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周焱推了他一下:“行了,你身上都濕了,先去洗洗吧?!?/br> “還有水?” “有呢?!?/br> 李政把t恤一脫,進了衛生間,說:“我洗完了你洗,這幾天船不開,明天帶你逛逛?!?/br> “李政?!?/br> “嗯?” “我不是提過一個鄰居jiejie嗎,我讓她幫我找工作來著,剛才她給我回信了,說成了?!?/br> 李政手上拿著毛巾,扶著門,正打算關。他頓住,過了幾秒,問:“什么工作?” 周焱說:“服裝廠?!?/br> “不是沒證件么,他們要你?” “要的,那jiejie跟他們廠長認識,而且回去,我能去派出所看看怎么補辦|證件?!?/br> “薪水呢?” “有底薪,計件提成,夏天是旺季,一般到手的薪水都挺高的,我跟jiejie算過了,熬一熬,夠我學費了?!?/br> 李政隨手掂了幾下毛巾,笑著說:“行,計劃地挺清楚?!?/br> 第33章 站在門口,雨聲聽得格外清晰,雨水砸在甲板上,就像砸在腦仁里,又吵又煩躁。 周焱低著頭,雙手背后交握,鞋頭蹭著地板上的一道泥印子,等聽見衛生間門關上了,她才把頭抬起來。 只有門外雨聲響,門里遲遲無動靜。 李政扶著水池,低頭盯著水龍頭。 左邊熱水,右邊冷水,龍頭早已銹跡斑斑,他修過兩回,兩回都是出水太小,細水流十分鐘還積不滿水池,跟滴水沒差。 他一直過得將就,實在是不耐煩了,才動手修一下,下一次修東西,不知道等到什么時候。 站了會兒,他想抽煙,一摸口袋,摸了個空。打開衛生間門,李政沖蹲在廚房里不知道在干什么的人說:“你先洗,我抽根煙?!辈淮嘶貞?,他直接走了出去。 兩天時間,河水似乎上漲了些,李政頂著雨水走到駕駛艙,翻出一個煙盒,打開一看,還有五支。 他坐到榻上,點上根煙,吞云吐霧著想,這趟跑船沒掙到什么錢,老劉叔的賬還上了,林泰的賬還得等一陣,上回拿到貨款,劃賬劃得太快,那什么樹苗天使基金,不知道能不能還他點生活費。 李政笑了笑,猛吸兩口,抽完了把煙蒂扔地上,又點上一支,煙灰飄到了身上,他隨手拍了兩下,看見胸口一道極淡的淤青,頓了頓,舌頭頂了一下右頰,想起來臉上一直沒上過藥。 李政咬住煙,把煙盒塞進口袋,走出了駕駛艙。 回到屋里,衛生間門開著,地板上有淺淺的水印,李政往里走,走到門洞,看向坐在床邊擦頭發的人,問:“紅花油呢?” 周焱想了想,拉開抽屜,拿出紅花油,余光瞥見最里面的一只手表,她很快收回視線。 “這里。你要擦藥?” 李政說:“我臉上傷還很明顯?” 周焱仔細看了看:“還好吧,早就讓你擦了?!?/br> 李政倒了點藥油,直接往臉上抹,問:“姓王的警察說是你說服的李正杰?” “不能算說服?!?/br> “嗬,他恨我那樣子,給他把玩具刀,他都能使勁捅我肚子里,回去改口供……挺意外?!?/br>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飄著,不落實處,叼在嘴里的那根香煙不停地掉落煙灰,周焱說:“別抽煙了?!?/br> 李政仿佛才回神,牙齒咬著煙屁股,示意了她一下,周焱幫他把嘴里的煙拿走,左右找了找,不知道煙灰彈哪兒。 李政看著她笑了聲,擦著嘴角說:“彈地上?!?/br> “地板剛擦過?!敝莒娃D身,跪到了床里面,打開窗戶,把煙灰彈了出去,趁雨水灌進來前利索地關回窗,一回身,一道人影壓下來,她后腦撞到窗玻璃,喉嚨里悶叫了兩聲,承受著他的吻。 nongnong煙味,嘴里發澀。 周焱倒到了床上,別過頭躲開他,他扣著她的腰,順勢吻著她的耳側,周焱縮了下,按住衣服里面的手,叫他:“李政!李政!” 李政又去親她的嘴,手機響了,周焱推了推他。 聲音擾人,李政放開人,周焱摸到枕頭邊的手機,手忙腳亂地起身,走到了書桌前接電話,聲音微微喘氣。 “喂?”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么,周焱回了一句:“那我明天下午走?!?/br> 李政支著一條腿坐著,盯著她看。 又說了一會兒,周焱才把電話掛了,一回頭,撞上李政的視線,余光瞥見他腿間的布料高高頂起,不躲不藏,周焱心里一跳,慌慌張張別過眼,聽見那人開口:“你那個鄰居?” “……嗯?!?