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一曲跳完,舞姬們揭下臉上的面紗,儀態萬千的行禮,口呼賀壽之詞。 扶搖滿含期待的抬起頭,看向帝王御座的方向,誰知道高高在上的帝王根本看也未看她一眼,仿佛她是路人甲,毫無存在感。 怎么回事這樣呢?她不敢置信的睜大眼,她美名傳遍整個京城,難道陛下就沒有半分好奇嗎? “好一支《曼花紗舞》,本宮甚是喜歡,”顧如玖擊掌道,“來人,有賞?!?/br> “臣婦也覺得這舞不錯?!逼酵跏雷渝F如今是堅定的皇后黨,所以見皇后開口要賞,也跟著讓人賞了金銀。 其他女眷也跟著有樣學樣,豪爽的賞了東西給這幾個舞姬。還別說,對著美人們一鄭千金的感覺,還是挺不錯的。 于是這幾個舞姬遇到了此生最奇葩的場景,那就是在座的男人各個淡定如水,而在座的女人卻都成了豪客,竟相給賞錢。 就連美名遠播的扶搖也被這個場景弄懵了。不過她再有心思,陛下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她也只好與其他人一道行禮退下了。 到了后臺,她才一把撤下半懸在耳畔的面紗,氣呼呼的坐在了梳妝鏡前。 “你怎么還不高興,收了這么多賞錢,就連皇后娘娘都親口夸贊我們呢,”另外一位舞姬滿臉喜意道,“今日領的賞錢,足夠我們衣食無憂過一輩子了?!?/br> “誰稀罕……”扶搖話還沒說完,見兩個太監走了進來,他們手里端著大大的托盤,里面全是金簪銀釵等珍貴物品,多得晃人眼睛。 “這是貴人們給的賞賜,諸位記得感念貴人們的好?!眱蓚€太監放下托盤,轉身便走,有舞姬想從托盤里取些東西給他們,他們也都推辭不受,匆匆便離開了。 他們都是些有臉面的太監,再眼饞這些東西,也不至于在這種場合去拿歌姬的東西。這間屋子里里外外都是人,他們怎么會伸手? “發了,發了?!睅讉€舞姬抱在一塊,又笑又跳,高興得不行。 扶搖憋著嘴,小聲道:“真是沒見過世面,這么一點東西就能高興成這個樣子?!?/br> “說得好像你見過這等好東西似的,”離她最近的舞姬回了一句,還想再說,但是被同伴勸住了。 “我早晚會有的?!狈鰮u不甘心的想,早晚她要成為賞賜別人的貴人,而不是為了貴人的賞賜就高興的可憐人。 “剛才那亂七八糟的舞蹈,有什么好看的,”晉鞅叉好一塊香梨放到顧如玖手上,“不就是擺手搖尾?” “舞美人美啊,”顧如玖舉起銀叉,吃掉這塊香梨,“再說了,人家好好的美人,哪來的尾巴?!?/br> 沒有尾巴,能讓你賞這么多東西下去? 晉鞅挑了挑眉:“哪里美了,不過是些庸脂俗粉罷了?”自家皇后盯著其他女人目不轉睛,雙眼放光,他的心情一點都不好。 “連女人的醋也吃?”顧如玖用手遮著嘴,不讓下面的眾人看清自己嘴型,“你的心眼真小?!?/br> “我對你,心眼大不起來?!睍x鞅不以為恥,反引以為榮。 “乖了,”顧如玖靠著袖子的遮擋,捏了捏他的手,小聲道,“我喜歡看,總比你喜歡看?!?/br> 晉鞅在她耳邊輕聲道:“還好意思說我心眼小,醋壇子?!?/br> “那你就是醋缸,”顧如玖搖了搖食指,瞇著眼睛笑道:“醋缸,哦?!” “你是醋壇子,我是醋缸,我們果真天生一對?!睍x鞅對她偷偷一笑,“你說對不對?” 顧如玖哼了一聲,不過沒有反駁。 田碧月靜靜的坐在座位上,而她的目光,卻一直留在帝后二人身上。 