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聞言,紀婳身子一僵,紅袖話里的警告和提示已經很明顯,她臉色變了幾變,半餉,哼了一聲,低頭,掃視了眼腳下的狼藉,道,“她毀了本宮的店門,又該當如何!” 紅袖亦瞄了眼腳下的碎石,笑道,“公主想要多少靈石,紅袖替姑娘賠了便是?!闭f完,紅袖放下廣袖,退開兩步。 兩人靠得極近,一番交談又遮掩在廣袖下,遠遠看去似兩個細說閨房密語的親密好友,看戲的人群見到這一幕,并沒覺得有何不妥,紀婳身份尊貴,而紅袖也是貴婦形象,兩人都是上流人士,加之,眾人皆知,能進女神的衣櫥的人,必是與紀氏二公主有幾分交情,故而見兩人當眾悄聲密語,眾人也并沒覺得奇怪。 當然,也有不少人認出紅袖是大皇子的側妃,一個是皇族公主,一個是皇子側妃,都是皇族的人,兩廂交情匪淺,親密交談,那不是很正常的事。 不管從哪方面看,紅袖此舉,都沒引起眾人猜疑。 半空中,尹靈兒見眾人反應平靜,看著紅袖的目光深了幾分。 再說紀婳聽了紅袖的話,舉目看了看李福,又側目看了眼端著笑臉的紅袖,今日有兩人在此,知道再不能將尹靈兒如何,她眼眸閃了閃,陰沉的臉色突然一收,湊到紅袖耳邊,舉手遮臉,悄聲道,“罷了!本宮看在三弟面下,今日放她一馬,日后,三弟大業有成,可不要忘了給本宮,也留幾分薄面!”她最后幾個字咬的極重,紅袖面含笑意,眸光卻冷了冷。 話落,紀婳轉身,步進大廳,末了,她回眸,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半空中的尹靈兒。 尹靈兒從那眼神中覺察到一抹暗藏的算計,她皺了皺眉。 直到紀婳的身形完全進入廳內,紅袖這才抬頭,探究的看了眼半空中的尹靈兒,然后端正身姿,拾級而下,上了一輛停在路旁的馬車,全然一副不認識她的模樣。 尹靈兒看著,暗嘆,這姑娘,確實不簡單??! 就剛才那番舉動,她表現的如此自然,以旁觀者的角度看來便是這番模樣:貴婦剛置辦了完什物,出了門,見到貴人,然后與其親密的攀談了幾句,最后離開。 這一系列舉動看似簡單,但紅袖每一個表情和舉動,卻表現得恰到好處,包括出門看見門前一片狼藉時的驚訝,與貴人攀談時舉袖遮顏的矜持,對尹靈兒這個鬧事的人,她也如眾人一樣,給了一記探究的眼神,一切都展現得合情合理,絲毫不見紕漏。 …… 紅袖進入馬車,車簾剛落下。 這時,尹靈兒腦海中傳來紅袖的聲音,“姑娘,此處人多嘴雜,紅袖不便露出與姑娘相識之意,今日之事,想必二公主不會善罷甘休,姑娘日后定要小心?!?/br> 紅袖的聲音剛落,底下,李福也開了口,“姑娘,您就別磨蹭了,娘娘還等著您呢?!?/br> 見李福語氣有些急,想到剛才,人家好歹給自己解了圍,尹靈兒這才飛身躍下。 氣波流動,微掀起帷帽一角,露出尹靈兒小半張側顏,眾人驚鴻一瞥,只覺呼吸一頓,幾乎同時,大家拉長脖子,緊盯著尹靈兒的臉,恨不能再來一陣狂風,掀開那張礙事的帷帽,好讓他們一睹美人真容。 當然,狂風是不可能來的,美人穩穩落到地上,只見那帷帽晃了晃,不動了。 眾人一陣唏噓,有些惋惜,這也無怪乎眾人好奇,敢在皇族店鋪前鬧事,還能全身而退的人,他們今兒個算是第一次見著,而且,能被貴妃娘娘奉為貴客,足以見此女身份不低。 一時間,眾人暗自在心中猜測起尹靈兒的身份,也有人盯著門口的李福若有所思。 將手中的芭蕉扇隨手扔到殿門前,一道人影一閃,拾起芭蕉扇沒入殿內,尹靈兒淡淡瞥了一眼,無表情。 李福上前兩步,來到尹靈兒身邊,道,“姑娘,走吧?!?