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想到此,易郎中心里極為不虞,重重地“咳嗽”了聲。 辛大人恍然,假模假樣地嘆口氣,似是思慮了許久,才慎重地落下一枚棋子,堪堪落在緊要處,十步之內,易郎中布局好的陣勢便會土崩瓦解。 衛珂才剛入門,自是瞧不出來,只覺得姐夫下得很輕松,而杜大哥卻極吃力,每每落棋都要再三思量。 一局棋,下了一個多時辰,總算結束。 雙方圍住的目數均為八十目,易郎中占據的是兩塊棋,去掉兩個必須的眼目數,應為七十六目。辛大人的棋是連成一大片,只需去掉兩個眼目,最后是七十八目。 辛大人含蓄地笑,“僥幸得勝,承蒙先生相讓?!?/br> 易郎中看了眼棋盤不語,之前辛大人的棋風是獨辟蹊徑劍走偏鋒,今天卻是大開大合氣勢磅礴。 是明著要跟自己叫板? 此時,衛氏隔著簾子喊道:“阿珂,飯已經好了,請杜公子和你姐夫用飯吧?!?/br> 衛珂應一聲,躬身對辛大人道,“杜大哥請?!?/br> 易郎中走在前頭引路,辛大人云淡風輕地緊隨其后,衛珂走在最后。 飯廳里已經擺好了飯,兩葷兩素兩碟小菜,還有一大盆奶白色燉的恰到火候的魚湯。桌旁的暖窠里溫著酒壺。 辛大人美得心里開了花。 易楚仍在廚房忙活,鍋里燜著米飯,要等酒快喝完了才能上。而辛大人帶來的骨頭不少,方才用了一半,剩下那半還得燉出來才好,要不怕擱壞了。 衛氏也不閑著,一邊往灶膛里慢慢續著柴火,一邊跟易楚嘮叨,“……辦事周到細致,又知禮數,下次該連他的娘子一并請來,也好當個親戚走動?!?/br> 易楚的心思早飛到飯廳去了,心不在焉地答,“父親一向不耐煩應酬,我也不方便出面,外祖母來了就好了,這種事就由您拿主意便是?!?/br> 衛氏笑道:“也是,你們一個是鰥居的爺們,一個是未出閣的閨女,總不好在家請客的?;仡^我跟杜公子約定好,下次請他帶娘子一道來?!?/br> “誰的娘子?”易楚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衛氏熄了灶膛的火,笑瞇瞇地說:“就是杜公子,我看他腳上穿的鞋很是精致,不像外頭買的,應該就是家里人做的吧?” 易楚有點恍惚,她還真沒注意辛大人穿的什么鞋子。 說過一會兒話,衛氏估摸著那頭喝得差不多了,將米飯盛了出來。雖是三個人,卻盛了四碗飯。 一來三是單數不吉利,二來也好有個添頭,總不能人家一碗飯吃完了還得到廚房里添飯。 一只木托盤加上四碗滿滿當當的飯,分量不算輕。 易楚怕衛氏胳膊吃不住勁兒,就自告奮勇地端了飯進去。 果然,酒壺已經空了,辛大人正殷勤地將最后一滴倒在易郎中面前的酒盅里,而易郎中的臉色,又呈現出夕陽落山時,天邊火燒云的顏色。 易楚狠狠瞪了辛大人一眼,明知父親酒量淺,就不應勸他吃酒。 辛大人挑眉,眸中流露出溫暖的笑意。 易楚將米飯擺上,垂眸時,看到了辛大人腳上的鞋子,手一抖,托盤差點落地。 鴉青色的緞面,鞋口一圈水草紋,不正是她做的那雙? 當初,她可是要求他只能在家里穿的,竟然敢穿出來顯眼? 易楚再次怒目而視。 辛大人不知所以,目光里就有了小心翼翼探問的意味。 易楚沒搭理他,板著臉離開了。 吃過飯,送走辛大人,易郎中不勝酒力自去歇息,衛珂自發自動地將飯桌上的剩飯端過來。 易楚連忙伸手去接。 說實話,易楚有點不知如何面對這個小舅舅。 論輩分,衛珂是長輩,可論年紀,衛珂比易楚還小四個月。 衛珂可能也存著同樣的想法,見易楚來接,卻轉身將托盤遞給了衛氏,“娘,我們只緊著一邊吃的,剩下的菜沒動過,您快熱熱吃了吧?!?/br> 衛氏對辛大人的印象越發的好。 易楚正吃著飯,顧瑤卻來了,“昨天聽阿琛說家里來了客人,就想過來看看有什么要幫忙的?” 易楚急忙客氣地說:“都安頓好了,不用麻煩你,”又向衛氏介紹顧瑤,“前頭阿琛的jiejie,平日里時常關照我們,昨兒夜里吃的酸菜就是她做的?!?/br> 衛氏打量一下顧瑤,夸贊道:“真是個齊整姑娘,模樣好,手也巧?!?/br> 顧瑤也打量著衛氏,約莫四十七八歲的年紀,頭發幾乎全白了,梳了個簡單的纂兒垂在腦后,發間什么飾品都沒有。 穿了件青色棉布褂子,因年歲久了,洗的有些發白,但看上去很整潔利索。 面容是張很普通的老年婦人的臉,布滿了皺紋和深深淺淺的褐色斑點,一雙眼睛仍是亮,帶著能看透人心的睿智。 顧瑤賠笑道,“老太太過獎了,哪里有您說得那么好?!闭f完掀開胳膊上拐著用藍布包裹蒙著的籃子,“……今天上午去野地里挖的薺菜,正嫩著,用來包餃子或者包包子都好吃?!?/br> 衛氏接茬道:“薺菜是好東西,洗干凈之后蘸醬吃也好,敗火?!?/br> 顧瑤見衛氏喜歡,越發笑得開心,又問起易郎中,“阿琛有時候在家里沙地上練字,我看寫得有模有樣的,就想著該用紙筆寫了。想請教一下易先生,用什么筆什么紙才好?!?/br> 這種事,直接到筆墨鋪子里問就行,賣紙筆的伙計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