或許……她心中的少年根本就是虛假的,與皇后情意nongnong的帝王,才是真實的,她的記憶騙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晉小鞅:一切搶奪久久注意力的人物都是反對派。 久久:我……又不是泰迪。 晚上,明晚見~ ☆、第77章 聽著周圍其他女眷們交談的話題,田碧月保持了沉默,因為這些人說的東西她都不太懂,也插不進去話。她人坐在這里,卻跟整個宴席的氛圍格格不入。 “田姑娘,聽說令尊調任到京城前,是錦州的刺史?” 田碧月聽到這話,扭頭看去,說話的是自己鄰座那位黃衫姑娘,這位黃衫姑娘看起來約莫十六七歲的樣子,整個人神采飛揚,靈氣逼人,可見是個受盡寵愛的世家貴女。 她沒有與京城里的人打過交道,身邊又沒有能夠指引她的人,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對方究竟是什么身份。 “姑娘說得沒錯,家父入京前,確實是錦州刺史?!碧锉淘驴闯鲞@個姑娘似乎不太好招惹的樣子,便笑著回了一句話。 “錦州是個好地方,”黃衫姑娘隨意笑了笑,然后道,“我見你似乎沒有動過面前的瓜果,是這些水果點心不合胃口嗎?” “不,只是第一次進宮,見到皇宮如此金碧輝煌,就有些忘神?!碧锉淘侣勓糟读艘幌?,不知道這個黃衫姑娘是什么意思。 “原來如此,我就說田姑娘怎么東張西望,”黃衫姑娘挑著嘴角,語帶嘲諷道,“不過姑娘大概是從錦州來的,不知道京中的風俗,宴席上這般東張西望,可是極不風雅的?!?/br> 田碧月面頰帶紅,她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察覺道她偷看陛下,才會出言警告,所以當即便道:“多謝姑娘提醒?!?/br> 黃衫姑娘嗤笑一聲,然后扭頭對身邊藍衣姑娘道:“我出去透透氣,你陪我一塊?!?/br> 藍衣姑娘看了田碧月一眼,笑著與她手牽手的出了大殿。 “你跟這么個人一般見識做什么,”出了大殿,藍衣姑娘才嘆氣道,“落在別人眼里,就又會成你仗勢欺人了?!?/br> “我就是瞧不上她眼也不??幢菹碌哪?,真當旁邊人是傻子,什么都看不出來似的?!秉S衫姑娘,也就是吳家家主的女兒吳冬蕓嗤笑道,“當年在泰和別宮我敢對著司馬香甩臉,就不怕欺負一下這個太仆寺卿的女兒?!?/br> “她對陛下有意思,與你有何干,這么義憤填膺作甚?”藍衣姑娘知道自家堂姐性子一向如此耿直,對瞧不上眼的人也不會好臉色,但是這田家姑娘好歹對陛下有恩,鬧得難看了也不好。 “帝后感情和睦,琴瑟和鳴,兩人之間好好的,討人嫌的摻合進去做什么?”吳冬蕓低聲罵道,“我就見不得這樣的?!?/br> 她這句話剛罵完,就見旁邊花叢小路旁走出兩三個人,正是顧家兩兄弟以及胡云旗。 藍衣姑娘頓時有些尷尬,剛提到帝后,就被顧家人聽見了,這事真是…… 好在三人都是有風度的男人,面上不見半點異色,仿佛根本沒有聽見吳冬蕓的話般,彼此見過禮后,就分開了。 “這下知道背后不能說人了吧,”藍衣姑娘拉了拉吳冬蕓的袖子,“幸好是遇到這三位,若是遇到其他紈绔,誰知道話會被傳成什么樣呢?!?/br> “她們愛怎么傳就怎么傳,難道我還害怕不成?”吳冬蕓倔強的哼了一聲,回頭看了眼顧之瑀等人離開的方向,拉著藍衣姑娘加快步子走掉了。 顧家兄弟因為相貌出眾,又對妻子情深意重,在京城貴女中名聲頗佳。所以當他們出現以后,引起了貴女們小范圍的討論。 