/br> 尹靈兒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 兩人身形一閃,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眾人這才作鳥獸狀散去。 馬車里,紅袖掀開車簾一角,慢慢探出頭,看了眼女神的衣櫥,眸光沉了沉,道,“回府?!?/br> …… 尹靈兒跟在李福身后飛了小半柱香,看了眼前面沉默的李福,半餉,她開口道,“公公,不知……” 話還沒說完,李?;仡^看了她一眼,笑道,“姑娘可是想問,娘娘為何要見你?” 尹靈兒摸了摸鼻子,干笑了兩聲,道,“就是?!?/br> “姑娘不知娘娘是何人?” “???”尹靈兒不解。 “姑娘與三殿下交好,卻不知娘娘是誰?”李福微微詫異道。 “三殿下?你說的紀墨,其實,我跟他也不算交好……”尹靈兒斟酌著語句,思考著怎么才能讓李福明白,她跟紀墨沒有太多交情。 “姑娘都直呼三殿下名諱了,還說不算交好?!崩罡Q劾餄M是了然之色,頓了頓,他又道,“貴妃娘娘是三殿下的生母,得知姑娘有難,娘娘這才急急命雜家趕去,替姑娘解圍?!?/br> ……原來如此!她就說,她根本不認識什么貴妃娘娘,人家怎可能平白無故幫她!感情是因為紀墨,換而言之,這次還是紀墨幫了她。 兩人說話間,已經來到了皇宮大門前。 李福飛身落地,拿了一塊令牌,遞給守門的士兵。 士兵看后,將令牌還給李福,側了側身,態度恭敬的放兩人進了皇宮。 李福領著她繞過九曲回廊,一直向皇宮西南方向行去。 尹靈兒邊走,便打量皇宮內的景象。 宮闕重重,一眼望不見底,宮人和巡邏的士兵來往而過,皆無聲無息,甚至連腳步都輕得幾不可聞,這讓整座皇宮顯得極是沉悶。抬頭眺望,只見樓宇不見綠枝,方圓數十里之內,竟無一顆參天大樹,只見矮小的灌木叢植物成片鋪在屋檐底下,也虧得這些靈草生命力旺盛,在這等死氣沉沉的皇宮中也長得極為蔥郁幽綠,甚至還滋養出幾朵零星小花,小花搖曳,幾只靈蜂撅著屁股趴在花蕊上采米分,偶有幾只蝴蝶飛過,為這百里宮闕增添了幾絲生機。 穿過一條極長的游廊后,兩人來到一處極為寬敞的甬道前,李福帶著尹靈兒避開甬道,繞到旁邊的一條鵝石小道上,繼續前行。 尹靈兒狐疑,有直行的大道不走,干嘛走繞遠的小道? 抬頭,她看了眼與甬道相接的宮殿大門,門匾上赫然寫著太元殿,殿門緊閉,門內隱隱有人聲傳出,尹靈兒面上閃過思量,收回目光,卻見李福已經行到兩丈外。 她趕緊疾步追了上去,待到靠近宮殿,步入另外一條游廊。 嘎吱! 只見宮殿緊閉的大門突然打開,里面走出一群身著官袍的人,那些人三兩成堆,一邊交頭接耳的說著什么,一邊沿著甬道往皇宮外走。 此時,李福帶著尹靈兒剛好走入游廊,游廊側面,與宮殿相接處,一前一后走出兩人。 見到那兩人,李福腳步一頓,垂在一側的手悄悄的給她打了個手勢,示意她退后。 腳下退了兩步,尹靈兒身后緊貼護欄。 身前,李福半彎腰,露出恭敬之色。 尹靈兒亦半垂著頭,帷帽下的眼眸卻抬起,悄悄打量來人。 走在前面的那人一身龍紋白色錦袍,大乘中期修為,容貌風逸俊朗,雙眸深邃狹長,兩撇長眉似劍,鼻梁挺拔至眉心,薄唇緊抿,眉頭微蹙,臉色微白,他疾步而行,身后不急不緩的跟著另外一個更加俊逸的男子,那人慢吞吞的走著,聲音散漫的喊道“皇兄走得如此急,這是趕著回去抱美人!” 誠然,白袍男子身后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紀墨那廝無疑。 