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
易楚見父親注意到長衫,伸手抖開,在身上比劃著,“快做好了,就差袍邊繡上幾竿翠竹,領口這邊繡上水草紋就行了,爹覺得好看嗎?” 針腳細密勻稱,領口袖口處綴了條寶藍色的寬邊。 寶藍色配象牙白,看上去非常和諧。 就是太費工夫了,做這樣一件費的工夫,可以做不綴牙邊的長衫兩件。 易郎中本想開口勸她不用如此費事,可看衣衫的長短,估摸著是給衛珂做的,便沒多言語,只點點頭,“不錯?!?/br> 易楚笑道:“那我也給爹做一件?用淺灰色的,淺灰陪寶藍色也好?!闭f話間,雙眼亮晶晶的帶著笑意,粉色的臉頰像是初春枝頭綻放的桃花,嬌嫩動人。 這樣花骨朵般水靈的女兒,難道就這么便宜那個厚顏無恥的惡徒了? 易郎中萬般不舍得,可回想起前兩個月女兒死寂的樣子,無奈地嘆了口氣,到底是女大不中留。 易楚半晌沒聽到父親回答,不解地眨了眨眼。 易郎中恍然回神,“不用,我的衣物足夠穿,先緊著你外祖母跟舅舅?!?/br> “行,等給外祖母做完就給爹做?!币壮郧傻卮饝?,又問道,“爹說有話問我,是什么?” 大大的杏仁眼忽閃忽閃的,眸光清澈黑亮,隱約帶著討好之意。 易郎中愣了下,他本來是想問,易楚跟辛大人原本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是如何湊到一塊去的?她既然知道辛大人的身份,可曾想過將來面臨的艱難? 只是看到易楚這般情狀,頓時覺得沒有問下去的必要,便掩飾般笑笑,“是想問你端午節做香囊,要不要放些甘松?” 父親竟然會在意這種小事? 易楚不信,卻笑著回答,“我看家里的甘松不多,不如給外祖母的香囊放些好了,別人的就不放了?!?/br> 甘松有種苦辛的香味,聞著有清涼感。 眼瞅著到夏天了,外祖母上了年紀容易犯困,香囊里放點甘松便于提神。 易郎中自東廂房出來,思量片刻,轉而去找衛珂,“能不能抽空去棗樹街找一下杜公子,讓他來家里吃頓飯?!?/br> 衛珂眼珠轉了轉,滿口答應,“好”。 臨出門前,卻到東廂房門口轉了轉。 易楚正坐在窗前繡花,冷不防抬頭看到一雙狡黠的眼,嚇了一跳。 衛珂四下瞅瞅,小聲道:“姐夫讓我去棗樹街?!?/br> 易楚不由豎起了耳朵。 衛珂得意地笑笑,“你給我二兩銀子?!?/br> 竟然跟她講起條件了? 而且張嘴就是二兩銀子。 易楚瞪他一眼,不理會,抽了根絲線,對著光紉到針眼里,低頭繡袍擺上竹葉。 衛珂跺跺腳,破釜沉舟般從懷里掏出個布包來,“我告訴你原因,你可不能跟我娘說?!?/br> 易楚裝作沒聽見,頭也不抬一下。 衛珂通過洞開的窗扇將布包伸到易楚面前,“我想把它鑲起來?!?/br> 易楚撇了眼,布包上是根白玉簪子,玉的品相并不好,而且簪頭也斷了,便道:“鑲它做什么?回頭我給你買支新的戴?!?/br> 衛珂囁嚅低語,“是當年我爹戴過的簪子……不小心弄斷了?!?/br> 易楚了然,起身到里屋翻出荷包來,上次因買地給了易郎中一百兩,又給了易齊二十多兩,現在里面只有零零碎碎七八兩銀子,易楚將幾塊稍大點的給了他,“鑲只能在外面箍上層金線,不如你到玉器鋪里找找有沒有差不多的簪子?!?/br> 衛珂估摸著差不多有五兩,感激地看了眼易楚,“以后我會還給你的,”說著起身往外走,走了兩步又回頭,“姐夫讓我叫杜公子改天來吃飯?!?/br> 易楚愣了片刻,隱約猜到了什么,卻又不敢相信。 忽喜忽悲地吊著一顆心,好半天放不下來。 約莫小半個時辰后,衛珂回來了,對易郎中道:“杜公子前天去濟南府了,約莫三五天就能回來,大勇說保證將話帶到?!?/br> 易郎中點點頭,思量著辛大人此去也不知干什么,可否有風險。 自打正月鬧出先太子的事后,這兩個月京都倒是太平,沒有大風波,可誰知平靜底下藏沒藏著暗涌。 殺戮太多煞氣重,會損陽壽,而且不利于子嗣。 易郎中搖頭嘆氣,眼角瞥見東廂房對著窗戶做針線的易楚,心情愈加沉悶。 易楚聽說此事亦沒作聲,只是臨睡前,在觀音像前規規矩矩地磕了三個頭,上了三炷香。 第二天,照樣早早起了床,衛氏已經將早飯做好了。 自打衛氏來到易家,就把做飯和洗衣服的差事攬到自己身上。她說眼神不好,做不了針線活,但是洗洗刷刷還是沒問題的。易楚每天忙得不可開交,不能把家務活都壓在她一個人身上。而且,洗衣做飯這種活干久了,關節會變得粗大,皮膚也會粗糙。她一個女孩子,嬌嬌嫩嫩的,又是快出閣的年紀,哪能長一雙糙手? 易楚爭不過她,況且最近確實有許多針線活要干,便沒堅持,但每到飯點,還是習慣性地到廚房幫忙。 吃過飯,易楚仍是到集市上買菜。到了夏天,菜蔬的種類多了許多,易家講究飲食,易楚在這方面也從不苛刻家人,每天換著花樣買,并不單挑便宜的菜。 買菜時,不可避免地遇到了胡玫。 胡玫又是那副怯生生,要討好的樣子,易楚不想理她,裝作沒看見,轉頭拐到另一邊賣魚rou的攤位去了。 買魚rou的人比買菜的人要少得多,易楚停下步子喘口氣,冷不防瞧見個人向她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