田碧月抬頭看了一眼,看清來人就是自己在朱雀門遇到的英俊男子后,恍然明白為什么那些護衛嬤嬤都如此敬重的捧著對方。 皇后娘娘的兄長,堂堂國舅爺,難怪與其他人待遇不一樣。想到這,她忍不住再次看了一眼臺階上的帝后二人,皇后娘家人在京中如此受追捧,會不會讓帝后二人之間起嫌隙? 她揉了揉額角,又覺得自己頗為可笑,她這樣的人,有什么資格去考慮這些? 臣子送給帝王的賀壽之禮,很少當著眾人的面展示,除非皇帝自己覺得有意思,然后主動拿出來向眾人顯擺。 晉鞅向來不是個喜歡顯擺的人,所以在眾人說過賀詞后,他只是稱好,并沒有暗指誰的禮物合心意,所以這也導致在場諸人摸不準皇上的興趣愛好。 作為臣子,有時候也是很為難的?;实塾胁豢暗氖群盟麄兂?,皇帝深藏不漏讓人猜不出心思他們也愁。伴君如伴虎,如果連帝王心思都摸不準,那他們這些做臣子的又怎么知道說什么話,做什么事會犯忌諱? 自從顧長齡、司馬鴻二人致仕以后,李光吉已經隱隱有了朝中第一人的架勢,如果不是還有張仲瀚這個老油條在中間和稀泥,李光吉的地位只怕會更穩固。 也不知道張仲瀚最近是怎么一回事,以往向來是軟和好說話的性格,可是這幾次他有意給自己手下的人調動職位,每次都被張仲瀚找理由擋了回去。 自認與張仲瀚之間并沒有多少矛盾沖突,所以李光吉實在想不明白,張仲瀚為什么要跟他過不去。 今天兩人的座位相鄰,李光吉一邊聽著樂師演奏,一邊輕輕打著拍子,轉頭見張仲瀚只是悶頭吃水果,便道:“張相不喜歡這曲子,難道是曲子不好?” 張仲瀚知道李光吉是想嘲笑自己不通音律,也不介意,反而笑得一臉燦爛的對李光吉道,“非曲子不好,只是張某不通音律,讓李相見笑了?!?/br> 在你準備嘲笑別人時,別人率先把自己的缺點給承認了,你那嘲笑的話也就沒有機會說出口了。 “張相博古通今,便是對音律有所不擅,也是瑕不掩瑜,”李光吉笑意不變,“不然又怎么能如此受陛下重用?!?/br> “李相說笑,你我皆是陛下的臣子,自然都是受重用的,”李光吉笑瞇瞇的舉了舉手里的荔枝,“這荔枝不錯,李相可要多嘗嘗。不過嘗完以后,記得多喝水,免得上火傷身?!?/br> “多謝張相提醒,不過既然張相敢吃,那李某也不怕會上火?!崩罟饧ばou不笑的剝了一顆荔枝放進嘴里,抬頭就見帝后二人低著頭竊竊私語的模樣,忍不住在心里冷笑,沒看出來這位皇帝倒是個癡情種。 也不知道顧家怎么教的女兒,這么的有手段,能把這樣的皇帝都唬得團團轉。 “你猜李光吉與張仲瀚在說什么”坐在高處最好的一點就是能把下面人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顧如玖見到李光吉與張仲瀚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太好,于是低頭對晉鞅小聲道,“我這兩位相爺之間可能不那么愉快?!?/br> 晉鞅訝異的挑了挑眉,張仲瀚與李光吉兩人之間說了什么,他雖然聽不見,但是從兩人的表情與動作來看,根本沒有半點不和睦的樣子,一般人根本看不出兩人之間不對付。 發現晉鞅一臉的疑惑,顧如玖笑道:“我能猜到這個,讓你感到很驚訝嗎?” “有那么一點點?!睍x鞅老實的點頭,他一直以為,按照顧家對久久的寵溺程度,久久對這方面的情緒應該不會太敏感太對。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顧如玖用銀叉挑了一塊香梨,一顆剝了殼的荔枝放在一起,“這兩種水果顏色雖然相近,但終究品種不同?!?