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吃過飯,易楚拎著菜籃子出門,易齊自告奮勇地跟著去。 易楚挑眉,她這么主動,可是破天荒的頭一回。 菜市場一如既往地喧鬧,易楚挑了把油菜,買了兩根水蘿卜。家里還有干蘑菇,蘑菇炒油菜,水蘿卜切成絲用糖拌著,再添道葷菜就行。 易齊攛掇著去賣魚的地方。 易楚好奇地問:“你想吃魚?” 易齊尚未回答,看到胡玫迎面走來。 看到兩人,胡玫尷尬地笑了笑,笑容里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 易齊轉頭不想理她,易楚卻大方地問了好,“難得見你出門買菜,你嫂子呢?” 胡玫臉上紅了紅,低聲說:“嫂子帶著阿嬌回娘家了,家里人都忙著,我就出來了?!?/br> 易楚聽了并不在意,朝她點點頭,轉身離開。 胡玫看出她們明顯的疏離,無奈地跺了跺腳。 現在的胡家可是雞飛狗跳,亂成一團。 胡祖母躺在床上不能動,心性大改,動輒朝胡婆娘發脾氣。兒媳婦伺候婆婆天經地義,胡婆娘有苦難言,更讓她憋屈的是,她被拘在胡祖母屋里出不得門,胡屠戶卻沒閑著,竟然勾搭上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寡婦。 胡屠戶自打摟了賣身女子纖細的腰肢,摸了她白嫩的小手,仿似回到了年輕時候,再也不愿意碰皮糙腰粗的胡婆娘。他四處尋摸著再找個有風情的人伺候,可人牙子那里多是十一二歲的小丫頭,年紀太輕不說,看著也沒開竅。胡屠戶可沒閑心調~教,不知怎地,有人打聽到他的心思,給他介紹了個剛出孝的小寡婦。 小寡婦本就是個風流的,相公在世時就常常偷腥,現在相公沒了,婆家人不想要這個惹禍精,等她守完一年夫孝,就將她逐出了門。婆家還算厚道,將當初的嫁妝盡數歸還,還額外給了十兩銀子。 小寡婦娘家人多屋少住不下,還有好幾個未出閣的侄女,哪能收留被逐出門的姑奶奶?正好小寡婦也不愿回去看哥嫂的臉色,便賃了間屋子獨住,正覺得長夜難耐,恰巧就遇到了胡屠戶。 小寡婦生得細皮嫩rou,再加上曠久了,饑渴得不行。胡屠戶也是心癢了些時日,兩人一個有情一個有意,干柴遇烈火,當夜就成了好事。 沒過幾日,胡屠戶就離不開小寡婦,張羅著接回家里,同吃同宿。 胡婆娘一邊伺候著挑刺的婆婆,一邊跟胡屠戶和小寡婦干架,搞得筋疲力盡。 兒子也不省心,胡大媳婦見胡嬌臉被打腫了,差點破了相,家里卻一個人都沒有管的,心生忿怒,攛弄著胡大回了娘家。 胡三胡四則天天吵著要成親,胡婆娘哪有心思顧他們。兩人一商量,結伴逛窯子去了,包子鋪的生意也不管了,天天盡在窯姐懷里胡鬧。 胡家亂成一團糟,沒有個管事的,這一家大小買菜做飯的事,自然就落在了胡玫頭上。 易家姐妹根本不關心胡家的事,兩人走到賣魚的地方,易齊重提方才的話頭,俯在易楚耳邊悄聲道:“我聽人說,屋里養盆金魚,時不時盯著看陣子,眼珠會又黑又亮,特別有神。咱們買幾條金魚養著吧?” 易楚失笑,“菜市場哪有賣金魚的,那得到專門賣花賣鳥的地方去?!?/br> 可既然來了,易楚還是挑了條兩斤多的草魚,讓攤販宰了,回家燒著吃。 回家后,易楚將菜蔬放好,就到醫館按著昨夜易郎中寫好的方子配藥。 這種活,榮盛就能干,可易郎中跟易楚很有默契地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 畢竟,藥丸是為詔獄的犯人配的,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易齊換過衣服找易楚,“姐,我去買金魚?!?/br> 易楚上下掃一眼,看她打扮的規規矩矩,便道:“買了就回來,別在外邊貪玩,”掏出荷包,取出半吊錢。 易齊接著,歡天喜地地走了。 在家里憋了一個多月,早該出去散散了。 易楚目送她離開,笑著搖搖頭,視線收回來,正瞧見榮盛也呆呆地看著易齊走的方向,心里沉了沉,卻沒出聲,指使著顧琛幫她一道將藥爐與藥材搬到了院子里。 易齊走過曉望街沒往花鳥市場走,卻轉個彎到了三條胡同。 三條胡同盡頭有座極小的宅院,黑色木門上嵌著銅制的獸頭拉環。易齊叩一下門環,有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出來,將她讓了進去。 院子里很干凈,沿墻種了一溜薔薇花,靠西頭是架葡萄藤,掛了滿枝的紫葡萄。 正房只三間,易齊熟門熟路地進去,剛走到東次間門口,便有梔子花的清香淡淡襲來。 屋內傳出嬌媚慵懶的聲音,“阿齊來了?!?/br> 隨著話音,一只白嫩的手挑開簾子,走出個窈窕的身影。這女子有著跟易齊一式一樣的斜長眸子,正是一向被恩客稱作吳jiejie的,知恩樓的老鴇。 易齊猶豫著叫了聲,“娘,”就被吳氏拉進屋內。 吳氏給易齊倒了杯茶,拉她在身邊坐下,柔和地問:“這么多日子不來,還在記恨娘?” 易齊撅著嘴不吭聲,面上卻有不忿狀。 吳氏嘆道:“我知道你跟阿楚姐妹情深,可當時那情形,胡玫不在你身邊,機會轉瞬即逝,你若再不動手,不知哪年哪月再能見你爹一面?” “可當時的情形,想必娘在一旁也看到了,我跟jiejie差點死了。我倒沒什么,可不能害了jiejie?!?/br> 本來,易齊的打算是將胡玫推出去的,可易楚看她看得緊,幾乎寸步不離。易齊也猶豫著,是吳氏對她使個眼色,她才一狠心將易楚推了出去。 易齊想起當時的情形仍然心有余悸,“我不明白,我跟娘長得這么像,娘直接跟爹說就是,為什么非要廢這么多周折?” “傻孩子,”吳氏再嘆,“娘現下這身份,連你都不敢公開相認,怎么能擅自去找你爹,若被人知道,咱娘倆連命都沒了。你爹是宗室,宗室哪會容忍一個娼妓生下的孩子?要是你爹能主動認你,那就不一樣了,你爹定然會給你找一個合乎身份的出身……娘這把年紀,已經不想奢求什么,可是你,阿齊,你是郡王府尊貴的小姐,哪能這樣過一輩子?” “娘想要爹見到我,我自己摔到爹車駕前不就是了?” 吳氏搖頭,“有心哪比得上無意?你摔倒,看在你爹眼里就是有心算計,而別人摔倒,你爹無意中看到你,那就完全不一樣。阿齊,你長得像娘,娘第一次見到你爹時,就是穿的海天霞色的絹紗裙子,那只鐲子也是你爹當年送給我的。只要你爹掀開車簾,絕對不會認不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