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這樣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有意思嗎? 把她當成什么了? 易楚忿忿地燒開水,洗了茶壺,打開茶葉包。 茶香清淡綿長,就是她前幾天喝過的那種。 這么好的茶,讓他喝實在是可惜了。 易楚一時興起,捏了幾顆鹽粒放進碗里,倒了些許開水,等鹽融化,將鹽水倒進茶盅,又續上茶水,放進托盤,小心翼翼地端進醫館。 兩人正目不轉睛心無旁騖地盯著棋盤。 易楚輕手輕腳地將未加鹽的茶盅放到父親面前,加鹽的放到辛大人面前,微微屈膝,“公子,爹爹請用茶?!?/br> 易郎中先嘗了口,稱贊不已,“甘香不輸龍井、清冽不次于云霧,不知此茶何名?” 辛大人走了一步棋方抬起頭回答,“這是產自龍鴻山的野茶,因產量不多,每年不過兩三斤,故而沒什么名聲,倒是口味極好?!闭f罷,端杯欲飲。 易楚見狀,慌忙退出去,又覺得心有不甘,躲在簾子外面偷偷往里瞧。 辛大人捧杯聞了聞,正要放下,卻又仰頭“咕咚咚”喝了個干凈,面色毫不見異樣,就像原本茶水就該是這個味道。 易郎中笑道:“品茶合該心靜,公子心急了?!?/br> 辛大人不動聲色地朝門簾看了眼,臉上浮起無奈的笑容。 易楚被看破行跡,顧不得偷聽,踮著腳尖回到廚房,看見灶臺上的碗里尚有少許鹽水,試著喝了口。 剛入口,立刻吐了出來,這鹽水又苦又咸,真正難喝,易楚趕緊又喝下一大杯水,才去掉嘴里的澀味。 想來鹽水兌著茶水也好不到哪里,也不知辛大人怎就能生生咽下去。 易楚不由懊悔,都快要成親的人了,怎么每每在他面前行些孩童的頑劣事? 如此想便靜了心,將鯉魚收拾干凈放進盆里,又將泡好的干豆角切成段,準備同清早買的rou骨頭一同燒了吃。 今日是臘八,俗話說過了臘八就是年。 易楚早就打算吃點豐盛的,給今年開個好頭。 眼看著午時將至,易楚生火起了灶,先將魚用油煸了,再加進些老湯,灶坑里加上幾塊木柴,讓湯慢慢地燉。另一口鍋卻是起了急火,將蔥姜炒出香味,然后加入骨頭,倒上醬油再炒片刻,放進豆角,加水,也是慢火煮著。 趁此機會,易楚撈出根腌黃瓜切成片,又拌了個紅油筍絲。 沒過多久,魚湯燉成了奶白色,易楚切上把香蔥扔進去,魚的鮮味越發馥郁。 香氣隨著北風飄進醫館,辛大人腹中如擂鼓,餓蟲饞蟲仿佛同時被勾了出來。 他打定主意,一定要留下吃飯。 憑什么,阿楚做的飯,他不能吃? 饑餓的時候,辛大人腦子格外不好使,每走一步都經過深思熟慮,輕易不肯落棋。 終于,像是約定好一般,這邊易楚滅了灶火,那邊辛大人與易郎中以平局握手言和。 易郎中見正是飯時,殷勤留客。 辛大人裝模作樣地客氣兩句,跟在易郎中身后進了后院。 易楚驚得眼珠子幾乎要掉出來,這人,原先是半夜三更亂闖閨房,現在倒好,竟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了。 看來剛才的鹽放少了,應該再往飯里放些黃連才好。 易郎中將辛大人讓進飯廳,吩咐易楚,“杜公子在此留飯,你去打壺酒?!?/br> 易楚不情愿地脫下圍裙,回屋換了件褙子,到前面胡同口打了一壺酒,放在暖窠里溫了溫,才送進去。 辛大人拱手致謝,“有勞易姑娘,這酒里沒放什么東西吧?” 顯然是說方才茶里的鹽水。 易楚俏臉漲得通紅,卻死撐著裝作不解地問:“公子想往里放什么?” 一雙眸子明亮清澈,不見半點塵埃,就像是被獵人抓到的小鹿,望之生憐。 明明做了錯事,卻還做出一副無辜相。 辛大人既無奈又好笑,心底軟得像水,酒未入口便已微醺,可他是深沉慣了的人,面上仍是淡淡的,“聽說有人喜歡往黃酒里放姜片,也有在酒中放花瓣以取其花香?!?/br> 易楚偏著頭,“我倒是頭一回聽說,以后倒可以試試看,這次事出倉促,還請公子將就些?!辈唤浺馇埔娦链笕撕Φ碾p眸,心頭突然就亂了,匆匆說了句“公子慢用”,回到了廚房。 家中有客,女子不能上桌,只能在廚房等著吃些殘羹剩飯。 易齊臉色便不好看,嘟噥著,“是誰來了,姐也不事先留些菜出來?!?/br> “之前來瞧病的,方才跟爹下棋,爹就留了飯。我事先也不知道,鍋里還有魚湯,要不你泡了米飯吃?” 鯉魚很大,燉了半鍋湯,還有不少魚rou。 易齊盛了半碗湯,又撈了兩塊魚,坐在灶前吃。 易楚卻是不餓,眼前總閃著辛大人適才看著她的眼神,深深的,亮亮的,帶著淺淺的笑意。那眼神看得她心顫,又有莫名的歡喜。 他笑起來真好看,芝蘭玉樹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