/br> 張仲瀚脾氣再好,再擅于隱忍,也不代表這位沒有脾氣沒有野心,他這些年看似和稀泥,整個人圓滑沒有棱角,但是憑借寒門出身,能做到丞相一職,并且從先帝時期做到現在,可見這個人是個十分有能力的人。 而李光吉恰好與張仲瀚相反,他出身世家,從小接受的都是最好的教育,他還沒有入官場,便已經有很多人追捧著他。他本人有能力,性格鮮明,骨子里還帶著些高高在上的味道,尤其是在寒門官員面前,這種味道就特別的明顯。 那些寒門出身的官員難道真的沒有半分脾氣?顧如玖不相信,泥人都有三分火性,更別提這些歷經萬千才爬上來的寒門學子。 張仲瀚不會樂于見到世家霸占整個朝廷,而李光吉也不會樂意見到寒門凌駕于世家之上。寒門與世家的斗爭,看似會引起朝政不穩,但實際上對于帝王來說,只要利用得好,就不會是壞事。 俗話說,沒有競爭就沒有壓力,對于皇帝來說,如果所有的官員都站在同一個立場,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管他是什么品種,”晉鞅用銀釵在碗中攪了一下,然后把荔枝叉了出來,放了一顆葡萄進去,“能用則用,不能用的就扔出去,換一個進來?!?/br> 顧如玖看著他白玉般的手捏著銀叉,姿勢好看得讓她移不開目光,所以也懶得理晉鞅說了什么,而是伸手摸了一把他的手,贊嘆道:“真漂亮?!?/br> 想到這樣一個男人完完全全的屬于自己,顧如玖頓時覺得自己心情十分的美妙,即使她發現有很多未婚姑娘偷偷打量晉鞅,也沒有影響這份好心情。 反正再看人也是她的,這么想著,又覺得挺有成就感的。 “陛下,今日乃陛下萬壽,臣攜一對兒女祝陛下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忠王站起身,舉著手里的酒杯,大聲道,“也祝您與皇后情深似海,恩愛到白頭?!?/br> “多謝忠王?!睍x鞅端起酒杯,與忠王遙遙碰杯,然后心情甚好的喝下一杯假裝是酒的水。 忠王這話雖然庸俗沒有新意,但是卻句句說到了晉鞅心坎里。 顧如玖看著笑得一臉憨厚的忠王,又看了眼坐在他旁邊的瑞王,從外貌以及風評來看,忠王與瑞王簡直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但是傳聞這種東西,在見到真人后,往往有種顛覆感。 瑞王比她想象中更有心計,而忠王卻沒有她想象中那般充滿戾氣,她甚至有些懷疑,那些彈劾忠王暴戾的奏折,是不是別有用心。 還是說忠王與瑞王一樣,都是擅長演戲的高手?忠王扮演四肢發達個性沖動的烈性人,瑞王扮演溫文爾雅風光霽月的謙謙君子? 越想越覺得頭疼,顧如玖揉了揉額頭,瞥了晉鞅一眼,這種事情還是讓專業人士來吧,她還是安靜吃瓜比較好。 旁邊人見皇上對忠王的態度似乎并無不滿,倒是有些好奇,以陛下對百姓的重視程度,聽到關于容州的那些傳言,竟然還能如此心平氣和的與忠王相處,倒是讓人大開了眼界。 也不知道這忠王怎么養成的性子,做事大大咧咧不說,渾身上下半點沒有貴族應有的氣勢,倒更像是暴發戶般。 好像歷代忠王都是如此,行事十分的粗魯,讓很多文人見了,都要罵一句有辱斯文。 昭陽殿上熱鬧非凡,藝人們的后臺卻是亂七八糟,有正給自己上妝的,有互相斗嘴的,還有炫耀自己得賞的,簡直亂成了一鍋粥。