“那你又憑什么要比我嫁得好?” “至少我比你長得好看,”易齊昂著頭,眼里滿滿的盡是不甘心,“論聰明才智,論女紅針黹,你說我哪點不如你?” 頭一樁說的就是容顏。 易齊最得意最引為自豪的也就是她的容貌 古語說,娶妻當娶賢,納妾才看顏色,易齊從心里就把自己放在了妾室的位置。 易楚驀地心灰意冷,淡淡地說:“等過上兩年,那邊消停了,你愿意嫁給誰就嫁給誰,嫁得好不好全憑你的本事,我不會再干涉你?!?/br> 易齊咬唇,“好,這就說定了,可嫁妝呢,我的嫁妝也不能比你少?!?/br> 易楚望著她嘆氣,“阿齊,有時候我真懷疑,咱們相處十幾年,之間的情分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以前,但凡有好吃的,我不吃先緊著你吃,爹買了布料托吳嬸子做衣服,我不做,先緊著你穿……家里有多少進項你不是不清楚,你還好意思張口要嫁妝。我實話告訴你,我的嫁妝是我相公置辦的,你要是有本事,也讓你的夫君置辦!” 再不看她,轉身離開。 走到院子里,看到屋檐下垂懸的冰凌,心驟然冷下來,就如這蒼茫的院落,除了殘雪就是青灰色的磚瓦,暗沉沉的沒有半點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