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不管你是以誰的名義捐的錢,那筆錢是從你口袋里出來的?!鄙騺喥级酥斜P走來,把四杯喝的擺到幾人面前,林泰的黑咖啡,張妍溪的果汁,周焱的檸檬水,還有李政的綠茶。 周焱瞥了眼。 沈亞萍接著說:“你是捐助者?!?/br> 李政輕描淡寫道:“錢捐了出去,我并不清楚用途,也不關心,所以不必感謝我?!?/br> 張妍溪愣了下,還是說:“兩年前我們這筆助學金出現了問題,那些孩子開學后可能無法繼續上學,是您的善款及時幫助到了他們,再加上您這兩年間時不時匯來的善款……也許您并不知道具體內容,因為我們一直無法聯絡到您,但我們希望您知道,您的善舉,可能影響了許多孩子的一生,他們真的十分感激您?!?/br> 周焱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檸檬水,也許是檸檬汁擠多了,喝起來有點澀。白開水解渴就好,對方好心給她加了檸檬汁,她不能挑三揀四。 周焱又喝了一口,皺著眉頭,抿了抿嘴唇。 林泰咂著嘴,放下咖啡杯嘟囔了句:“倒還記得你愛鐵觀音?!庇终f,“你這是想當無名英雄???現在不時興做好事不留名,這又不是壞事,給人一個感謝的機會嘛?!?/br> 李政說:“跟你什么關系?” 林泰自討沒趣,瞥了眼兀自摳著指甲的沈亞萍,摸了摸手邊的塑料袋。 李政耐著性子應付著,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李政跟張妍溪說:“我不喜歡整這些亂七八糟的,不過就是順手給了你們基金會,下回我換個地方,捐個錢還這么麻煩,我吃飽了撐的?” 張妍溪詞窮,看著對方,說不出話來。 臺風來勢洶洶,才十點,外面天色昏暗如夜,馬路對面的梧桐樹被吹打得落葉枯枝砸了一地。 沈亞萍打了一個電話通知餐廳員工今天不用來了,想了想,又走到了一邊,撥通了一個號碼,卻遲遲沒人接聽,她試了幾次,最后只能給對方發了一條短信。 李政微側著頭,看向那邊。林泰趁機拎著塑料袋走了過去。 桌上只剩下三人,周焱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小聲說:“我先回去了?” 李政收回視線說:“等會兒?!?/br> “我還有事?!?/br> 李政瞥了她一眼,周焱平靜回視。李政問:“帶錢了?” 周焱不吭聲。 李政又說:“走回去?” 大門被人推開,走進來一個男人,眾人望過去。張妍溪站了起來,介紹道:“這位是我們省臺的高安高記者,負責這次活動的相關報道?!?/br> 李政一笑:“你們現在這些做慈善的,真夠花樣百出的?!?/br> 周焱突然站了起來,椅子被推出尖銳的一聲,刺耳的像突然闖進陌生窘困之地的老鼠,“嘰——”地一叫。 接下來該四下逃竄。 周焱頓了頓,問:“能借下洗手間嗎?” 沈亞萍朝樓上點了下:“樓下的堵了,你用樓上的吧,門上開了個磨砂玻璃,很好認?!?/br> “謝謝?!敝莒屠@過李政,上了樓。 二樓是私人住處,進門就是客廳,裝修主色是玫紅,與樓下差異極大。 好幾個房間,過道左手第一間開了個磨砂玻璃的窗戶,周焱推門走了進去。 衛生間很干凈,鏡子有半身高,比船上的不知大多少,周焱看了眼鏡中的自己,擰開龍頭,接了點水,往腳腕上抹去。 泥水已經結塊,輕輕一擦,還是輕易擦掉了,滿手的泥,周焱又對著龍頭沖了沖,沖干凈了,她扶著水池,甩了甩腳,似乎能甩走一些莫名的情緒。 她想起撐著傘站在梧桐樹下的那個男人,又想起喝著鐵觀音的那個男人,還想起視線追到餐廳一角的那個男人。 周焱抹了下腳腕上的水珠,站直了,看見鏡中的自己頭發還有點潮,她把馬尾拆了,黑色的發圈套到了手腕上,揉了揉頭發。 她吸了兩下鼻子,呼了口氣,擰開衛生間門出去,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穿著深紫色連衣裙的女人。 沈亞萍左手拆了紗布,涂著藥膏,說:“聽說你用過這藥了?藥效好么?” “……還行?!?/br> “沒事的話,就在這兒看會兒電視吧,樓下幾個聊他們的?!?/br> 沈亞萍打開電視機,里頭正在重播昨天的新聞。 周焱坐到了沙發另一頭,沈亞萍看了她一眼,擠出點藥膏,擦起了胳膊,過了會兒問:“你多大了?” 