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八?！?/br>
    “身上總共多少錢了？”

    原本應該有四百十二，去掉車錢和飯錢，周焱說：“四百零二?！?/br>
    “炒面這么便宜？”

    “沙縣的?！?/br>
    李政又笑了笑，過了會兒，問：“還不夠車錢回去？”

    “……夠了?！?/br>
    李政不再說話，又勾起了幾根碎發，撥回她耳后，指尖碰到了她的耳朵。

    李政拿起搪瓷杯，把晾了一會兒的水喝完。

    關燈睡覺，屋里并不十分暗，能看見路燈。

    周焱迷迷糊糊睡著，又熱醒了，翻身好幾回，到后來還是受不了，輕手輕腳打開了電扇。

    “咯吱咯吱”響了一整晚，清早醒來，周焱身上還是黏糊糊的難受。

    天蒙蒙亮，才五點多。

    周焱順著甲板走向船頭，到了駕駛艙門口，里面的人說：“醒了？”

    “嗯……開了多久了？”

    “兩三個小時?！?/br>
    駕駛艙里太悶，李政打著赤膊，說：“倒杯水過來?！?/br>
    周焱倒了杯水，端進去說：“還燙?！?/br>
    李政眼神示意了下，“放那兒?！?/br>
    周焱放到一邊，看向船頭，問：“船上的貨呢？”

    “讓人幫忙運走了?！?/br>
    周焱刮了刮儀表臺，沒說話。

    李政說：“出去給我導一下?！?/br>
    “導什么？”

    李政點了點下巴：“現在船身高，萬一有小船過來，可能看不見，前面要有什么障礙，都導一下?！?/br>
    說著，拿了面比巴掌大一點的五星小紅旗給她，“去?！?/br>
    周焱拿著小紅旗走到船頭站定，看了看茫茫江水，回頭望向駕駛艙，隔著玻璃，對上他的視線。

    周焱回頭，嚴正以待。

    早晨江上涼爽，周焱吹了十幾分鐘的風，終于看見了遠處一艘小小的手搖船，她連忙轉身面對駕駛艙，揮舞著小紅旗，邊揮邊喊：“有船過來了！有船過來了！”

    把著方向盤的李政盯了她一眼。

    等手搖船過去，李政又開了一會兒，靠江邊停了停，出了駕駛艙，走到船頭。

    周焱捏晃著小紅旗問：“怎么停了？”

    “左右會不會晃？”

    李政按住她的肩，讓她背過去，握起她捏著小紅旗的手，說：“左邊來船了，你往右揮?！?/br>
    帶著她往右邊揮了一下。

    “右邊來船了，你往左揮?！?/br>
    帶著她又往左邊揮了一下。

    周焱問：“正對著來船了呢？”

    “……邊跳邊喊?！?/br>
    周焱：“……”

    李政笑了下：“會了？”

    “嗯?！?/br>
    等了會兒，還沒放開她，光裸的胸膛跟她虛貼著，周焱動了動手指頭。

    半晌，李政說：“去煮點面?！?/br>
    船上沒有半點蔬菜，只剩米面和臘rou火腿，周焱隨便煮了點兒，李政吃完，套上件t恤，休息了十幾分鐘，又去了駕駛艙。

    日頭越來越高，河上的船舶也越來越多，時不時就能聽見“嗚——”一聲的船笛，兩岸開闊，望不到邊際。

    江水漫漫，行船日復一日，撐船打魚磨豆腐，撐得久了，人就像這悶熱的天氣一樣。

    李政看見那人走到了船頭，穿著收腰的灰色t恤，扎著松松垮垮的一束長發，手拿一面五星紅旗，面朝大江，往右一揮。

    李政方向盤朝右一把，一艘小船從左側駛來。

    碧水藍天，如畫一般。

    那人轉身，仰頭朝他望來，江風迎迎，烈日灼灼，悶熱的夏天，她像一顆投入死水中的小石子，慢慢激起掩藏在水底的躁動。

    傍晚靠了一處岸，堤壩高立，靠著江水的地方居然有一洼小田。

    李政直接跳到了田上，拔出一顆青菜。

    周焱立在甲板上問：“這地怎么長水里？”

    “河里的淤泥積成的，附近的那些老頭老太就自己墾出了田，種上這些菜?！?/br>
    “那一漲水這田不就沒了？”

    “也夠他們吃一年半載了?！崩钫戳怂谎?，走向船，說，“下來？”

    周焱點點頭，扶著梯子下來，踩在踏板上過河，上了淤泥田。

    李政問：“下過田么？”

    “沒，你呢？”

    “小時候下過?！?/br>
    “小時候？多大？”

    李政說：“大概八歲以前?！?/br>
    周焱挖出了一顆青菜，兩只手也全是泥巴，熟能生巧，接下來就快多了。

    “這算偷么？”周焱問。

    “算?！?/br>
    周焱的動作停了下，接著繼續挖。

    拔完了青菜，李政踩著田邊，就著江水洗去手上的泥。周焱學著他的樣子洗了洗，回到船上，炒了一盤菜，味道還不錯。

    晚上周焱靠在床頭看書，邊看邊拿本子扇風。

    李政從外面進來，直接進了里間臥室，開了衣柜，從里面拿出一只蚊帳，說：“跟上?！?/br>
    周焱問：“去哪兒？”

    李政已經走了出去，又把自己床上的席子枕頭毯子一卷。

    周焱放下書，跟著他出來。

    李政把蚊帳和席子扔上了船頂，再順著梯子爬了上去，周焱仰頭看了看，握住梯子，慢慢往上爬，還差最后幾步，上面的人蹲了下來，將她一拉。

    站在船頂，視野突然變高，江景一覽無遺。遠處不知是什么樓，開著一盞紅色的射燈轉來轉去，上面的堤壩空曠無人，連一輛車都沒有。

    江上再遠一點，還停著幾艘貨船，船頂上隱約有人影。

    今夜夏風清涼。

    李政鋪好了席子，撐開了蚊帳，說：“進來?！?/br>
    周焱鉆進去，坐在白色的蚊帳里，像被隔進了一個安全的空間。

    她看向還站在外面的李政，問：“你不進來？”

    李政垂眸看著她，許久，才掀開蚊帳。

    他一進來，空間急劇擁擠，周焱后知后覺，往邊上挪了下，蚊帳輕輕一晃，她問：“就一個蚊帳？”

    李政看了她一眼：“嗯?！?/br>
    周焱又往邊上挪了下，挪不過了。

    李政說：“外面涼快，晚上就睡這兒?！?/br>
    “哦……我手機在下面?！?/br>
    “待會兒拿?！崩钫统鰺熀?，抽出支煙，“介不介意？”

    周焱搖頭：“你抽吧?！?/br>
    李政點上火，拉開一點簾子。

    周焱摸了摸蚊帳，問：“你這個買了多久了？”

    “這是老劉叔剩下的，有幾年了?！?/br>
    周焱說：“是有點味道，你不怎么用？”

    “從來沒用過?！?/br>
    “……哦?！?/br>
    滿天繁星，這里天氣好，周焱仰頭望著，問：“今晚怎么這么涼快？”

    “臺風快來了?！?/br>
    “臺風？那是不是有危險？”

    “到時候不開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