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袞服是帝王在祭天地、宗廟以及正旦等重大慶典活動時才能穿的禮服,當然登基即位那天也是必穿的。 搜出來的這件袞服又格外華麗,面料是孔雀羽刻絲,里子是明黃色方目紗,衣裳上繡的龍、日月星辰等十二章紋飾均為金線配著上好的絲線繡成,其余蔽膝、革帶、大帶、綬等配飾一應俱全。 皇上不怒反笑,“太子這是等不及了,連登基的禮服都備好了?!?/br> 太子自然不肯承認,只說是被人陷害。 初一夜里,辛大人匆匆離開就是奉命去太子府邸搜尋忤逆的證據。 其實不管是幾位王爺或者是將相王侯,不搜則罷,只要搜了有幾人是干凈的? 辛大人對東宮的事有數,除了搜尋證據之外,另將人員都看管起來,財物也貼上封條不許動用。 查出來的證據除了貪墨的大量民脂民膏,還有太子與朝臣勾結的書信,順藤摸瓜又牽連了好幾家權貴在其中。 就連上次武云飛被彈劾之事,也出自太子的手筆。 景德帝大怒,不顧春節開印圖個吉利,頒發的第一道圣旨就是褫奪東宮太子之位,貶為庶民,與東宮其余眾人都羈押在西郊農莊里,終生不得擅離。 一石激起千層浪,宮外,權貴們人人閉門不出生怕禍及自身。 而宮內,表面看上去平靜,實則更是風起浪涌。早幾天除夕夜伺候楚昊的宮女被人發現莫名其妙地死在井里,接著柴薪司死了兩個小太監,再然后陸陸續續有好幾個太監離奇消失。 一時,宮內宮外都不得太平。 辛大人忙得腳不點地,查證好幾天,將證據擺到了御書房的案前。 除夕那天給楚昊用的炭并非銀霜炭,香也不是上等的沉香。 在家宴上,楚昊被人勸著吃多了酒,回到住處后,別說醒酒湯了,連口熱茶都沒有。桌子上就半壺冷茶,還不是上好的茶葉。 楚昊是奢侈享受慣了的,不免斥責了當值的宮女太監,順帶著數落用的炭、香不好。 事情便由此而起。 太子是景德帝在潛邸時王妃所生,只是王妃沒福,沒等到皇上登基就故去了。 景德帝即位第三年,朝臣多次上折子,稱后宮不能無主。景德帝順應民意,冊立了皇后。 皇后比景德帝小了近二十歲,景德帝頗為寵愛自己的小妻子。 皇后生了兩個兒子,一是未等及冠就早逝的五皇子,還有一個就是年紀最幼的七皇子晉王。 晉王的封地在山西,可皇后已經痛失一子,不愿再讓兒子離京。加上景德帝對幼子格外偏愛,故此默許了皇后此舉。 能在后宮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除了皇后,沒有第二人。 負責帶人去東宮的陸源又是皇后的表侄子。 皇后這番舉動又是為了誰,只能是晉王。晉王現年二十七歲。 景德帝黯然神傷了許久,沉聲道:“許是朕活得太久了,這一個個都等不得,巴望著朕早死呢?!?/br> 辛大人突然露出絲笑意,“那皇上索性更要多活幾年,這樣才能看得清楚,順帶著也氣氣他們?!?/br> 這話說得有些僭越,可又實實在在地說到了景德帝的心坎里。 景德帝一掃適才的頹廢,豪情萬丈地說:“子溪所言不錯,朕就再活三五年……回頭查查晉王?!?/br> 辛大人點點頭,開口問道:“大查還是小查?”大查就是往深了查,把晉王日常言行、結交官員,以往行跡都摸個透,小查就是查看表面,有沒有胡作非為欺壓百姓的劣行。 景德帝毫不猶豫地說:“徹查!” 辛大人明白,晉王恐怕與皇位無緣了。 出了御書房,辛大人在甬道上站了站。 甬道旁種著十幾株梅樹,白梅的花苞已經腫大,指日便可綻放,而綠梅卻連花骨朵都沒有一個。 辛大人低聲道:“好看的花總是開得遲,你開這么早又有何用?”伸手掐下一朵白梅花苞。 身后傳來細細碎碎的腳步聲,有個小太監小跑著過來,見到辛大人,連忙行禮,“奴才正要往忠王府宣世子進宮?!?/br> 辛大人笑笑,將手里的花苞遞給他,“記得忠王府也有一片梅林,問問世子,梅花開了不曾?” 小太監恭敬地接過花苞,“奴才記得了,一定把話傳到?!?/br> 辛大人整整身上玄色的長袍,施施然離開。 景德三十五年的春節波譎云詭離奇詭異,上元節那天,景德帝突發奇想,準備夜里親自到東華門外觀燈。 本來,因為太子以及好幾家勛貴被抄斬,京都的王侯人家兔死狐悲,沒心思張羅,也不敢張羅,怕風頭太盛被人惦記上。 沒想到皇上發話要觀燈,這下子眾人立刻活泛起來,忙不迭地搭建花棚,將早就準備好的花燈一一掛出來,力爭博得君心一悅。 尤其景德帝威嚴之余頗有幾分才氣,往常年看到哪家的燈出彩,喜歡留點墨寶稍加點評,或者賞賜點東西。 這個人人自危的時節,若能討得皇上歡心,不啻于吃了粒定心丸,或許還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夜里,天上明月高懸,地上華燈燃放。 景德帝在里三層外三層的侍衛保護下,站在馬車上巡視花燈。 辛大人穿一身大紅色飛魚服隨侍在景德帝身邊,花燈映著他臉上的銀色面具,比天上的明月更閃亮。 行了約莫半刻鐘,景德帝喊聲“?!?,馬車穩穩地停在一處花棚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