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夜里七點四十分,二十層高樓天臺上打著兩展照明燈,兩個黑點站在樓頂邊緣,距離太遠,根本看不清,人群議論紛紛。 “是要跳樓!” “是對夫妻,這上面不是公司嗎?” “好像已經有兩個人上去勸了,是認識的人?!?/br> “報警嗎?” “報了,警察還沒到?!?/br> 李政耳朵嗡嗡響,推開擋道的人往大門沖,“走開!” 樓頂上傳來聲嘶力竭的喊聲:“李政,我告訴你,這是你逼死我們的,送自己的親大哥親大嫂去坐牢,李政你好樣的,不信我們自殺是不是?我們就死給你看!” 人群尖叫。 李政大聲喊:“不要!公司沒事了,我解決了!大哥——大嫂——” 二十層高樓上燈影一晃,像投下了兩個聚光球,朝底下人群砸來,“砰砰”兩聲巨響,驚恐的尖叫聲浪潮般涌來,頂樓一個女人歇斯底里地喊了聲“jiejie”,接著要往下跳,邊上一個男人立刻抱住了她。 警車和救護車趕到,驅走人群,詢問筆錄,救治傷者,年輕的警校生拉了下師父的胳膊:“師父,那個人?” 李政看見水泥地上開出了兩朵血紅血紅的花,耳朵仿佛失聰。 ** 兩輛救護車抵達醫院,醫護人員說著情況。 “二十層樓上跳下來,男性當場死亡,女傷者還有心跳?!?/br> “男性,55歲,從五樓跳下來,家屬已經到了?!?/br> 周焱等在搶救室外,臉色煞白,不言不語,警方在向母親詢問筆錄,眼前的白色讓她頭昏腦漲,她雙腿發僵,突然被人一撞。 撞她的人直奔搶救室,后面警方攔住他:“李先生!李先生!” 年輕的警校生扶起摔在地上的周焱,問:“怎么樣,有沒有事?” 周焱搖頭,扶著他的手站起來,看向那個長得高高大大,繃著肌rou的男人,那男人甩開警察,抬起頭,視線正好對上她。 雙眼赤紅,她仿佛看見一片血色。 兩名醫生同時出來,宣告傷者死亡。 ** 那一天,6月11日,晚上八點二十分,如同潮水來襲的江河上,掌舵人轉向了未知的航線,改寫了生命。 第二天,周焱看見一張報紙,買了下來。這張報紙經歷兩年,變薄發黃,卻依舊筆挺。 風吹開了窗戶,雨絲闖了進來,李政走去關窗,望了眼外面。 碼頭燈光橙黃,遠沒天臺的照明燈刺眼,空氣濕得讓人煩躁,江水似乎又上漲了。 李政想抽煙,一摸口袋,卻掏出一沓錢,他扔到書桌上,說:“那姓王的警察倒是好記性?!?/br> 沒人回應,他看向周焱,把她一扯。 那漫長的一天被縮短成了短短一片文字,埋葬在深深的土壤中,在這漆黑的雨夜里,被他們徒手挖了出來。 穿心而過。 李政指腹擦了下她的眼瞼,嘴唇在她額頭貼了貼,用力將她摟緊。 周焱埋在他頸間,手緊緊抓著他的衣服,叫了聲:“李政……” “我在?!?/br> ☆、第38章 雨聲淅淅瀝瀝,聽得久了,像是催眠曲,心漸漸靜下來。本文由 首發 許久,周焱說:“那晚我媽暈了一回,很快就醒了,就那一次,她之后一直很冷靜,也什么都沒跟我說,我甚至不知道我爸……的原因?!?/br> 李政撫了下她的頭發,問:“為什么存著這么一張報紙?” 周焱往他肩膀貼了貼,說:“他們說我爸是自殺,我不信,可我媽什么都不告訴我,隔天我看到那份報紙,報紙上說疑似債務問題,我還是不信,可是我媽把房子賣了,不知道還了什么債,沒幾個禮拜,就帶我離開了廣陽,一直到前段時間,我們還在賺錢還債……我總是想,總有一天,我會知道原因的?!?/br> 而那張報紙,是一種提醒,一種在她疲憊時敲在她頭上的那一棍。 她的聲音從他肩膀下傳出來,埋著臉,聽起來有點悶,所有重量都卸在他身上。 李政想了想:“你不知道欠了誰的錢?” 周焱搖頭:“不知道,我一直想不通,我們家怎么會欠人錢,我爸只是一所普通中學的老師,平常一直呆學校,休息日才回家,生活很規律?!?/br> 可她還記得,那天早晨父母在客廳里的對話,母親曾經提到“那筆錢”,那筆錢真實存在。 李政視線投向書桌上的報紙,說:“今天怎么想到翻出這個?” 周焱終于把頭抬起來,看著他,說:“我想不到任何原因,只有這個,今天這件事,也許跟當年有關?!?/br> ** 警局。 