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應過我的啊……”

    “韓祈，韓祈……”

    “對不起，韓祈，對不起啊……”

    ☆、第82章 對不起

    （八十二）

    醫院里，葉瓷頹廢地坐在走廊里的椅子上，江雨霏頓在地上，淚珠子一滴一滴砸下。

    此時這對閨蜜都沒有心思安慰彼此，各自的心事各自明白。

    中途有護士走出來，江雨霏連忙站了起來，連淚水都來不及擦拉住護士就問：“他怎么樣了，??？”

    “病人急需輸血，但是血庫里b型血不多了?！?/br>
    前不久z市某小區發生特大爆炸案，死傷人數眾多，因此好多醫院里的血液都已經告罄，江雨霏還曾經來這里捐過血。

    葉瓷急急地說：“我是b型?！?/br>
    護士看了她的肚子一眼，道：“你是孕婦，不能獻血?！?/br>
    葉瓷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無助，明明是她害了韓祈，她現在卻連幫忙的機會都沒有。

    江雨霏拉住護士的手，擦擦眼淚，道：“我也是b型，我來?！?/br>
    “好，先跟我去檢查?！?/br>
    葉瓷頹廢地倚在椅子上，雙手罩住眼睛發出輕聲的嗚咽。

    前世今生，到底還是讓自己害了他們。

    怎么辦，怎么辦，韓祈的心意她不是不懂，可是她是一個已經結過婚的女人，還懷了孩子，甚至在心里還裝著另外一個男人的情況下，怎么能安心地和他在一起，這樣，對他也是不公平的啊。

    如果韓祈真的因為她出了什么事情，她就算是傾盡此生也回報不了他對她的情意啊。

    “對不起，對不起……”

    都是因為她啊，如果不是她那么任性，始終和沈臨熙糾纏不清，溫梓言也不會始終不放過她對她痛下殺意，那么前世雨霏不會有事，這一世韓祈也不會有事……

    都是因為她，她是個罪人啊……

    “韓祈……對不起……”

    葉瓷哭著，所有的一切最后她卻只能用這蒼白的三個字來表達自己的歉疚和悲痛，卻已經無濟于事了。

    窗外是大朵大朵厚重的云彩，從眼前飄過，只留下一大片陰影，不見陽光。

    ……

    江雨霏輸完血后，護士告訴她們韓祈的情況不容樂觀，讓她們做好心理準備，如果過了今晚還沒有轉好，很有可能永遠都睜不開眼了。

    葉瓷嚇哭了，江雨霏卻出人意料地平靜，護士走后，她坐到葉瓷的身邊，將頭輕輕靠在葉瓷的肩膀上，輕聲地說著話。

    “我好像，有一點喜歡上他了……”

    葉瓷一頓，隨即了然，她其實早就注意到了，可是畢竟她所處的位置太尷尬，她也一直沒有問過江雨霏。

    “可是啊，他喜歡的人是你……”

    她蹭了蹭葉瓷的肩膀：“我以為一輩子都會這樣下去了，他喜歡你，我喜歡他，就這樣彼此都不說清楚，一直一直下去……”

    “可是我沒有想到，他卻救了我……”

    說到這里，她笑了笑：“小瓷，醫生剛才跟我說，其實即使韓祈能醒過來，也有可能會成為植物人的?！?/br>
    葉瓷只覺得嗓子難受，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

    她繼續說：“如果他會康復，那我永遠都不會說出我的心意。但是如果……如果他真的會變成植物人，那我就照顧他一輩子，畢竟……是我把他害成了這樣……”

    “霏霏，不是的……”葉瓷想要解釋，卻發現所有的話此刻都變得如此艱澀，要怎么說，怎么解釋，告訴她一切都是因為她嗎，如果說出來，霏霏會不會恨她，會不會從此和她斷了關系，形同陌路？

    想到這個結果，葉瓷閉了閉眼，所有的話最好還是被吞在了心里。

    “小瓷，你先回去吧?！贝巴獾南﹃柸炯t了走廊，江雨霏側過頭來，向她微笑：“你懷著孩子，不適合勞累，我留下吧?！?/br>
    “而且……如果你再出來什么事情，我會擔心的……”她頓了頓：“韓祈……也會擔心的……”