/br> “說了什么?” “讓我盡早去,去晚了怕那邊招到人了?!?/br> “票買了?” “還沒,明天買?!?/br> “坐什么車?” “客車,火車高鐵這兩天停運?!?/br> “有客車直接到?” “有的,我查過?!?/br> “嗬——”李政笑了聲,過了會兒,問,“以后呢,也一直干這個掙學費?” “先走一步算一步,入學再說?!?/br> 李政突然起身,頂著腿間布料,直接走了出去,周焱聽見“砰”地一聲響。 過了一會兒,她把掉在床上的煙頭撿了起來,扔到了廚房的垃圾筐里,回來拍了拍床上的煙灰,視線一掃,看見躺在枕頭邊的一朵蔫了的小野花。 周焱愣了會兒,坐了下來,慢慢打開抽屜,拿出里面的手表,照著背后模模糊糊的幾個英文字母,手機搜索了一下。 原來,真的有手表能換一間小城市里的房子。 李政站在浴缸里,擰開龍頭,冷水往身上灑,他閉著眼睛搓了把臉,臉上肌rou都繃緊了,水灌進了耳朵里,他捶了兩下,一抹臉,抽下毛巾,剛要擦耳朵,視線突然定在了窗框上。 窗框上霉印斑斑,隱隱有菌類破木而出。 這東西,怎么拔都拔不完,拔掉了,也會再生,像在提醒著他,下半輩子該以什么樣的方式過,發霉的,爬滿灰塵的,結著蜘蛛網的方式,才是對過去錯誤的最好懲罰。 李政洗完澡出來,把燈關了,靠著墻坐在床上,點上一支煙,許久,聽見里面的人輕聲說:“李政?!?/br> “……嗯?” “……晚安?!?/br> 煙霧繚繞,黑夜里,看不清半分,過了許久,李政才說:“晚安?!?/br> 周焱捏著已經枯了的小草發圈,閉上眼睛。 那上面,已經沒有了小野花,它再漂亮,也有保鮮期。 ** 第二天,細雨飄飄。 周焱起床出來,見那人還在睡覺,她輕手輕腳走到了廚房,煮上水,再淘米熬粥,趁水開的功夫,她回臥室整理書包,整理完了,水也開了,她把熱水壺滿上,倒出一杯水晾涼,攪了攪粥,聽見床上的人翻身起來了,她的手頓了一下。 腳步聲漸漸靠近,那人站在她背后,拿走她手里的鍋鏟,說:“帶你出去吃?!?/br> 周焱說:“出去吃?快煮好了?!?/br> 李政把鍋鏟扔水池,關掉火,“等我洗把臉?!?/br> 李政洗漱出來,套了件t恤,見周焱背上了鼓囊囊的書包,看了她一秒,也不說什么,帶著她出了門。 兩人各撐著傘,公車走了七站路,李政帶她去了一間當地小有名氣的早餐店,不大的店鋪,人滿為患,四個點餐柜臺,長龍彎彎曲曲排到門口。 李政說:“你找位子,我去排隊?!?/br> 周焱四處看了看,走到了東北角,守著一桌快吃完的客人。 過道窄,她時不時地讓路,背上的大書包愈發礙事,她干脆摘了下來,等客人吃完起身,她立刻坐了過去,望向隊伍長龍,一眼就看見了第二排中間的那人。 比所有人都高,比所有人都魁梧。 那人突然往左右兩邊看了看,又轉過身,掃視著后面,似乎在找尋什么,桌椅前的人起起坐坐,過道上的人擠來擠去,他往隊伍邊上跨了一步,視線落到了東北角,一秒后轉過身,回到了隊伍里。 周焱低下頭,眼睛有點潮,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油膩膩的桌子。 幾分鐘后,李政端著餐盤過來了。 “看看你吃什么?!?/br> 小籠包,豆腐腦,餛飩,甜甜圈,鴨血粉絲湯,鍋貼,幾樣東西鋪滿一桌。 周焱說:“這么多?!?/br> “量少?!崩钫榱穗p筷子給她,再把勺子插碗里,遞給她餛飩,“這家店是老字號,生意好得很,過了九點半就賣光了?!?/br> 周焱吃了一只餛飩,又咬了一口小籠包,湯汁流了出來,她小心地吸了一口,李政已經吃完了三個生煎,夾了一只給她,盯著她說:“別燙著?!?/br> 周焱吃完小籠包,說:“蝦仁的,很好吃?!?/br> “好吃多吃點?!?/br> “嗯?!?/br> 吃了半個小時,周焱出來的時候,手上還拿著一個甜甜圈在啃,李政低頭看著她笑了下,撐開傘遮到她頭頂,說:“帶你逛逛?!?/br> “去哪里逛?” “附近看看?!?/br> 走在馬路上,周焱問:“你常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