王麟生一邊吃著盒飯,一邊調看監控,問同事:“那輛車子還沒找到?” 同事說:“正抓緊了?!?/br> “這么大一輛車,能往哪兒開?”王麟生說,“我今天還查了半天李梅的人際網絡,她人際關系也簡單,通話記錄統共就這么幾個?!?/br> 同事問:“你說還能怎么查?那受害者也是一問三不知?!?/br> “這才是奇怪的地方?!蓖貅肷鷶嚵藬囷?,眉頭一蹙,突然暫停了畫面。 同事注意到,問:“怎么了?” 王麟生看著被監控拍到的正清掃路面的清潔工,橙色的衣服,熒光的橫條,即使在這樣雨霧蒙蒙的天氣里,依舊醒目。 王麟生遲疑道:“你說,大清早的,空蕩蕩的馬路上,一個這么顯眼的清潔工在邊上轉來轉去,車里的人會留意不到?” 同事一愣:“……也許是只注意受害者了?” “她會逃逸,證明也不想被抓吧,既然不想被抓,怎么會不留意周邊情況,貿然行事?” 同事脫口而出:“真不想被抓,不是大晚上的更好下手?這幾天又是臺風又是雨,晚上撞人更簡單吧?” 話音一落,兩人對視。 “不對!”王麟生道,“她更像是故意要讓人看見!” ** 夜深人靜。 周焱坐在椅子上,看了一會兒報紙,才重新將它疊好,夾進書本里,轉身看向廚房。 看不見人,只能聽見炒菜的聲音,油煙味蓋過了潮濕的空氣,里面的人掌著勺,似乎翻了一下鍋,火光隱約可見,鍋鏟碰撞,熱熱鬧鬧。 她回過身,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書桌那沓錢上。不算厚的一疊,在他口袋里擱了一天,他上午出門去討工錢,下午才回來,她一直沒注意,直到剛才,被他摟著時,她才看見他肩膀后面有塊灰,像是在哪里撞的,或者是在哪里跌倒蹭的。 “出來吃飯?!?/br> 周焱回過神:“哦?!?/br> 兩菜一湯,有道雞rou丁,周焱說:“你今天還買菜了?” “隨便買了幾樣,剛好經過菜場?!?/br> 周焱瞟了眼擱在椅子上的塑料袋,里面還裝著薯片,她沒說什么,低頭夾了兩粒飯,吃進嘴里,食不知味。 李政瞟了她一眼,舀了一勺雞rou丁,倒進她碗里,說:“吃菜?!?/br> 周焱夾了一粒雞rou丁,機械地嚼了嚼。 李政看了她一會兒,放下筷子,又舀了兩勺雞rou丁倒她碗里,攪拌著飯菜,說:“要我喂你?” “……我真吃不下?!?/br> “一天沒東西,怎么吃不下?” “上午吃過了……” “你也說了是上午,冬瓜皮能吃飽?”李政舀起一勺,遞到她嘴邊,“張嘴?!?/br> 周焱偏了下頭,“我自己吃吧?!?/br> 李政把勺給她,盯著她吃飯,周焱吃了幾口,緩過勁,逼著自己把飯吃完,吃得噎到了,又喝了幾口湯,胸口悶得難受,她站了起來,按壓著胸口想把飯推下去,按著按著眼睛又紅了,她睜大了眼眨了眨,說:“噎得難受?!?/br> 李政一直盯著她,過了會兒,推開椅子起來,把她還拿在手里的勺子抽走,扔到桌上,說:“吃不下不吃了,洗洗早點睡?!?/br> 李政洗碗,周焱在浴室。 洗完關龍頭,還沒聽見浴室里的水聲,李政走過去拍門:“周焱!” 沒人應。 李政又拍了拍:“周焱,干什么呢?” 還是沒人應。 李政用力轉門把:“開門!聽見沒有,開門!” 門開了,周焱還穿著衣服,滿頭滿身都是水,李政二話不說把她推進去,脫了她的衣服,周焱掙扎著:“不要!” 李政把她拽抱進了浴缸,開了花灑,周焱掙扎的厲害,李政把她屁股一拍,將她按在墻上,說:“不會洗我幫你洗,別動!” 淋上水,李政擠了點沐浴露,幫她擦頭擦身,動作粗魯,周焱閉上眼,抹了下眼皮上的沐浴露,李政拿下花灑,摟著她的腰,替她沖洗,周焱睜開眼,對上他的視線。 李政說:“知道我最煩你什么?” 周焱沒說話,眼睛火辣辣的疼。 李政說:“二十歲的姑娘,被你媽扔了,上了我的船,哭都不知道哭,還成天看書,跟人講故事,連多余的內褲還得我給你,哭懂不懂?嗯?你他媽也就被我|干的時候才知道哭!” 周焱甩了他一巴掌:“李政!” 不敢置信,眼淚淌下來。 李政舌頭頂了下腮幫,看了她幾秒,低頭舔了下她的臉頰,說:“小妞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