周焱笑了笑,誰都喜歡問這個。 “二十了。你呢?” “比你大的多?!?/br> “跟李政差不多大么?” 沈亞萍擰回藥膏:“嗯,小他一歲?!?/br> “哦?!敝莒涂粗娨?,問,“你這里是西餐廳么?” “意大利餐廳?!?/br> “今天是不是不做生意了?” “這么個天氣,也做不成生意?!鄙騺喥紡乃P里拿出個指甲鉗,修著指甲問,“你跟他什么時候認識的?” 周焱隨口說:“最近?!?/br> 沈亞萍擦著指甲,沒再說話。 周焱看見茶幾上躺著一本圣經,黑色封皮,金色的字,巴掌大一點,紙邊是紅色的。也許是眼神太過專注,沙發另一頭的人注意到了,說:“我有一陣沒去教堂了,前不久新開了家餐廳,出了點意外沒開成,事情一多,連信仰都忘記了?!?/br> 沈亞萍自嘲一笑,點了下圣經,問:“信基督么?” 周焱搖頭:“不信?!?/br> 沈亞萍說:“我以前也不信?!?/br> 她聲音很輕,像自言自語,磨指甲的動作慢了下來,問:“你跟他什么關系?” 周焱說:“我跟他好了?!?/br> 沈亞萍看向她,視線第一次實實在在地落在了她身上,似乎在尋思在打量。 周焱大大方方給她看,耳根卻有點發熱,心里又有點涼,她盡力無視這種矛盾的感覺。 沈亞萍看了一會兒,不置一詞,放下了指甲鉗,抱著胳膊,跟她一道看起了電視。 不一會兒就聽見一個人嚷嚷著上了樓,“馬桶應該通了,還有沒有壞的?” 沈亞萍冷淡地說了聲:“沒了,你上來干什么?” “我看你一直沒下去……”林泰站那兒,瞟了眼周焱,問,“你們聊什么?” 沈亞萍站了起來,理了理裙子走向樓梯,“我下去了,你坐吧?!?/br> “喂——”林泰追著她下樓。 周焱看了會兒電視,視線挪向茶幾,伸出手,翻開一頁圣經。 “他們從伯特利起行,離以法他還有一段路程……” 周焱又翻了幾頁,似乎有點意思,她干脆看起了書,時間走得不知不覺,也沒有人來叫她,看得累了,她起身走到窗邊透氣。 臺風把路邊的廣告牌都吹倒了,零星幾輛車疾速駛過,路上只有三兩個行人頂著把吹翻的傘往前沖。 周焱正要回去,突然看見一個人撐著把傘躲在餐館外,傘遮著頭,只能看見對方下半|身打扮,看起來像個年輕男孩。 他探著身子,躲在一輛轎車邊上往里面看,過了會兒,卻頂著大風大雨,轉身跑了。 周焱皺了皺眉,又回到沙發上,捧起了圣經。 李政上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外面大雨滂沱,她隔著窗戶,坐在一片玫紅色中,安安靜靜捧著本書,像平靜的江水,柔而清澈。 周焱聽見聲音,側過頭,看見李政,問:“好了么?” “雨太大,晚點再走,先下來吃飯?!崩钫f。 周焱放下書,走向樓梯,目不斜視地下了樓,李政頓了頓,瞇眼盯著她的背影,等她將要轉彎,他才提腳跟下去。 樓下那兩個人被突然增大的雨勢困住了,也沒走。 周焱剛下樓走了沒幾步,手腕突然被人握住了,她掙了下,隨即被人拖著走向了廚房。周焱用著力:“干什么!” 李政拉著她說:“做飯?!?/br> 他把周焱拽進了廚房,一腳踢上門。 周焱從他手里掙脫,揉著手腕去開門,李政握住她的肩,把她身子一轉,拉著她的胳膊走向灶臺。 周焱怒道:“你有毛???我不做!” 李政說:“我做,你給我打個下手?!?/br> 周焱沉著臉,胸膛起伏了一會兒,漸漸平靜下來。 李政打開冰柜看了眼,從里面拿出一盒牛排和一盒雞胸rou,又找到了幾包意面,問:“想吃什么?” 周焱說:“飯?!?/br> 李政又找了找,找到一碗剩飯,又從冰柜里拿出了一包芝士。 周焱看著他變花樣,切蘑菇切洋蔥切番茄,米飯撒上芝士,放進烤箱。洗了幾樣蔬菜,熟雞胸rou撕成絲狀,拌了個沙拉。鍋里抹上黃油,煎牛排,咬開了一瓶紅酒,問:“幾成熟?” 周焱盯著煎鍋,說:“七成?!?/br> 李政又煎了一會兒,澆上紅酒,火光騰起,周焱后退一步,李政看向她,笑了一下。 焗飯、沙拉、牛排,三樣東西擺在周焱面前。 李政遞上刀叉,說:“吃吧?!?/br> 周焱沒接,看著三樣食物,說:“你西餐挺熟練?!?/br> 李政切起牛排,說:“我十八歲跟船出海,一開始做的是廚師?!?/br> 李政很快把牛排切好,刀叉放在盤里,挪到周焱面前,說:“嘗嘗?!?/br> 過了會兒,周焱叉起一塊。 “味道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