    沈臨熙是在下午開完會才知道這件事情的，新來的小秘書在他即將走出會議室的時候在她耳邊低語，沈臨熙大駭，即刻丟下欲和他繼續討論相關事宜的一干人眾奔了出去。

    孟博看著他的背影，向那個姓張的秘書問道：“發生什么事情了？”

    張秘書是一個才剛剛才二十六歲的姑娘，猶豫沈臨熙之前的秘書回去待產，而被臨時安排進“云亭”接手她的工作。

    并不是一般人能有這個待遇的。

    聽張秘書解釋完，孟博眉頭一皺，厲聲道：“這么嚴重的事情，為什么才說？”

    張秘書沒有想到一向溫文儒雅的孟總會突然發這么大的脾氣，當下就蒙了，嘴唇咬的發白，訥訥的解釋：“可是董事長在開會，不能打擾……”

    “在開會怎么了，出事的是董事長夫人，難道還比不上一個會議嗎？”

    張玥想要反駁，可是卻想到站在她面前的是“云亭”除沈臨熙之外的一把手，是最有發言權的人，也有決定他人去留的權利，想到自己還有事情沒有做，張玥咬了咬牙，強迫自己壓下心里的憤怒，才十分不情愿地說：“對不起孟總，我下次不敢了?！?/br>
    孟博睨了她一眼，語氣稍稍緩和：“張秘書，‘云亭’的門檻很高的，不是所有人都能進來的，你既然能進來，那么對你來說必然有好處，而對我們來說，也是?！?/br>
    張玥一愣，“孟總……您什么意思？”

    孟博背對著她，說著聽者有心的話：“張秘書，有些事情也許我們都身不由己，但是最終的決定權卻可以自己把握，所以，有的時候過程不重要，我們看的是結果，就像是對于人才的人用，我們‘云亭”看的是結果，至于過程，是好是壞，我們不追究?！?/br>
    “好了，”孟博說，順便把手里的文件遞給她：“這是‘云亭’新產品的發布細則，你幫我拿到董事長辦公室上?！?/br>
    聽了他的話，張玥頓時臉色發白，想問卻又不敢問，最后只能最后只能愣愣地接過孟博的文件，望著孟博一點一點消失在視線里，等確定已經看不到孟博的時候才終于舒了口氣，這才發現后背已經沁出了一片冷汗。

    ☆、第83章 再無瓜葛

    沈臨熙先去了醫院，但是只看到坐在床邊木訥的江雨霏和始終昏迷不醒的韓祈，問過護.士才知道葉瓷已經走了。

    沈臨熙找了好多個地方，葉瓷的公寓，他們之前的家，“向陽”事務所，還有小區的公園，甚至開著車繞著馬路很多圈都沒有找到葉瓷的身影。

    孟博調來的監控顯示，當時是有車停在路邊，看見江雨霏沖過來便立刻啟動.車子疾馳過去，偏偏韓祈當時在一旁，看到這一幕立刻奔向江雨霏將她推到一邊，江雨霏這才幸免于難，但是韓祈卻沒有那么幸.運了。

    沈臨熙在看到視.頻后的第一反應就是，他以為那個差一點被車撞倒的人是葉瓷！

    也就是說，當時江雨霏和葉瓷穿著同樣的衣服，而且從背后看她們兩個人的身形發型都差不多，如果隔著一段距離的話一般人都分別不出來她們兩個的。

    沈臨熙心里頓時有了底。對方要害的人是葉瓷！

    這個時候，這個節骨眼上，想要加害她的，也就是那幾個人！

    沈臨熙眼睛一沉，他終究是沒有保護好她。

    這些天“云亭”的新產品馬上就要上市了，各方勢力也開始蠢.蠢.欲.動，事務也多了起來，即使是有孟博在，沈臨熙也很少能抽.出時間來陪葉瓷，因為擔心她現在懷著孩子出了什么意外，于是一直派人保護著她，卻沒有想到百密終有一疏，還是讓他們鉆了空子。