皇兄?紀墨叫他皇兄!那人是紀煜? 紀煜不是上官榮白嗎? 可,為何這人如此陌生? 尹靈兒正疑惑間,似感受到她的目光,紀煜側目,看了過來。 走尹靈兒和李福身邊,紀煜站定,深邃的眼眸在兩人身上打量了一番,他道,“李公公,近來貴妃娘娘身體可安康?” “承殿下記掛,娘娘一切安好?!崩罡4诡^道。 “那就好?!鳖D了頓,他看著尹靈兒,詢問道,“不知這位姑娘是?” “她是娘娘請來……” “皇兄怎見著姑娘就打聽,莫非,皇兄還嫌自家府中的美人少了?!崩罡T掃€沒說完,紀墨就橫空插了一句嘴。 見紀墨開口,李福閉嘴,不再言。 紀煜神色微冷,繼續問道,“請來做何?” “皇兄管太寬,母妃的事,我這個做兒臣的尚且沒多問,皇兄這般上心,墨不得不懷疑皇兄別有居心?!奔o墨話落,已來到三人身邊,他站在紀煜身后,沖尹靈兒眨了眨眼睛。 尹靈兒沉默,眼眸半垂,對于紀墨的小動作不予理會。 紀煜目光從尹靈兒身上移開,看向紀墨,道,“為兄這是為貴妃娘娘安危著想,三弟鮮少盡孝,對貴妃娘娘的安危也漠不關心,若哪日放了賊人入宮,傷了娘娘貴體,三弟可要追悔莫及!” “善惡忠佞,母妃心中自有定奪,不勞皇兄cao這份心?!奔o墨漫不經心的堵了回去。 不給紀煜再說話的機會,紀墨對李福道,“趕緊帶人過去,別讓母妃等急了?!?/br> “是?!崩罡8┥?,帶著尹靈兒就要走。 “慢!”紀煜身形一閃,攔住了兩人去路,他臉色微沉,對李福道,“李公公該知,前些時日,宮中出了賊人,毀了后宮花圃,殺了數十個侍衛,此等囂張行徑,至今也沒查出賊人蹤跡,今日父皇當著眾臣的面,將此事交予煜調查,煜自當盡心,詳細盤查每個進宮者的來歷,李公公這般遮遮掩掩,不愿告知身后女子的身份,煜可要懷疑,此女是否跟夜闖皇宮者有關!”說道后面,紀煜語氣已帶了些凌厲。 第二十二章 探故人! 我擦!這都給他猜到了! 尹靈兒詫異了一下。 聽紀煜話中之意,顯然說的是那日源盛怒下所為之事,說起來,她的確跟肇事者有關,還關系匪淺呢! 不過,那又怎樣! 姑娘我才不會傻到承認咧! 再說,大神盛怒之下,毀了幾畝花圃,殺了幾個蝦兵蟹將算什么,沒毀了這紀氏皇宮已是十分給面子了! 尹靈兒心中如是想,雖詫異,但她仍默不作聲的站在李福身后,沒什么反應。 紀墨上前,站到李福和紀煜中間,“皇兄如此草木皆兵,是擔心自己無能,查不出賊人行跡,無法向父皇交差?” “三弟如此維護,是擔心為兄查到什么?” “非也非也!墨是擔心,皇兄查不到什么?!?/br> “能否查到,乃為兄之事,三弟極力阻攔是為哪般?” “阻攔?有嗎?墨不過是想與皇兄推心置腹說幾句話?!?/br> “既沒有,三弟還不讓開!” “大道就在腳下,皇兄要墨讓到何處?!?/br> …… 兩人擋在他們面前嘰嘰歪歪,也不知何時是個頭,面對兩個皇子斗嘴,一旁的李福只能垂著頭,不敢多言。 尹靈兒聽了半餉,卻是有些不耐了,默了默,她只好插嘴道,“那個,你們要不要找個地方,坐下來,泡杯茶,慢慢理論,見了貴妃娘娘,我還有其他事兒呢,我很忙的?!?/br> 雖然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十來年,但尹靈兒心中一直沒什么尊卑之分,故而也不知道,在貴人說話的時候插嘴,是為大不敬。 尹靈兒一開口,墨跡的兩人突然都停了聲。 紀墨微微皺了皺眉。 身前的李福一驚,屈了屈膝,就待跪下替尹靈兒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