    極度的憤怒和擔心積壓在心里，無處發.泄，沈臨熙一拳捶在方向盤上，手背立刻紅腫，他卻沒有絲毫在乎，心里始終是記掛著那個不知所蹤的女人。

    家里沒有她，公寓里沒有，給她的同學同事朋友都打過電.話，就是找不到他。最后沈臨熙坐在車里望著外面無邊的黑.暗，心里的愧疚狠狠地揪緊了他的心，找不到她，找不到她。聰明如她，怎么會不知道這一切的根本目標是她？她現在一定很傷心很自責，可是他在哪里？身為丈夫的他居然是在下午才知道這一切的，沒有及時陪在她身邊，給她一個可以依賴和哭訴的懷抱。

    而他，找不到她。

    他現在才知道，他對她的了解少得可憐，就連她人不見了，他都不知道該去哪里找她，只能像是一個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

    此刻她必定像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找一個無人的角落里偷偷哭泣。

    是啊，她自幼長在孤兒院里，怎么會有安全感？以為結了婚之后他就會給她一個家，而他給她的卻是漫長的等待和無邊的傷痛。

    ……孤兒院？

    那是她的家，她自幼成長的地方，是她心里一直忘不掉的港灣，能夠抹去她一切煩惱的地方，她……會不會就在那里？

    沈臨熙立刻發動.車子，開向孤兒院。

    夜晚繁星點點，清風拂過臉頰，帶來的是能抹去傷痛的涼意。

    以前就特別喜歡站在萬里無云的夜空下，仰頭看著數不盡的繁星，浩瀚的星海像是一個能看透人心的明.鏡，幽深卻能洗去所有塵埃。

    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會意識到人的渺小。

    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會覺得自己的傷痛和這個渺渺宇宙比起，微不足道。

    也只有這個時候，她才能放下心里的事情，忘卻所有的傷痛，做一個猶如透.明的人。

    沈臨熙站在她身后很久，看著她仰天望著星空，下巴微揚起一個優美的弧度，像是一只安靜美好的天鵝，恬淡和嫻靜。

    就好像……一個身無外物的世外之人。

    這樣的想法讓沈臨熙的心里一痛。什么樣的傷痛能讓一個人到了想要徹底忘了它的地步？

    明明覺得她的背影很安靜，有一種說不出的閑適，可是沈臨熙卻明白，葉瓷的心里積壓著她承受不來的痛苦。

    他奔上去，一把將她摟進懷里，頭埋進她的頸項，因為彼此的身高差讓他這個動作做起來很吃力，可是沈臨熙不管，他只想嗅著她好聞的氣息，確定她還在身邊，才能讓自己不至于擔心到快要瘋了的地步。

    一遍又一遍地叫著她的名字：“小瓷，小瓷……”

    她不應，他就一直叫，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確定他懷里抱著的是那個他心心念念了很久的人兒。

    一遍一遍，樂此不疲。天上一顆流星劃過，拖著長長的尾巴，墜入喧囂煩亂的人間。

    葉瓷以前看見流星的時候都會許愿，即使明知道不會是真的，可是至少會讓自己的心愿有一個寄托，不至于做一個有夢卻無處安放的人。

    那時她的愿望，算來算去，大概只有一個，就是那三個停留在心里的字。

    沈臨熙。

    這曾經是她年少時最美的三個字。

    而今卻成了她荒唐的過去的見證，成了她擺脫不掉的夢魘，成了埋葬一切的深淵。

    想來，那個時候，真的傻的可以，抱著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放任自己醉生夢死，傷害自己，傷害別人。

    而今，經歷過這一切，葉瓷，你總算是長大了。

    可是，也來不及了。

    她輕輕掙脫開他的懷抱，扭過頭來望著他，臉上是出奇的平靜。

    這樣的她，卻讓沈臨熙愈發覺得恐.慌，她就像是一個陌生人，一個沈臨熙從無應對經驗頓時也慌了手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